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外面用過了午飯, 安嫿和芯月回了王府, 走過二門, 一抬頭便看到倌倌正懶洋洋的躺在樹上曬太陽, 舒展著腰身, 長胖了不少,一身毛絨絨的烏黑軟毛在陽光下亮而順滑。
安嫿含笑叫了一聲,倌倌揚起小腦袋看了看,然後從樹上跳下, 直奔安嫿而來, 倌倌雖然淘氣,但也喜歡撒嬌,和安嫿尤為親近。
安嫿把它抱在懷裡,它便懶洋洋的露出了小肚皮, 安嫿摸了摸它的小耳朵,它忍不住舒服的叫了一聲,聲音軟綿綿的。
芯月看它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倌倌身上的毛又軟又滑,她一直很喜歡小動物,只是衛貴妃不讓她養。
兩人邊逗弄著倌倌, 邊往裡走, 恣柔坐在花廳裡不知等了多久, 一見到她們便站了起來, 「姐姐, 你帶公主去哪了?公主還病著,出去不合適吧?若是著涼就不好了。」
安嫿不理會她話裡的挑撥之意,淡淡道:「隨便走走。」
「姐姐,你別嫌我煩,我也是關心公主。」
她想在芯月面前表現她的『關心』,安嫿便由著她說,低頭逗倌倌玩。
恣柔又說了幾句,見安嫿不答,芯月又像個悶葫蘆一樣不出聲,自己也覺得無趣,只好閉了嘴。
她想了想,眸中閃過笑意,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環,誇張的吸了一口氣,嬌聲抱怨:「王爺剛剛送我的這對珍珠耳環實在是太大了,墜的我耳朵疼,真是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男人啊,送首飾總想送最貴的,如果讓我選,我才不選這麼貴的呢,精緻小巧的也很好看啊……」
芯月緊張的繃緊了身子,擔心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安嫿的面色。
安嫿勾起唇角笑了笑,彎腰放下倌倌,然後掏出懷裡鴿蛋大小的南海珍珠仍在地上,「倌倌,去玩吧。」
倌倌最喜歡球類,地上的珍珠不但圓還亮晶晶的,它立刻邁著小短腿推著珍珠跑了,尾巴開心的一晃一晃的。
恣柔眼睛都直了,嘴巴微張著,剩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安嫿直起腰,輕飄飄看著恣柔,問:「我剛剛沒聽清,你說什麼?」
恣柔噎住,摸耳環的手訕訕的放了下來,神色不自然的呐呐道:「……沒說什麼。」
芯月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安嫿朝恣柔淡淡點了點頭,轉身回屋,芯月忙跟了上去,只有恣柔呆愣在原地,懊惱的看著跑遠倌倌,沒有再跟著她們,似乎還沒從挫敗中緩過來。
芯月回頭看了恣柔一眼,對安嫿道:「嫂子,我再也不擔心你了。」
安嫿忍不住笑,「擔心我什麼?」
芯月乖乖道:「宮裡每次有嬪妃炫耀父皇的恩寵,其他妃嬪都氣的面紅耳赤,我本來擔心你被恣柔欺負,也擔心你會生氣、傷心,現在看完全是多慮了。」
安嫿伸出嫩白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小笨蛋,嫂子有錢,不用擔心。」
芯月眼睛亮了亮,重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看來還是有錢才是最重要的!
安嫿看芯月一副參透了人生的模樣,不由愣了愣,嗯?
……
將芯月送回屋,安嫿猶豫片刻去小廚房親手做了一盤杏仁酥,端去了祁禹的書房。
書房的窗戶大開著,安嫿一眼便看到祁禹正坐在棋案前一個人下棋,他右手托腮,左手執棋,食指微微敲擊著棋子,微低著頭沉思,眼眸看向棋盤,神情專注,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安嫿提著食盒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柔聲問:「我能進去嗎?」
屋內祁禹聽到她的聲音怔了下,然後放下棋子,起身親自打開門,引她入內。
祁禹的書房整潔工整,雕花書架上整齊的擺放著各類書籍,雪白牆壁上掛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紅木書桌上擺著文房四寶,空氣中飄散著淡淡龍涎香的味道,牆角花架上擺著一盆蘭花,清幽雅致。
安嫿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打開食盒,端出杏仁酥放到祁禹的面前,「我親手做了些杏仁酥,你嘗嘗,我娘曾說吃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
祁禹低頭望去,盤子裡的杏仁酥小巧玲瓏,外皮酥脆,內層嫩白透黃,還未入口,便已能聞到香甜之氣。
