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山莊鬼影(六)
金富貴不見了?
十人從屋內湧出,詫異,「金富貴去了哪裡?」
下人慌忙答道,「老爺進屋就寢後,我們就守在外面。因為老爺平時有早起出恭的習慣,我們就看著時辰敲門,誰想一直沒人答話。我們推門進去,發現老爺竟然不在房裡,被窩都是冷的。」
虞奉臨喝聲,「不是讓你們五人一組,為何不同在屋內?」
下人怯生生道,「我們都是金家的下人,哪裡有跟主子同住的道理,我們想,老爺也不許啊。」
這事是蘇雲開疏忽了,他沒有想到金富貴介懷主僕關係到這種地步,連命也不顧了,簡直愚昧。
一人似想起了什麼,說道,「老爺今晚嚷著要下山,還說想去那出口看看,嚷了幾回就睡下了。大人您說,我們老爺會不會是自個下山了呀?」
蘇雲開也沒有辦法斷定金富貴的去向,今晚他那樣氣惱沈衛,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只是要走的話何必連自己的僕人都躲開?這個時辰不見了人,只怕凶多吉少,「我去他房間看看,你們快召集其他人去找。還有……」他轉身對虞奉臨說道,「勞煩侯爺召集人的時候,再核實下有誰人曾離開過。」
事到如今虞奉臨也不介意他命令自己,他幾乎在管刑獄案件的地方轉了個遍,現在發生命案,也唯有他靠得住了,否則能否活命下山都不知道,誰知道自己有沒有得罪過那神出鬼沒的兇手。
「蘇大人去吧,這裡交給我。」
蘇雲開想了想說道,「明月,秦放,白水,跟我一起過去。」
三人也正有此意,他一開口就隨他前往金富貴的房間,虞奉臨領著其餘人去知會其他人,一同去找金富貴。
金富貴的房間還是之前住的那個,屋裡並沒有什麼異樣,打開的窗戶也搭著窗鉤,牢牢固定在窗前。他的床褥從掀開的痕跡來看,是順其自然自己所掀。
秦放在屋裡轉了兩三圈,才道,「姐夫,他不會是真的下山了?」
「應該不是……他的包袱還在。」
「他那樣的富人,丟個包袱也不值多少錢。」
蘇雲開還是覺得金富貴不是下山了,他並不笨,明知道白水說那裡過道狹小,只能容身段嬌小的人過去,何必要摸黑前去。
明月對現場勘察的能力甚弱,瞧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倒是床柱那有處刮痕有點奇怪,「這裡的傢俱都是新置辦的吧?」
秦放點頭,「對,沈衛是這麼說的,他那樣大手筆的人,說是新買的倒也可信。」
「那按理說這裡不該會刮花的,我記得買這些東西的時候,掌櫃都會裹上很厚的布或者紙,免得搬運的途中刮壞。既然是要爬這麼高的山,肯定會更加小心吧。」
蘇雲開聞聲也過去看,那刮痕並不明顯,不過明月說得也不無道理。那凹痕處還殘留些許銀光,抹來瞧看,像是銀子。可好好的床柱怎麼會留有碎銀的痕跡?
