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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我嬌蠻》第30章
第30章

  眾人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李廉漢疼的冷汗都流了下來, 不住痛呼求饒。

  祁禹鬆開手, 冷冷看著他, 眼底凝結著寒霜, 眼神如刀,割過李廉漢黝黑的臉上。

  安止一下子跳了起來,跑過來就想踹李廉漢一腳,可是李廉漢年長他許多, 算得上他的長輩, 他下不去腳,只能忿忿罵了一句,「你這混蛋,竟然敢輕薄我姐!」

  安將軍沒動, 面色不善的坐在原位,強忍著怒氣,李廉漢是李漢儒的堂弟,仗著李漢儒的關係一直行事無忌, 實在是可惡!

  祁歎捏著拳頭,強忍著怒氣,安嫿的臉他尚且不曾摸過, 李廉漢竟然還敢妄想!

  李廉漢捂著手腕, 醒了幾分酒, 他認出了安嫿, 卻沒完全清醒過來, 根本不記得安家嫁錯女兒的事,第一反應還把安嫿當作祁歎的娘子,畢竟這些年安嫿一直是祁歎的未婚妻,他出征前,又親自去參加過祁歎的婚宴,印象根深蒂固,他口氣不清的脫口道:「二、二皇子妃?您怎麼坐在禹王旁邊了,你不是應該坐在二皇子身邊嗎?」

  滿室寂然,靜的能聽到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這個李廉漢是不要命了吧!群臣在心裡驚呼。

  安將軍臉色更難看了,忍不住大罵一聲:「混帳東西!」

  安止這次沒忍住,一腳踹了過去。

  李廉漢魁梧的身體一下子跌倒在地,再次慘叫一聲。

  禁忌的話題,就這麼被李廉漢當眾說了出來,大家一時間神色各異,看著安嫿的眼神有玩味、有冷嘲、也有擔心……

  安嫿垂眸,一言未發,她沒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剛才差點被李廉漢當眾輕薄的恐懼還沒過去。

  看著安嫿微顫的肩膀,祁禹眸中冷光閃過,眼底竄起怒火,負手而立,寒聲道:「來人,李大人喝醉了,用冷水把他潑醒。」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澆在了李廉漢的頭上。

  臉也凍得白了下來,瑟瑟發著抖,在地上翻滾著喊冷。

  祁禹驟然抽出佩劍,抵在李廉漢的頸側,冷聲問:「這次醒了麼?」

  眾人心裡一凜,倒抽一口涼氣。

  禹王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惡獸,即便是招惹了不受他待見的王妃也不行。

  李廉漢煞時酒醒,顫巍巍的躲著劍刃,爬起來求饒,「臣喝醉了,眼花……眼花了……」

  他抬頭看了安嫿一眼,「安小姐……王妃,對不起,臣糊塗!」他說著重重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祁禹的唇抿成一條線,看起來冷漠又冰冷,看李廉漢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在陽光下暴曬的魚,離死不遠了!

  李廉漢的同僚們起身,小心翼翼為他求情。

  祁禹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眼眸漆黑如墨,泛著森森寒光,比他手裡的劍還要冷,求情的人只好訕訕地閉了嘴,他們可不想為了李廉漢把命搭上。

  本想看笑話的貴女們碰觸到祁禹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眼觀鼻鼻觀心。

  她們如今相信祁禹是惡獸了。

  正在眾人為李廉漢捏一把汗,心他要血濺當場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的禹王妃動了。

  只見她伸出白嫩的手指,輕輕拽了拽禹王的衣袖。

  眾人又驚又奇,不知她此舉是何意。

  這時大家發現禹王眉頭微鬆,臉上的寒意也散去了一些,至少看起來不那麼瘮人了。

  祁禹眸色深了又深,驟然收回佩劍,坐了回去,面色平淡的指了指不遠處堆放的酒罈,聲音毫無起伏的道:「既然李大人這麼喜歡喝酒,本王就把這十壇酒賞給李大人。」

  眾人一愣,不但沒罰?還給了賞賜?

  禹王這是突然被附身了麼?

  正當李廉漢心裡一喜,想要謝恩的時候。

  祁禹又淡淡的添了一句,「宴會散場前喝完,不喝完不許離開。」

  十壇酒下肚,光茅廁就夠李廉漢跑的了。

  嘖!眾大臣忍不住撇嘴,不許離開,不就是不讓人上茅房嗎?這誰受得了?

  他們以前怎麼沒發現禹王這麼損呢?

