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衛海棠面色大變, 天上烏雲朵朵,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 陰沉不定。
紫秀是她疼愛多年的女兒, 當初她之所以同意把紫秀嫁去大月國和親,是為了有正當的理由讓大月國退兵, 也為了讓祁歎立下大功, 那樣景韻帝會將皇位傳給祁歎,就變得順理成章, 並且還可以增長祁歎在民間的聲望,如果祁歎能夠不費一兵一卒, 便令大月國退兵, 就可以顯得比祁禹這個只會打仗的將軍高明許多, 百姓們自然會知道祁歎的厲害之處,不再一味的稱頌祁禹。
這本來是一舉多得的方法,所以她才在萬般權衡之下,忍痛將紫秀送去和親。
可是萬萬沒想到,大月國竟然公然毀約,讓她的兒子變成了一個笑話,更害死了她的女兒, 讓她的女兒客死異鄉。
她每每想起女兒枉死邊關, 便心痛難當,安嫿這般當眾指責出來, 更讓她心裡大痛, 不自覺又想起了女兒當初離開時怨恨的目光。
她轉頭看向安嫿, 氣得聲音發顫:「你休得胡言!」
「天理昭彰,我是否胡言,你心知肚明。」安嫿眸波不興的看著衛海棠冷聲道。
祁歎眼中閃過一抹戾色,他今日讓安嫿來,是讓她來見證他的榮光的,而不是讓她為了祁禹來跟他據理力爭的。
他的面色沉了沉,聲音發冷,「紫秀是本王親妹,本王怎會和大月國聯手害她?紫秀和親之事是本王失察,本王自會向父皇請罪。」
安嫿步步緊逼,「你與大月國勾結一事暫且不提,你說太子給大月國傳遞消息,可有證據?」
祁歎目光微涼,看著安嫿沉聲道:「罪臣祁禹勾結敵國之事,已經證據確鑿,太子妃無需多言,日後本王自當對外公佈。」
只要他登基為帝,偽造些所謂的證據,又有何難?
祁歎深深看了安嫿一眼,轉頭吩咐傳旨的太監,「太子妃受刺激過度,不必理會,你繼續宣讀下一道聖旨。」
「是。」太監恭敬的應下,低頭拿出下一道聖旨。
眾臣再次跪下,安嫿未跪,就那麼站在原地,祁歎想要假傳聖旨登基,她可以不管,靜待祁禹回來再撥亂反正,但祁歎想要誣陷祁禹叛國,她定要抗爭到底,祁禹如今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她絕不能讓他忍受如此汙名。
太監站在石階上,將聖旨展開,朗聲念道:「朕受命於天,奉宗廟三十六年,承繼大統以來,夙夜兢兢,後賢二皇子祁歎,仁孝禮儀,堪當大任,宜繼皇帝位,擇日登基,朕為太上皇,詔告天下,咸使聞知。」
祁歎跪在地上,嘴角微微揚起,「兒臣接旨。」
眾人大驚,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何反應,這接連兩道聖旨,一道比一道蹊蹺,結合京城最近的變動,景韻帝又多日閉戶不出,他們無法得見聖顏,由此可知此旨意必有問題,他們心中懷疑,卻不敢抵抗,一時之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糾結。
大臣裡除了祁歎那一派的人跪拜接旨,剩下的大臣全都寂靜無聲,讓安嫿驚訝的是,就連李漢儒也沒有開口,他身後的大臣們亦未發一言,面色沉靜,不變喜怒。
安嫿不由心裡驚疑,李文兒是祁歎的王妃,李漢儒不是應該支持祁歎的嗎?
祁歎接完旨意,衛海棠得意洋洋的抬起頭,抬眸看到安嫿未跪,不由怒從心起,眼神冰冷的厲聲喝問:「太子妃為何不跪?」
安嫿看著她冰冷嗤笑,「並非父皇之旨,我為何要跪?」
大臣們戰戰兢兢,低頭跪在地上。
衛海棠大怒:「太子妃是在質疑皇上的旨意不成?此處就在陛下的宮殿前,越王豈敢假傳聖旨?如若此旨意有假,陛下早已出來澄清,何須太子妃在此多言?」
安嫿譏誚,毫不膽怯的回視著她,聲音冰冷的揚聲道:「只怕父皇想出來也出不來。」
衛海棠面色猛沉,臉頰更黑,呼吸略急促了幾分,「太子妃說話要注意分寸,你難道是在暗指越王逼宮?」
安嫿寸步不讓,「是否逼宮,讓我和各位大臣見一見父皇便可知曉。」
她說著便開始抬腳往景韻帝所在的殿內走去,衛海棠立刻讓護衛阻攔。
護衛們立刻上前,抽出佩劍,指向安嫿,刀劍橫架於安嫿的周身,銀光閃閃,帶著銳光。
安嫿絲毫不懼,提起裙擺一步一步登上漢白玉臺階,天上的太陽破出層層烏雲,金色光芒照在她纖弱的身上,無瑕的面容如玉雕雪砌,迎著金光,更顯姝色絕麗。
衛海棠當即變了臉色,氣的聲音發顫,厲聲怒吼:「你們給本宮殺了她!」
護衛們手裡的劍顫了顫,他們哪裡敢真的殺了太子妃。
墨亦池出列,揚聲道:「太子妃身份貴重,豈是貴妃娘娘可殺的?」
太子妃是正妃,貴妃說到底只是一個妾罷了。
衛海棠氣的面色發白,「太子都不是太子了,太子妃又有什麼尊貴可言?一個平民而已,本宮如何殺不得?」
「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自然由皇上說了算,臣亦有事稟報,想要求見皇上。」墨亦池上前一步,走至安嫿身側。
安嫿對墨亦池微微一笑,然後轉頭看著台下的眾臣,揚聲道:「可還有大人願意與我同往?」
大臣們聞言紛紛抬起頭,心裡不服祁歎又迫於權勢的臣子們,看著臺上金光中的安嫿,心中不自覺燃起一股力量,一個女子尚能有如此勇氣,他們身為國之棟樑為何不能?
