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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風》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殺人童謠(十二)

  似有幽幽鬼音在村莊中迴響,可誰都知道這是幻覺,但卻阻止不住幻覺在腦海中低聲吟唱。

  蘇雲開輕歎,轉身對祝長榮說道,「麻煩村長安排一間小屋,當做驗屍房。」

  祝長榮一口答應,村民卻又鬧了起來,「不能進村,又不是本村的,這外姓的死人進了村如何了得。」

  蘇雲開也不想再讓村民憤怒,否則衙門辦事也會有諸多不利,「在村外安排也可。」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祝長榮也不吼了,想了想便帶他們往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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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屍體被放置在村外一個原本當做牛圈的小屋裡,村人讓步妥協,允許他們去榕樹那把人帶走,但不能進村,怕沾了晦氣。

  常德的致命傷在脖子那,許是剛死不久就被人倒掛在樹上,所以鮮血淌落,像無數血條交織在這漢子臉上。此時血已凝固,更像血網滿鋪,連沾了血的頭髮都凝結成團。

  明月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慘的死狀,這種死法她見過,被人硬生生割斷喉嚨,但被倒掛起來的,她卻還是頭一回見。

  身邊的人死去遠比看見一個陌生人的離世更震撼更難受,明月用清水擦去他臉上的血跡,水盆都被染成了紅色,在小屋裡散發著血腥味。

  她一一唱報著常德的傷口,查遍全身,才道,「常叔大拇指的指甲幾乎脫落,依照脫落的方向來看,當時應該是用力抓住了什麼東西,導致指甲有外翻跡象。」

  蘇雲開往那看去,常德的拇指指甲已撕裂一半,往後翻倒,「人拚命掙扎的時候,會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那他抓住的肯定是兇手。」

  「不可能是地面?」

  「不可能。」明月將他的手掌提起,讓他可以更仔細的看清那指甲,「他左手從衣服到手掌都是泥,但右手卻很乾淨。而根據他口鼻周圍的淤青來看,我想,當時兇手正面將他壓制在地,一手摀住他的口鼻阻止他呼救,另一隻手將他的左胳膊壓在地上,所以左手無法抬起反抗,只能就地抓住能抓住的東西,導致左手髒亂有泥。可右手的情況完全不同,沒有被壓制的情況下,他肯定用力反抗過。」

  那指甲縫隙的確很乾淨,不敢是手掌,連整條右胳膊的衣服都很乾淨,沒有摩擦的痕跡。

  如果是這樣的話……蘇雲開想,兇手大概只是一個人。

  明月細看完,才道,「致命傷是在脖子,他的兩手有傷,身上也有淤青,想必生前跟兇手搏鬥過。」她將常德身上的東西和衣物又細查一遍,不解道,「常叔的傷很多,但都是小傷,能出血的地方,應該只有脖子。脖子周圍的衣服也的確是沾血了,可是奇怪的是,為什麼他的膝蓋上有一抹血。」

  蘇雲開也隨之去看,在膝蓋那處的褲子上,確實沾了血。但它的周圍,甚至整條褲子,都沒有任何血跡。他用手指揉搓那血跡,已經干了,顯得紫黑,「常叔是什麼時候死的?」

  「死去的時辰大概是在戌時過半,從逆流凝結在臉上的血來看,在常叔死後不久,兇手就將他倒掛在了樹上。」

  「可是外出喝酒的醉漢回到村子發現常叔的時候已過亥時,那就是說,那個時候兇手已經離開榕樹下一個時辰了。」

  「對。」

  蘇雲開問道,「是被什麼所殺?」

  「傷口非常不均勻,深淺不一,不是利器,也不像是不鋒利的小刀所致。」明月撥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細看,□□中,夾了一些細碎東西。她用指肚取了來瞧,兩指微磨,有些硌人,「是碎石,有可能是比較鋒利的石片所刮。但一般人都不會帶塊石頭在身上,所以我想,他應該是死在石頭比較多的地方。」

  蘇雲開說道,「榕樹下的石壁被敲開那天已經全被清理走了,周圍也沒有亂石,所以常德不是在那裡死的,而是在別的地方,是兇手故意將他搬到了那裡。他手上的傷很像是被什麼東西綁過,滿是淤青,他不是傍晚就不見了蹤影麼……我想那個時候,他已經被兇手綁起來了,而在一個時辰前,才遇害。」

  「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搬到榕樹下,還要倒掛……」明月突然明白過來,已覺駭然,「兇手是想讓鬼姐姐的童謠變得更加真實麼?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蘇雲開輕歎,「他的目的不是已經顯露一半了麼?」

  明月不解。

  「榕樹村的人對鬼姐姐很敬畏,但官府屢次都說那意外死去的三人與童謠無關,村民也就半信半疑。但如今成真,村民心中恐懼,就會阻攔我們查案。剛才你也看見了,村民們可不就是阻攔我們,甚至還要將我們趕走?」

