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綠帽·7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皇帝冷笑出聲,直接道:“拖出去打!”
“父皇!”秦昭豁然抬頭:“我也是你兒子!”
“朕沒有你這個兒子!”皇帝猛地回頭,指著秦昭道:“朕沒有你這樣虛偽懦弱的兒子!朕的兒子該同燕青一樣,胸襟廣闊心懷天下,可你看看你自己!你何曾比得上燕青半分!”
秦昭沒說話,他靜靜注視著皇帝。
侍衛湧上來,將他拖了出去,他沒有掙扎,被壓在長凳上時,他仍舊只有那一句:“我沒錯,我不認。”
“打!”
皇帝被他那目光看得心裡有些發慌,轉過頭去,背對著他。
長棍落到肉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秦昭捏著拳頭,一聲不吭。
其實666已經給他開了痛覺遮罩系統,然而仍舊有10%的疼痛傳遞過來。
一開始還是有些疼的,後來就開始很疼了。
等雨水淅淅瀝瀝下來,落在他身上,那冰冷刺激著他,讓他覺得更疼了些。
他神志開始有些恍惚,旁邊有人反復詢問他什麼,他咬緊了口風,反復回答。
“孤無罪!”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很短的瞬間,又仿佛一生這麼漫長,恍惚間,他聽到有熟悉的聲音闖進來。
“殿下!”
他朦朧睜眼,看見大雨裡朝他跑來的女子。
那女人提著長裙,滿眼驚慌,那神色沒有絲毫做作,滿是擔心。
雨水撒滿天地,夜色昏暗,那女子水藍宮裝被雨水打濕,成為天地唯一的亮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她來了,腦海裡全是溫暖的畫面,竟然是忍不住笑了。
而葉塵看著那人被壓在長凳上,鮮血順著衣衫留下來,俊秀的臉抬起來,朝她那麼又呆又傻的一笑,她內心仿佛是被重錘砸下,疼得無法呼吸。
她著急跑到秦昭面前,一把推開行刑的人,護在秦昭身側,焦急道:“別打了……不要打了!”
“太子妃娘娘,”宮人有些無奈:“您還是和陛下去說比較好。您若再攔著,奴才便要動粗了。”
“陛下!”葉塵揚聲開口:“陛下今日是想將殿下活活打死在這嗎?!”
禦書房裡沒有聲音,葉塵護在秦昭身前,提著聲音:“兒媳知道,陛下今日誤會殿下,心中難免憤怒,可是殿下是怎樣一個人,陛下不知道嗎?”
“殿下由陛下一手帶大,殿下常同兒媳回憶,當年陛下幼年陪伴殿下的時光。”
“打!”
禦書房裡男人提高聲音:“將太子妃拉開,否則一起打!”
侍衛們來拉葉塵,葉塵整個人護在秦昭身上,死活不給他們拉開。
葉塵有著好幾個世界的弟子,哪怕孟卿卿的身體沒有基本功,可葉塵卻也能靠著技巧阻攔者他們。
好幾個壯漢來拉她,都沒能將她拉開,秦昭意識有些不清了,他就聽著孟卿卿的聲音,聽見周邊鬧哄哄的,他艱難睜開眼,看見孟卿卿護在他上方。
他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不太清楚,只能是拼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沙啞道:“回家等我,乖。”
葉塵聽了這話,心裡整個抽起來。她護在他上方,抿緊了唇。
旁邊人拉不開她,只能提了板子,連著她一起打。葉塵動也不動,護在秦昭上方,咬牙受著。
她被打著,猶自不肯鬆口,一一數著秦昭這些年的生涯。
他賑災,他建學堂,他設立善堂幫著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他將大筆錢財捐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