  安止忍不住偷笑,沒想到他這姐夫這麼有意思,他忽然有些喜歡他了。

  李廉漢不敢反抗,只好懦懦的應了下來,若李漢儒在這,也許他的底氣還能足一些,如今沒了撐腰的,他就慫了,更何況祁禹剛才拿劍對著他的模樣早已夠他肝膽俱裂,哪還敢反抗。

  於是眾人吃吃喝喝的時候,李廉漢坐在一旁大口的喝酒,一口一口灌下去,看得人嗓子疼。

  皇上不在,宴會什麼時候散場自然由兩位皇子說了算,可這次,向來不和的兩位皇子,很有默契的都沒有說散場。

  直到李廉漢臉都憋著了,祁禹才終於大發慈悲的放大家走。

  醉得人事不知的李廉漢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可才跑了不幾步,大家就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李廉漢最後是被人抬回去的,他近期是沒臉見人了。

  眾人捂著鼻子偷看祁禹,這個禹王不但心狠手辣,還陰險狡詐!

  不好惹,不好惹。

  一名大臣突然發出一聲感歎:「王妃可憐呦!」

  和這麼恐怖的人一起生活,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的,能不可憐麼?

  「可憐什麼……」他旁邊的大臣朝宋懿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忘記他那件事了?」

  大臣們驟然想起一年前宋懿府上整整燃放了一天一夜的爆竹,頓時通體一寒。

  這夫妻倆一樣損!

  眾大臣忐忑的看了祁禹和安嫿一眼,連忙散了。

  宋懿慢了半步,走至安嫿身邊的時候,搖了搖頭,輕聲道:「紅顏禍水,古人誠不欺我。」

  安嫿抬眸看了他一眼,如花瓣般嬌嫩的面容,雪白瑩潤,眼睫烏黑,水眸綻出瀲灩光華。

  宋懿眸色一動,勾唇輕笑,幽幽道:「王妃長了一張國色天香的臉,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說完便搖頭晃腦的走了,似是喝醉了一般。

  安嫿收回視線,安靜坐著,低眉垂眼,仿佛桃花沾雨。

  在祁歎的角度看來,自是嬌弱不已,他不由憐惜更甚,攥緊了拳頭,眸色陰沉,吩咐身後的近衛,「派人折了李廉漢的手臂。」

  近衛有些猶豫,「可是右相那裡怕是不好交代……」

  「嫁禍給祁禹即可。」祁歎眸色深深,聲音低沉。

  祁禹是惡獸,就算殺了李廉漢都不會有人懷疑,更何況只是一條手臂。

  「是」近衛答道。

  祁歎摸著手上的翠玉扳指,眸色沉沉的看著安嫿。

  嫿嫿,只有我才是能守護你的人。

  ……

  安止就要任職禁衛軍副統領,安將軍自然免不了要叮囑他一番,所以把他帶回安府住一晚。

  祁禹和安嫿徒步往宮外走,周圍漆黑一片,只有昏黃的燈籠發著暖光,一名太監拿著燈籠在前引路。

  安嫿自小便有些怕黑,不自覺快走了兩步,往祁禹身邊靠了靠,像一隻尋求庇護的小動物。

  祁禹面無表情的目視著前方,注意到她的動作,不動聲色的放慢了腳步。

  夜風瑟瑟,有祁禹的斗篷披在身上,安嫿並不覺得冷,她看了祁禹一眼,祁禹身上的衣服看著有些單薄,又把斗篷給了她,她不由道:「冷麼?」

  聲音軟軟糯糯的,祁禹在黑暗裡微微勾起嘴角,「不冷。」

  馬車等在皇宮門口,小太監剛想伸手扶安嫿,祁禹已經伸出了手,小太監一怔,連忙退了回去。

  安嫿看著祁禹的手心,恍惚了一下,祁禹的手心有兩道淺淺的疤痕,看起來很新,應該是在戰場上傷的。

  安嫿把手放進他的手心,溫暖寬厚,稍觸即逝,安嫿上了馬車,祁禹便收回了手。

  兩人坐在馬車裡,裡面寬廣舒適,坐著一點兒也不擁擠。

  馬車搖搖晃晃的朝前行駛,祁禹剛剛喝了酒,似乎有幾分醉意,神情不似平日裡冰冷,進了馬車便閉目養神。

  安嫿抵著車框有些昏昏欲睡。

  祁禹靜靜的睜開眼,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安嫿輕闔著眸的時候,從側面望去,白嫩的臉蛋還略帶一點嬰兒肥,看起來像一朵含苞的花蕾。

  祁禹低聲問:「這一年,府中一切可還適應?」

  安嫿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張開眼,坐正了身子,柔聲答:「還好。」

  「恣柔……你不必理會,我會讓她少在你面前走動。」

  安嫿輕輕點了點頭,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看起來溫柔嫺靜。

  祁禹看了眼她的睫毛,忽然覺得手指有些癢,很想摸一下,他不自覺摩擦了下手指,沉默了一會兒,道:「……今日很漂亮。」

  安嫿愣了下,今日祁禹從頭到尾都未正眼看過去她一眼,她還以為他沒注意到她今日的裝扮。

  她抬起頭,撞進了祁禹幽深的雙眸,心頭一亂,微微垂眸,把額邊的碎發挽到耳後,低聲道:「謝謝……」

  祁禹微微一笑,收回了視線。

  「今日為何不讓我重罰李廉漢?」

  安嫿拽他衣角的那一下,是在為李廉漢求情,不讓他重罰於李廉漢,祁禹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換了一種處置方法。