祁禹不由輕笑,拈出一塊杏仁酥,十足認真的道:「看來岳母所言非虛,我還未吃,心情便已經好了起來。」
安嫿知道他在逗自己,看他還有如此閒心,應該是沒有因被景韻帝訓斥一事愁悶,不由心頭稍鬆。
祁禹把杏仁酥放入口中,口感柔軟,甜潤適中,齒頰留香,不由贊道:「王妃手藝出眾,和岳母當年不相伯仲。」
衛卿凝不懂廚藝,唯獨糕點做的味美香甜,以前經常帶進宮給祁禹品嘗,祁禹小時候很是喜歡。
安嫿思念娘親時,便也學著做糕點,只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手藝終究是比不上衛卿凝的,祁禹不過是在哄自己開心。
祁禹唇邊帶笑,引安嫿在矮榻上坐下,上面放著棋桌,矮榻臨窗,能聽到屋外清脆的鳥鳴之聲。
火爐上茶壺咕嚕咕嚕的響著水沸之聲,祁禹親自倒了杯清茶,遞給安嫿,「聽說今日早朝的事了?」
安嫿接過茶杯,如玉的手指輕握著青花茶杯,捧在手裡,聞著淡淡茶香,輕輕點了點頭。
祁禹在安嫿對面坐下,抬頭淺笑,又問:「擔心我心中鬱結?所以做了杏仁酥來勸慰我?」
安嫿再次點頭,問:「那你可氣?」
祁禹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黑眸明亮,語調輕鬆,「我若是被他訓斥兩句,便傷懷苦悶,恐怕早已氣得傷身了。」
景韻帝這些年對待祁禹和祁歎的差別彰明較著,做過的不公之事更是數不勝數,祁禹早已習以為常,也早就看淡了。
安嫿放心下來,低頭喝了一口茶,清涼中帶著一絲甘甜。
「只是這次之事,恐怕會苦了百姓,李廉漢適合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卻不適合主持平亂,他去了恐會適得其反,反招禍患,祁歎徒有識人之賢,卻無用人之明。」祁禹微微蹙眉。
「可還有法子?」安嫿想到受苦的百姓,也不禁皺眉,心有不忍。
祁禹搖頭,「父皇現在不會讓我再參與此事。」
「既無法,便只能靜觀其變。」安嫿安慰道。
祁禹點頭,又吃了塊杏仁酥,然後唇角微揚,故意掏出桃花繡帕擦了擦嘴角。
安嫿耳尖不由一紅,想要回手帕又不知如何開口,躊躇間,祁禹已經面不改色的把手帕揣了回去。
安嫿張了張嘴,低頭抿了一口茶,心不在焉的垂眸看向祁禹的棋盤。
祁禹含笑看了一眼她紅潤小巧的耳尖,微笑道:「和我對弈一局如何?」
安嫿自幼便跟著外公學習棋藝,對此還是頗有信心的,於是便點了點頭,興致勃勃的在祁禹對面端正姿勢坐好。
結果……第一局她便被祁禹殺的片甲不留,安嫿錯愕的看著棋局,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第二局,安嫿還是毫無懸念的慘敗。
安嫿挫敗過後,被激出了好勝之心,愈發專注在棋局上。
午後的暖風,夾雜著滿院清幽花香,透過視窗,徐徐吹入屋內,安嫿坐於棋盤前,青絲垂肩,發尾隨風而動,眼眸低垂,睫毛彎彎,聚精會神的看著棋盤,秀眉微皺,嬌唇不自覺得輕咬著,豔如櫻花的唇畔上留下淺淺的齒印。
祁禹看著她唇瓣上的淺痕,眸色深了深,為了不讓那紅唇再受苦,生平第一次在棋盤上故意留了一處漏洞。
安嫿的棋藝不差,他下錯一子,便足夠她反敗為勝。
安嫿的眸子果然一亮,杏眸亮晶晶的閃爍著光芒,像一只可愛的小狐狸,她故作淡定的一步一步,利用漏洞將祁禹的黑子團團圍住。
贏的一刹那,安嫿忍不住雀躍的歡呼一聲,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祁禹看著她嬌憨的模樣,勾唇露出笑意,眸底蘊著溫柔。
安嫿迫不及待的又擺好棋局,這一局,祁禹故意讓了兩子,讓安嫿險勝。
安嫿再次笑了起來,明眸皓齒,像一朵盛開的嬌花,她一笑,芬芳便在屋內悄然散開,讓看到她的人都沾染上微笑。
祁禹不由眉眼柔和,唇邊笑意漸多。
安嫿看看他,再看著棋盤,後知後覺得反應過來。
她微微皺眉,「……你讓我?」
以祁禹前兩局的棋藝來看,根本不可能犯後兩局那麼明顯的錯誤,她剛才一時興奮,竟未發現祁禹故意為之。
祁禹搖頭,「王妃技高一籌,我確實輸了。」
「此話怎講?」
「棋盤如戰場,我難擋美人計,該是一敗塗地。」祁禹語氣極為認真。
「我沒有……」安嫿白淨的臉上泛起紅霞,水眸一眨不眨的看著祁禹,為自己辯駁,她剛才專注棋局,絕沒有使用什麼美人計。
祁禹點頭,語氣十分誠懇,「美色當前,我心自亂,所以只有王妃能勝過我,並讓我輸的甘之如飴。」
他是說天下間只有安嫿的美色能夠誘惑他,讓他心亂。
安嫿怔了怔,臉頰上粉桃紛飛,說話磕絆起來,「不、不玩了,我先回去了。」
她放下棋子,提起裙擺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紗裙,遠遠看去像一隻活潑靈動的小黃鶯。
祁禹一直看著她的身影跑遠,眉眼彎了彎,拿過剛剛一直被安嫿握在手裡的白色棋子輕輕摩擦了一下,向來冰冷的眸子綻放出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