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只聽一陣雄健步履聲傳了過來!
隨聽門外隨從說道:“稟爺,海貝勒來了!”
郭玉龍眉鋒一皺,道:“要命,他怎麼進來了……”
杜蘭畹道:“躲既躲不掉,乾脆跟他見見!”
只聽門外響起一陣豪笑:“怎麼,玉龍閣下,躲在家裡享福呀,不速之客到了,還不快出來迎接迎接!”
郭玉龍一抬頭,道:“兄弟,你坐坐!”邁步行了出去!
外面響起了郭玉龍話聲:“閣下,今兒個是什麼風?”
海貝勒笑得爽朗,道:“凍得人發抖的西北風,閣下,你躲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話聲越來越近,海貝勒話聲至此,他跟郭玉龍已雙雙出現在書房門口,六位小將迎了上去:“海叔,給您請安!”
六個一起施下禮去!
海貝勒他一襲皮袍,威儀仍是那麼奪人。鬍子刮得很乾淨,那泛青的鬍子碴發亮!
他顯得很高興,點著頭,連聲應好:“海叔今兒個路過,沒帶禮來,明兒個補,海叔帶你們上‘玉泉’打獵去,去不去?”
六位小將,連聲叫去,尤其是燕翔,他樂得一蹦老高,海貝勒伸出大手,抓住燕翔的頭用力搖了搖,道:“小猴兒,就你會呼喚!”
這裡,杜蘭畹跟大娘東方玉翎攔過了話:“海爺,稀客呀!”
海貝勒立即舍了六員小將,欠身一禮:“您二位,海善請安了!”
“不敢當!”大娘二娘雙雙答了一禮,杜蘭畹皓腕輕抬道:“您請坐!”
海貝勒站直了身形,剛要稱謝,這他才看見關山月也在,猛然一怔,凝目說道:“敢情你……”
關山月泰然欠身一禮:“關山月見過貝勒!”
海善冷然說道:“閣下,你是四阿哥的人,我不敢當!”
隨即轉望郭玉龍,冷笑說道:“我說怎麼沒見你出來迎迎我,原來是另有貴客在座!”
郭玉龍打著哈哈忙道:“誰叫你腿快,坐吧,閣下!”一抬手,他要讓座!
海善冷然搖了搖頭,道:“不坐了,我來看看你在忙些什麼,這就走!”
郭玉龍道:“海善,到了我這兒沒這一說!”
海善道:“怎麼,你非要留我不可?”
“廢話!”郭玉龍道:“你哪一趟來沒留你一回兒?”
“也行!”海善一點頭,道:“我這個貝勒沒那麼大福份跟四阿哥的得力心腹坐在一塊兒,我怕沾上了污穢血腥,你陪著我到前面去,要不就讓他到前面坐去!”
郭玉龍眉鋒一皺,道:“海善……”
海善道:“你知道我,他不去我去,總之一句話,他最好別跟我在一起!”
杜蘭畹雙眉微揚,道:“海爺,不是我這無知的女人敢當面說您,您這做得太過了,關兄弟什麼地方得罪了您,要您這樣……”
“嫂子!”海善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海善不願見那可憎面目,無味言語!”
關山月笑了笑,沒說話!
杜蘭畹道:“海爺,您二位一樣,都是郭家的座上佳賓!”
“佳賓?”海善冷笑說道:“恐怕他是有為而來吧……”
目光一凝,沉聲接道:“姓關的,別打你的如意算盤,也告訴四阿哥一聲,趁早打消這個天真的念頭,要不然……”
關山月含笑截口,道:“貝勒要不然如何?”
海善道:“要不然我就把你留在這兒!”
關山月哈地一笑,道:“貝勒,有此把握?”
海善道:“你盡可以試試看!”
關山月笑了笑,道:“貝勒以為我膽怯不敢麼,你錯了,只因為我尊你為皇族親貴,敬你是位英雄,也不願在這兒為主人惹麻煩,招不愉快而已!”
海善臉色微變,道:“姓關的,你可以不必有那麼多顧忌!”
關山月笑了笑道:“貝勒,你我緣僅一面,談不上仇恨,我不知何時何地得罪了貝勒……”
海善道:“你一開始就得罪了我!”
關山月道:“貝勒是指我是四阿哥的人?”
海善毅然點頭:“不錯,就因為這,我認為你面目可憎!”
關山月笑了笑,道:“一具臭皮囊耳,面目本就可憎!”
海善道:“那麼,你走!”
杜蘭畹要說話,卻被郭玉龍拿眼色止住了!
關山月微一搖頭:“我不走,你我都是郭府的客人,該不分什麼高低貴賤,我為什麼要走?假如貝勒看我不順眼,你儘管請!”
海善道:“你讓我走?”
關山月一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海善怒笑說道:“姓關的,你好大的膽子,好狂,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你撐腰,你仗了誰的勢……”
關山月淡淡說道:“自然不會是東宮二阿哥,其實,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讓誰撐腰仗誰的勢?”
海善像團燃燒熊熊的火,關山月就像在火上澆油!
海善氣得發抖,濃眉倒剔,巨目放光:“好,好,好,姓關的,我看看你長有什麼三頭六臂……”
關山月道:“貝勒看得清楚,我只有一顆腦袋兩條胳膊!”
杜蘭畹忍受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橫了關山月一眼!
海善更火兒了,他怒笑說道:“姓關的,我不要耍嘴皮,我只會動這個!”
握起斗大的拳頭,當胸便搗!
關山月沒動,淡淡說道:“貝勒,這兒是書房,更有郭大俠伉儷及六位少爺在座!”
海善猛沉腕收勢,一個箭步倒竄了出去,暴跳如雷地叫道:“姓關的,你出來!”