  他這樣一說明月才想清楚,不由握了拳頭,咬牙道,「兇手為了趕走我們,就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殺了?」

  蘇雲開默然,知道她憤怒,說道,「找到兇手這麼做的真正目的,讓常叔泉下安息。」

  事已至此唯有這麼做才是最好的方式,明月慢慢鬆開拳頭,重重歎了一口氣,又道,「那樹洞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這麼重要。」

  蘇雲開搖頭,「我想,藏箱子的人是製造童謠的人,但卻未必是殺常叔的人。」

  「嗯?」

  「童謠出現了半個月,可他們也不過是下毒,下的還是嚇唬人的毒,如果真要下毒手,早就這麼做了,況且箱子已經被轉移走,他們沒有必要這麼做。所以我暫時猜想,他們是兩伙人。一夥是盜賊,一夥是殺人犯。」蘇雲開又道,「常叔個子並不矮小,力氣也不小,但他的身上沒有太多傷痕,說明兇手很快就將他制服捆綁,甚至讓他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兇手力氣很大,否則無法將常叔搬到這裡還吊到樹上。」

  「可如果是像你所說,是那三人盜賊所為,那三個人要壓制一個人也很簡單的。」

  蘇雲開看看外面,俯身低聲道,「我在下午的時候就派了三個衙役去分別跟蹤祝安康安德興和孫賀他們,但方纔我問過,常叔出事的時候,他們三人都在家裡,沒有外出。」

  「會不會是障眼法,其實人已經離開了?」

  蘇雲開聽她這麼猜,頗覺意外,倒是不錯,會想案子了,「這麼猜很對,但我特地囑咐過衙役們要看見他們的人,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當時的確是在。」

  明月將白布為常德蓋上,說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難怪榕樹村的人人心惶惶的。有人要利用童謠的意思來殺人,那只怕常叔不會是最後一個,如果我們還不離開,卻又無法立刻找到兇手的話。」

  蘇雲開也覺得這件事進退兩難,如果再死傷一人,村民只怕要暴動了,唯有盡快找到兇手,才能阻止這未知的凶險。他往外面喚了聲「白捕頭」,守在外面的白水就推門進來了,一見那白布下的人,神情微悚,走上前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告訴許大人和村長,讓他們出面囑咐衙役、村民出行一定要結伴。還有,那童謠如果還有人傳唱,也盡早制止,免得被兇手利用,擾亂人心。」

  「是。」白水就要離開去外面告知,又想起一事來,轉身說道,「大人,之前我去讓許大人來村裡時,曾聽他提起過一件事,一直想要說,但因故忘了。」

  那「故」就是跟秦放的事,擾得她的心都亂成一團麻線。

  蘇雲開看她,「你說。」

  「之前許大人來榕樹村的時候也聽見了童謠,他說那童謠的調子是來自他的老家袁州,但被人重新填了詞變成鬼姐姐。」

  蘇雲開眉頭微擰,「袁州……那裡離榕樹村少說也有七八百里。」

  「對,而且許大人說了,在城裡沒聽過這調子,倒是在榕樹村聽見了。」白水補了話說道,「屬下想,會不會是有誰在袁州聽了這曲子,然後再編了詞,這樣的話找到誰去過袁州不就可以知道填詞的人是誰了?」

  蘇雲開細想片刻,雖然難度很大,但未嘗不可,「你偷偷調查,不要讓人知道。另外,你叫許大人來找我,我要問清楚曲子的事。」

  「是。」

  白水領命出去,停屍房也冷清下來。兩人隨後出去,明月想了想說道,「不知道衙役們找到了兇殺地沒,我想過去看看。」

  「一起吧。」

  明月猜想常德被殺的地方離榕樹不會太遠,榕樹外面就是郊外了,雜草樹木荊棘都多,要想藏一個人不是難事。走著走著她倒想起個問題來,「你說常叔可能是傍晚就被人綁住了,可他是一個多時辰前遇害的,那為什麼兇手要隱藏這麼久才下毒手?天一黑不就可以這麼做了麼?」

  「或許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雖然天黑了,但村口還有人進出,兇手怕暴露。一個是兇手不方便那個時候殺他。」

  「不方便?」

  「兇手既然知道榕樹村哪裡能藏人,哪裡能殺人不被人所知,那他對村子肯定很熟悉,那就很有可能就是村子裡的人。既然是這樣,如果一個人突然消失半個一個時辰,那會不會被人懷疑?」

  明月瞭然,「所以必須得等到睡覺的時候,大家都躺下了,就算偷偷溜出去也不會被人發現懷疑。而且村裡不少人都是一個人一間房,就算一一排查,別人說沒有人證,那你也沒有辦法肯定對方就是兇手,畢竟大家都在睡覺。」

  蘇雲開輕輕點頭,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去詢問村人的緣故。兇手既然能將一個人藏一兩個時辰不被人發現,必定是個心細之人,單憑排查誰不在屋裡睡覺,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你心裡有沒有懷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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