她清楚記得他做過所有的善事,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他沒有那麼多心機手腕,他也沒什麼逐鹿天下的野心。
他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好人,一點一滴,盡己所能,就想幫助更多一點人。
他不喜歡戰爭,為此頂撞皇帝多次,希望修生養息,於是惹得皇帝不喜。
可其實作為太子,作為皇帝的嫡長子,他也曾經備受喜愛。
葉塵的話回蕩在空蕩的廣場上,每個人聽著,落下的板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不由自主輕了。
秦昭幾乎已經是昏死過去,葉塵握著他的手,同他十指交纏。
不一會兒,葉塵和秦昭兩個人傷痕累累,侍衛們再打不下去了,大太監見了這場景,忍不住上前去,同皇帝道:“陛下……再打……人怕是不行了……”
皇帝沒說話,許久後,他開口,聲音竟然有些沙啞:“太子忠孝仁義,便替朕去看一看列祖列宗,去皇陵守著吧。”
聽了這話,所有人松了口氣,然而大家卻也明白,皇帝這一次對太子,是狠了心了。
沒有人敢去沾染秦昭,哪怕得到了赦令,也沒有任何人敢去扶一下這對夫妻。
葉塵隱約間聽見皇帝的話,她艱難起身,跪在地上,恭敬道:“謝陛下。”
說完,她顫抖著起身,來到秦昭邊上,含著眼淚,沙啞道:“殿下,我們可以回家了。”
秦昭沒說話,他掙扎著睜開眼,就看見那女子含著淚的眼睛。
他張了張口,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天地茫茫,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個人,是唯一的色彩,如此明晰。
所以他說了他唯一知道的,能說的話語。
他叫她,卿卿。
葉塵眼淚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扶秦昭。
秦昭被她扶起來,他意識完全是迷蒙的,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可她仍舊挺直了腰背,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扶著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每一步都是鑽心的疼。
每一步都是格外的難。
如果是葉塵一個人走,或許她已經走不下去了。可是此刻扛著秦昭,她卻就覺得,自己不能摔下去。
自己摔下去了,秦昭怎麼辦?
這份力量支撐著她,這個平日如弱柳一般的姑娘,扛著那麼大個男人,卻仍舊一步一步往外走了出去。
秦燕青匆匆趕來,他聽說秦昭被皇帝叫去,就知道不好。
他雖然浪蕩,內心卻還是極其尊敬這位長兄的。他太清楚知道這位長兄和父親的矛盾在哪裡,他佩服他,尊敬他,如今聽聞秦昭有難,所有人都避開,他卻還是匆匆趕了過來。
然而來後他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廣場之上,那個曾經追逐過他、被他厭惡過的姑娘,扶著幾乎是昏迷的秦昭,帶著滿身鮮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她的衣服不像平日那樣華麗規整,面上的胭脂水粉也早已被雨水沖刷開去,發飾早就亂了,看上去應該算的上狼狽。
可這一分鐘,他瞧著那個人,卻覺得這人仿佛一朵豔麗的薔薇,綻放出了從未有過的美麗。
她扶著秦昭來到他身前,停住腳步。
“殿下,”她虛弱開口,秦燕青這才反應過來,聽她道:“能不能,幫太子一把?”