東方玉翎皺眉說道:“這位貝勒怎麼……”
杜蘭畹道:“姐姐,他就是這麼個人,像火德星君又像莽桓侯,您還不知道麼?”
關山月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
燕翔眨了眨眼,突然說道:“關叔,您怕?”
郭玉龍剛要瞪眼,忽然老六燕南搖了搖頭:“五哥,你錯了,關叔不是怕,這叫大勇,像海叔,那只是匹夫血氣之勇,我敢說他難在關叔手下走完三招……”
關山月目中突現異采!
郭玉龍叱道:“聽見了麼?你永遠比不上燕南!”
燕翔不服地囁嚅說道:“那關叔為什麼不……”
燕南道:“很簡單,五哥,這兒是郭府,關叔是客,他在等做主人的一句話!”
關山月脫口說道:“燕南,小小年紀,你難得……”
郭玉龍道:“這是郭家的千里駒,兄弟,點到為止,手下留情,別讓他太難堪,太下不了台!”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大哥,這話您該交待海貝勒!”邁步行了出去!
郭玉龍目光一招兩位夫人,低低說道:“機會難得不再,瞻仰他的高絕身手,此正其時,錯過了遺憾終生,走,飽飽眼福,瞧瞧熱鬧去!”
杜蘭畹美目微橫,嬌嗔說道:“就知道你……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扶著東方玉翎行了出去!
郭家的人站在書房門口瞧上了!
院子裡,關山月跟海善對上了陣!
只聽海善冷笑說道:“姓關的,難得你敢出來!”
關山月笑道:“有人給我壯膽,我怎麼不敢?再說貝勒一再逼迫,由不得我不出來,我只好捨命奉陪了!”
海善冷笑說道:“姓關的,你瞪大了眼,瞧清楚了,我可不是‘九門提督’!”
關山月道:“再瞪大我怕眼珠子著了涼,更怕它雙雙奪眶而出,貝勒,沒人說你是‘九門提督’!”
杜蘭畹又笑了,旋即皺眉低低說道:“這人好油好貧的一張嘴……”
郭玉龍道:“風趣而不失一個雅字,這正是他的可愛處!”
“可愛?”杜蘭畹道:“我瞧他可惡!”
郭玉龍道:“是麼?”
杜蘭畹道:“你明天派一個人去把二妹接來!”
郭玉龍凝目說道:“閣下,你想幹什麼?”
杜蘭畹道:“你少管!”
郭玉龍忙道:“閣下,你可別惹是生非,人家已經有了……”
杜蘭畹美目微橫,道:“有什麼關係,這年頭男人家誰不是……
不跟你廢話了,睜開眼瞧瞧你自己!”
郭玉龍啞口無言,立即怔在了那兒!
他兩位沒聽見關山月跟海貝勒又說了些什麼,這時候卻見海貝勒跨步欺身,一拳搗向關山月心窩!
關山月搖了頭:“貝勒,彼此無怨無仇,不過各為其主,你出手未免嫌重嫌狠了些!”
杜蘭畹皺眉說道:“真是!”
大娘東方玉翎矜持、文靜而莊重,她始終沒有說話!
當然,那並不是說二娘杜蘭畹不夠矜持、文靜、莊重,而是她年輕些,豪放些,性情使然!
院子裡,關山月沒動,容得海善鬥大鐵拳近身沾衣,他促狹,突然微退半步!
這一退,海善一拳搗空,招式用老,關山月一聲:“貝勒,留神虎腕!”
揚掌劈了下去!
東方玉翎一驚!
杜蘭畹則脫口呼道:“糟,這一手更狠更重,海善的腕子……”
郭玉龍也為之失色一聲:“兄弟,手下留情!”
還沒有出口,關山月輕笑一聲,右掌在半空中一頓,然後閃電落下,在海善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
那幾位,吁了一口大氣,郭玉龍皺眉失笑!
杜蘭畹輕嗔說道:“促狹,益見可惡!”
海善在驚忙中抽回了手,手背上卻挨了一下,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也白了臉,這一下雖然很輕,在他的感受上卻跟一下重手法沒有什麼兩樣,他寧願挨一下重手法,也不願挨這有戲弄意味的輕輕一拍!
驚是驚,他更氣,舌綻青雷,霹靂般大喝一聲,神威奪人,揉身再上,雙掌並出,分砍關山月雙肋,這一招更快更重更狠!
關山月一聲:“貝勒,得放手時便放手,能饒人處且饒人,豈不聞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何必非傷人於掌下不可?”
雙臂閃電遞出,往海善雙掌之中一穿一格,海善魁偉身形竟然被震退後,同時破綻顯露,門戶大開,前胸要害立即交給了人!
關山月如影隨形,跨步欺上,單掌一翻一抖,拂向海善胸口“心坎”要穴!
海善大驚,但他不愧京畿第一好手,驚慌中身形後仰,演出了一式最俗的“鐵板橋”,同時單腳飛起踢出,直取關山月左膝蓋!
關山月笑了,手沒動,出左腿,伸右腿,伸右腿是勾向海善支撐身子的那條腿,出左腿竟然是迎向海善踢出的那一腿!
只聽砰然兩聲,海善支撐身子的那條腿被勾,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四腳朝天!
關山月左膝中腳,身形一仰,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摔,卻不礙事,海善翻身躥起,還要撲!
關山月一挺身站起來了,道:“貝勒,事不過三,夠了,我認輸就是!”
行家,明眼人,誰都知道是誰勝誰負,誰贏誰輸,誰讓了誰,郭玉龍跟二位夫人互覷一眼,俱皆動容!
燕翔等五兄弟都滿眼驚喜地直了眼!
唯獨燕南,他像在出神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