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
遺詔讀完,全班侍衛下來,立即把雍郡王迎上殿去,把皇帝的冠服全副披掛起來,擁上了寶座。
在這一剎那,胤禎的心定了,定了……殿下御林軍三呼萬歲,文武百官上前朝見,禮畢,新皇帝率領諸位郡主、親王、貝子貝勒大臣等,再回到了“暢春園”,設靈叩奠,遵製成服。
第二天,把先皇帝遺體奉定在大內“白虎殿”,棺殮供靈。
然後,新皇帝下了聖旨,改年號稱雍正元年。
隨後,他廢去胤搪、胤禳的爵位。
胤掏打入了“宗人府”監獄裡,胤禳仗著一身好武藝卻跑了,飛上“宗人府”屋面,去得無影無蹤。
接著,聖旨又下,通緝胤禳。
當然,這一連串的事已經天下皆知了。
這時候,關山月正坐在那家他常去的小酒肆裡,“巨闕劍”放在桌上,對面是樂寶林,兩人碰杯大笑,聲震屋宇。
過不一會兒,關山月的臉色漸漸地陰沉了,良久良久不舉一次杯。
樂寶林心裡明白,他遲疑著道:“兄弟,有些事……”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大哥,不用安慰我,我明白。”
樂寶林道:“兄弟,怎麼說咱們都該高興。”
關山月道:“大哥,我心裡又何只是高興?”
樂寶林道:“那就把不可避免的撇開……”
關山月滿面愁苦地搖頭說道:“大哥,你知道,那不容易。”
樂寶林沉默了一下,道:“兄弟,我不多說,我只要你小心。”
關山月道:“謝謝大哥,我知道,待會兒我走後,大哥你……”
樂寶林搖了搖頭,道:“兄弟,我在這兒生了根兒。”
關山月道:“那也好,只是胤禎此人……”
樂寶林道:“兄弟,你放心,從你嘴裡,我對他知道的已經夠多了,我自會謹慎的!”
關山月道:“那就好,別讓我跟綃紅擔心掛念。”
樂寶林忽然笑了,他凝目說道:“兄弟,喜酒我是喝不上了,我只希望到時候能給我送幾個紅蛋來。”
關山月臉一紅,道:“大哥,那一定絕對少不了你的。”
樂寶林道:“咱們講求的是人丁興旺,能生嘛最好多生幾個。”
關山月笑了:“大哥想要幹什麼?”
樂寶林道:“你們都沾一個‘奇’字,子孫後代自該比人強上一籌,咱們漢族裡需要這種人,明白麼,兄弟?”
關山月道:“我明白,大哥,只是我可不敢擔保個個都是好的。”
樂寶林笑了,笑了笑之後,道:“兄弟,想想,我也真想跟你走,可是我又不能,兄弟,事完了,今後你們打算住哪兒?”
關山月道:“住,我打算長住北天山侍候公主去,至於事,大哥,要知道,現在還談不上一個完字。”
樂寶林點頭說道:“兄弟,我明白,咱們大漢民族子子孫孫後繼有人,還怕什麼?又愁什麼?你說是不,兄弟?”
關山月道:“這話不錯,大哥,只要愛新覺羅氏一天不回到關外去,咱們這事就一天不能算了。”
樂寶林道:“以後還有無數個關山月……”
關山月道:“以後也有無數個樂寶林。”
樂寶林一搖頭,道:“我,兄弟,不是正梁的材料……”
關山月搖頭說道:“大哥這話我不敢苟同……”
樂寶林一拍手,道:“行了,兄弟,只剩下最後這一刻下,咱們別抬槓,好不,說真的,兄弟,別時容易見時難,此間一別,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面了。”
關山月一點頭,道:“大哥,一定有。”
樂寶林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兄弟,說了你可別笑話,我也算鐵錚錚的一條,可是在這時候卻難免有點娘兒們的……”
關山月一推酒杯,道:“大哥,我該走了。”
樂寶林眼抬強笑,道:“兄弟,你是怕我說軟了你的心?”
關山月道:“我不否認,大哥,正是這樣。”
樂寶林道:“我也怕,兄弟,我不再多說了,你走吧。”
關山月一聲:“大哥保重。”霍地站了起來,就要去探腰。
樂寶林跟著站起,一抬手,道:“兄弟,這一回讓我付帳,行不?”
關山月垂下了手,笑道:“大哥,我敬領了。”抓起“巨闕”往外便走。
樂寶林忙道:“兄弟,你也保重,記住帶話給綃紅。”
關山月應了一聲:“大哥,我記住了。”話聲方落,他人已出了酒肆。
樂寶林轉過身來舉袖抹上了眼。
關山月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可是他沒抬手。
片刻之後,他到了“神力侯府”之前,大白天裡,“神力侯府”大門緊閉,靜悄悄的,這情形不尋常。
當然,人家不能沒有準備。
關山月雙眉揚起,邁大步直逼大門,舉手叩了門環,砰砰然幾陣響動之後,“神力侯府”裡竟然沒有動靜。
關山月咬牙橫心,揚聲一句:“威侯,請再次恕我踰越。”
他騰身而起,一閃射進了那廣大、深沉的“神力侯府”內。
落地不見人影,也沒有動靜,只見偌大一座“神力侯府”裡空蕩、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莫非傅侯率內眷避走了?
不,傅威侯不是那種人,關山月很快地否定了這念頭,提著“巨闕劍”大步往後院闖去。
剛進後院沒幾步,關山月突然停住了身,後院裡有動靜了,有了,他聽見了,而且很清晰。
那是一縷斷斷續續的哭聲,那麼悲淒,那麼哀痛。
關山月略一辨別方向,閃身往後廳撲去。
他沒有找錯方向,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切。
最後,他停身在後廳外,那悲淒哀痛的女子哭聲,就是從後廳傳出來的。
關山月只停了一下,然後邁步登階,一步一步地,緩慢而沉重,他進了大廳,可是突然之間他心神猛震怔住了。
大廳裡,是這麼一付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