秦燕青面色鄭重,抬手道:“本是應當。”
說著,他便幫著葉塵扶著秦昭往外走去。
雨水打在葉塵身上,葉塵支撐著秦昭,卻感覺是這個人抱著自己一樣,溫暖又安定。
秦燕青悄悄打量葉塵,她一直很平靜,目光清澈從容。
等上了馬車,她仿佛是終於松下一口氣來,舒了口氣道:“謝謝殿下了。”
“應當的……”秦燕青艱難出聲,葉塵笑了笑,低下頭,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的秦昭。
她的目光很溫柔,仿佛瞧著一位愛慕了多年的情郎。
不知道為什麼,秦燕青一瞬之間,居然有那麼幾分羡慕。
車簾落下來,隔開了他的目光,馬車嗒嗒而去,葉塵抱著秦昭,靠在馬車車壁上,舒了口氣。
這時候,秦昭朦朦朧朧睜眼,沙啞著聲,又喊了一聲:“卿卿。”
葉塵彎了嘴角,握著秦昭的手,溫柔道:“我在。”
秦昭沒說話。
他在做夢。
夢裡他看不見路,看不到周遭,雲裡霧裡,就他一個人。
他叫誰,誰都沒有應他,他有些惶恐,慌忙四處追尋。
他一個個叫著別人的名字,直到最後他叫——卿卿。
終於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安定的、平靜的,回應他——我在。
仿佛無論任何時候,她一直都在。
秦昭在夢裡慢慢回頭,就看見雲散霧開,卻是那一襲水藍色宮裝女子,掌燈立于前方。
夜風吹得她衣衫翻飛,她的眼如星如月,明亮又溫柔。
她仿佛是夜色中的燈塔,引著行人踏上歸途;
又似長路上的路燈,照亮你的去路。
她慢慢抬頭,目光一寸一寸看向他,然後柔柔一笑,溫柔道:“殿下,回家了。”
秦昭內心突然安定。
再無惶恐,再無驚慌。
於是他慢慢笑開,認真點頭:“嗯,回家了。”
*****
葉塵扶著秦昭回太子府來,整個人就虛了。將太子府裡的大夫叫來給秦昭問診之後, 她自己讓人來給自己上藥。
撲上去給秦昭擋板子的時候, 她開了痛覺遮罩, 倒也不覺得太疼, 可是身體上的創傷卻是客觀的, 等她歇下來, 三八就報了一堆藥過來,急急忙忙道:“快,吃了, 趕緊都吃了,不然你肯定要病。這可是古代啊,發個高燒就要死的!”
葉塵有些虛弱,空中劈裡啪啦掉下一堆藥來, 葉塵掙扎著將藥喝了, 整個人就陷在了床上,躺著休息。
睡了大概不到兩個時辰,葉塵就覺得好了許多, 丫鬟們著急趕進來道:“娘娘, 娘娘不好了, 有個太監帶著一群侍衛沖進來, 說要接太子殿下去皇陵!”
葉塵一聽這話, 就來了精神。她立刻站起來, 只是剛剛一站, 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旁邊侍女扶住她,她緩了緩神,忙道:“扶我出去。”
侍女們扶著她出去,葉塵到了庭院,便看見一個太監正指揮著人在搬東西,葉塵怒喝出聲:“你們在做什麼!”
“喲,是太子妃娘娘,”太監回過頭來,瞧見葉塵,笑著道:“老奴是奉了聖上旨意來了,陛下說太子與護國公一案嫌疑還未洗清,如今要徹查太子府,娘娘沒有什麼意見吧?”
太監含著笑,站得恭敬,然而周邊卻是一片雞飛狗跳,那些侍衛們哪裡是來搜查府邸?明明就是打算明搶了這太子府!
葉塵渾身氣得發抖,然而她卻也明白,這擺明是皇帝授意的。
他就是想逼著秦昭,廢太子茲事體大,但如果秦昭是自己死了,或者不明不白死了,那就是另外一碼子事了。
他踐踏秦昭的尊嚴,消磨著秦昭的意志。就是想徹底打垮這個兒子,但凡秦昭有一點骨氣,就決計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這是早已預料到的,哪怕葉塵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卻仍舊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種莫大的衝動,簡直想提著刀沖進皇宮,將那皇帝老子給宰了!
“宿主想法違背世界觀,宿主想法很危險。”三八立刻提醒。
葉塵平復了一下心情,心中算了算,早在前些天她就已經將太子府的大多數家當給轉移了出去,如今就算搶,也是搶不了多少。葉塵深吸了口氣,上前道:“公公,得饒人處且饒人,我與殿下雖去皇陵,他卻仍舊是太子,我也是仍舊是太子妃,風水輪流轉,您說,是也不是?”
聽了這話,那太監含笑不語,旁邊侍女顫顫巍巍給太監端了茶來,那太監突然一把握住那侍女的手,含著笑道:“這姑娘真是如花似玉……”
看到這畫面,葉塵怒火猛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