「大人……」門外一人喘氣跑來,面色青白,「找到我們老爺了,就在下山的通道那。」
蘇雲開一愣,難道他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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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富貴死了。
寒涼的山風呼嘯在白水所指的那條小小通道上,呼嘯著金富貴已經冰涼的屍體。
他身上還穿著寢衣,寢衣已經髒亂不堪。沒有束起的發凌亂地散在他的臉上,沾滿了泥土和青色苔蘚,看起來狼狽不堪,和他平日總是光鮮的模樣完全相反。
他趴在地上,頭朝出口,像是一個垂死的人在生前極力想爬向生的出口,可惜沒有爬過去,就已經死了。這更讓人覺得不忍多看,希望中全都是絕望的痛苦。
明月撩開他面上的頭髮,雙眼緊閉,面部線條並沒有緊繃,像是死的時候非常安和。她擰了擰眉頭,這實在是不正常。她依舊是從對方的頭部開始檢查,查至鼻子,微覺濕潤,有淡淡青色液體。心覺有異,撥開他的嘴來看,果然也看見了同樣的。
蘇雲開在旁問道,「這是什麼?」
「不清楚,鼻子嘴巴都有,其他地方卻沒有,加之他明明是重摔而死,但是臉上卻毫無痛苦神色,甚至很安和,我想……這大概是迷魂藥。」
蘇雲開聞聲,立刻去查看金富貴的鞋子,鞋子已經掉落了一個,另一隻穿在腳上,很輕易就取了下來。他翻開鞋底一看,更是肯定了明月的想法,「這裡地勢陡峭,因有流水,所以滋生了青苔。如果他真的走過這段路,那鞋底應當沾有青苔,可鞋底卻很乾淨。」
明月沉思片刻,說道,「而且他的手掌很乾淨。如果一個人摔下來,情急之下必定會抓旁邊的東西,這一路都是草木,在衝勁之下,手肯定會有青漬污痕,但他的手卻非常乾淨。也就是說,他不是要下山,而是被人扛到這裡,再推下去的。而且他被推下去時,人處於昏迷狀態。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的衣著不整、鞋底和手都很潔淨。」
她說的這點蘇雲開很是認同,又補充道,「金富貴平時穿衣服很在乎是否齊整,也很擅於搭配,就算是第一天聽見發生了命案,他也是不急不躁,慢吞吞的穿好衣服才過來。如果他真的要下山,絕不會這樣匆匆忙忙。」
所以金富貴是被人殺死的,還是被人迷暈在屋裡,再帶到了這裡。
「可是為什麼兇手要費那麼大的力氣把他帶到這裡來了呢?」明月眉頭也不得舒展了,「兇手鎮定又聰明,他不會不知道把金富貴搬到這裡,會更費時,也更費事,破綻這麼多,他也不會想著誤導我們把金富貴當做是意外死去的吧?」
蘇雲開也不知道,這個兇手狡猾又聰明,哪怕是接連死了兩個人,他竟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地方這麼小,破綻應該更多的。兇手到底是策劃了多久,才能將線索全都抹滅掉。
虞奉臨那邊已經清點好了人,讓蘇雲開過去一趟。
明月還在驗屍,蘇雲開便讓人回報讓那邊再等等。等明月將金富貴那龐大的身體扳過來,一個傀儡也隨之翻轉,猛然掉落的人形玩偶讓明月嚇了一跳。
蘇雲開忙扶住她,一見竟又是個沾滿血跡的傀儡。有了上次崔修拿傀儡卻出現異樣的前例,這次他先查看一遍傀儡四周,沒有看見什麼東西,這才拿起來看。
傀儡依舊是滿身血跡,呆滯的五官在深夜看來也像是個沒了命的活人。一如既往的……四肢破碎,像是被人活生生擰斷了。
明月低聲,「是上次那個傀儡?」
「不是,那個還在我房裡,而且擰身上的衣服不同。」
說到衣服,蘇雲開這才細想起上次傀儡的衣服,那是一件很粗糙的鵝黃色衣裳,看樣子不像是手藝人所做,而是外行人隨意做的。這次的是一件青色碎花裙擺,無論怎麼看,都是正值芳齡的姑娘所喜歡穿的。
蘇雲開拿著不會說話,也沒有心脈跳動的傀儡,視線又落回金富貴的姿勢上。他猛地站起來,「明月,於班主死時的姿勢是怎麼樣的?」
明月低眉想了想,臉色忽然變了,因為她發現,於向洪死去時的姿勢,跟金富貴幾乎是一模一樣!都是頭向出口,以爬行的姿勢要往生的路口逃去,可卻同樣死在那個充滿希望的地方。
她訝然,「兇手是同一個人?可兇手對於班主下手這麼狠,到了金富貴這,相比之下卻太輕了。」
「兇手大概是沒有時間,如今五人一組,多少會有所限制。」
「可是既然沒有時間,那為什麼他還要將他擺成這個姿勢,放娃娃?」
「兇手有恨意,也有執念,通常這麼做的,絕不是一時衝動殺人。」以他的經驗來推論,兇手果然不是為一個人而來。甚至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兇手要殺的人,可能遠遠不止兩個!
小小的山頂上,潛伏著一個心思細膩,鎮定非常的兇手,蘇雲開覺得,再不阻止他,很可能會出現第三個受害者。
「明月,走,回山莊,去看看今晚有誰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