刹那間,一呼百應。
墨相出列,沉聲道:「老臣亦求見陛下。」
他身後的臣子們亦紛紛出列,「臣等也要求見陛下。」
重臣紛紛站了起來,應聲附和。
「太子與太子妃才是大祁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如果要廢太子,臣等要聽陛下一言!」
「沒有罪證,太子豈可說廢就廢!」
「今日不見到陛下,我等便不走了。」
……
只有李漢儒和祁歎那一派的人沉默不言。
李漢儒和他身後的人一起置身事外的站著,面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衛海棠瞠目驚怒,指著眾人,手指氣的發抖,咬牙道:「陛下聖旨已頒,你們為何不從?難道你們想造反不成?」
眾人不為所動,揚聲求見景韻帝,聲音洪亮,依次跟在安嫿身後,無懼環繞在周身的刀槍劍戟,一齊朝宮殿裡走去,一步一步邁上臺階。
衛海棠面色大變,怒不可遏的指著他們,「反了!都要反了不成!你們是陛下的臣子,還是祁禹的臣子!」
安嫿面色冷凝,「正因為是陛下的臣子,我等才要求見陛下。」
衛海棠氣的說不出話來,恨不得立刻殺了安嫿。
祁歎目光陰沉的看著墨相和墨亦池,聲音低沉的道:「墨少夫人就快生了,墨相和墨大人何必發如此大火?」
他說著手輕輕抬起,宋懿帶著大批將士立刻湧了上來,層層守衛在宮殿門口。
衛海棠看向宋懿,指著安嫿尖聲大喊,「殺了她,把他們都殺了。」
宋懿一動不動,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安嫿目光沉涼看著宋懿:「宋大人還要繼續為虎作倀嗎?你的父兄終身都在護衛百姓安危,我不知道父皇對你們家做過什麼,但是我相信你的父兄之所以願意上戰場,不是為了父皇一人,而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宋家世代英偉,宋大人卻要將他們守護過的安穩一手破壞殆盡嗎?」
宋懿眸色漆黑,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著她沉默不言,卻仍舊阻攔在景韻帝的宮門之前一動未動。
安嫿眼中漫過一絲失望,回頭看向祁歎,「不見到父皇,我絕不認此旨意。」
「父皇病體欠安,已經睡下,我絕不會讓太子妃打擾父皇休息。」祁歎回視著她,目光裡帶著警告之味,「此聖旨乃是父皇親口所喻,毋庸置疑。」
安嫿看了他一眼,走到傳旨太監面前問:「既然越王殿下如此肯定,公公可否把聖旨給我一辯真假?」
傳旨太監緊張的看了一眼祁歎,面色驚怕,手緊緊的抓著聖旨不放。
衛海棠走過來,瞪著安嫿斥道:「聖旨豈是你一個女人說看就看的?」
墨相沉聲道:「老臣歷經兩朝,是否有資格看?」
衛海棠聲音一窒,說不出話來。
祁歎眼睛微微眯了眯,聲音冰冷,「何必那麼麻煩?剛才父皇傳旨之時,三皇弟亦在裡面,三皇弟聽到了父皇傳旨的全過程,自可為我作證。」
祁歎說完,眾人都轉頭看向一直被忽視的祁航。
祁航一直淡淡的站在那裡,一言未發,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樣,欣賞著眾人的千姿百態。
見大家都看著他,他終於抬了抬頭,露出蒼白的面容,微微一笑,然後抬腳,一步一步朝祁歎走了過去。
祁歎看著他,等著他為自己作證,就像他們之前說好的一樣。
祁航走至祁歎身前站定,抬頭掀了掀唇角,「皇兄……」
他的眼神烏黑陰鷙,明明在笑,眉眼間卻透著一股陰寒,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詭異。
祁歎忍不住微微皺眉,心裡生出一種怪異之感,還不待他反應,祁航目中寒光一閃,極快速的從袖口裡抽出一把寒光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入了他的胸膛,動作之快,絲毫不見了之前的病弱,反而速度敏捷,一看便武功高強,令祁歎閃躲不及。
刀刃沒入祁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