  「你之前一直被傳做惡獸,此次立功正是挽回名聲的好時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毀了,反正……反正他也沒碰到我。」

  祁禹想起李廉漢差點碰觸到安嫿臉頰的手,不由瞳孔一縮,冷光森然。

  頓了一下,慢聲道:「王妃如此為我著想,我很開心。」

  安嫿想反駁卻不知如何反駁,全然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露出幾分嬌憨來,臉頰紅撲撲的像抹了胭脂。

  她不自然的轉頭掀開車簾,讓風吹散臉上的熱意,外面夜市未散,偶爾還有些小商販在擺著攤,路過一家餛飩鋪子的時候,她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每次入宮赴宴她都是吃不飽的,一陣鮮味傳來,安嫿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一聲。

  祁禹聽到聲音,抬頭看了眼餛飩攤,「停車。」

  小廝應聲停下了馬車。

  安嫿臉上熱意未散,更紅了起來,口是心非的磕絆道:「我、我不餓的。」

  祁禹眸中染上笑意,「本王餓了,王妃陪我下去吃點可好?」

  安嫿紅著臉,呐呐的點了點頭。

  直到坐在餛飩攤前,安嫿還有些魂不守舍。

  餛飩鋪的老闆動作極快,餛飩不一會兒就端了上來。

  祁禹拿一個勺子遞給安嫿,「快吃。」

  安嫿回過神,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餛燉,立刻食欲大增,她迫不及待的用小勺盛起一個餛飩,放到嘴邊咬了下去,剛煮熟的餛飩還騰騰冒著熱氣,安嫿的嘴被燙了一下,她忍不住吃痛。

  「慢點。」祁禹抬頭,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兩聲,面色變得柔和,眼裡盛著細碎的光。

  安嫿覺得有點丟臉,紅著臉低了低頭,過了一會兒,再次嘗試,這次她用勺子盛起一個,放到嘴邊吹了吹,再輕輕咬了一口,嘗了嘗,薄薄軟軟,味道鮮美,一點兒也不比宮裡的禦廚差,也不知是店家手藝高超,還是她餓急了。

  安嫿忍不住吸一口小餛飩中飽滿的湯汁,濃鬱鮮香,心裡跟著變得熱乎乎的,驅散了冷意。

  祁禹坐在對面低頭吃著,面容沉靜,舉止從容,好像吃的是什麼珍饈美味。

  夜市漸漸散了,只有餛飩攤前零星還有幾個人,餛飩冒著熱氣,看起來煙火氣十足,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

  天開始飄落雪花,白白茫茫,晶瑩的飄散在空中,像一顆顆晶亮的寶石。

  祁禹和安嫿回到馬車上的時候,兩人都吃的飽飽的,心情也明顯的變好了,安嫿的嘴角更是一直忍不住向上翹起,因為李廉漢帶來的那點不快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祁禹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輕笑,「像個小孩子一樣,一碗餛飩就能把你哄開心。」

  安嫿微微鼓著嘴巴,拒絕承認,可是又不能否認她現在的心情確實很好,如果不是祁禹在這兒,她甚至想哼兩句小調。

  安靜的馬車內是達達的馬蹄聲,不時傳出兩人低喃說話的聲音。

  此刻若是有人看到馬車裡的情景必定驚訝不已,剛才在宴會上一句話也不說的兩人,出乎大家意料的和諧。

  ……

  回到王府時,王府內出奇的安靜,除了門口的守衛,丫鬟、小廝們不知都去了何處,祁禹和安嫿微微皺眉,不由加快了腳步,腳踩在雪地裡發出乾澀聲。

  管家從院內迎了出來,似是有些匆忙。

  祁禹沉聲問:「發生了何事?」

  管家猶豫片刻,答道:「恣柔姑娘……在處罰南吉。」

  祁禹皺起眉頭,一言不發的快步往裡走,安嫿跟在他身後。

  一走到縉雲小築,恣柔便跑過來,撲到祁禹的懷裡,微微哽咽道:「王爺……」

  祁禹全身一僵,推開她,保持了些距離,問:「發生了何事?」

  安嫿神情一凝,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只見南吉跪在雪地裡,緊緊咬著下唇,看到安嫿和祁禹眼眶紅了紅。

  元寶站在旁邊抹著眼淚,看到安嫿時眼睛亮了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圍的奴才丫鬟們站了一圈,神情都有些不忿。

  祁禹也看向南吉,聲音更嚴肅了一些,「究竟是怎麼回事?」

  南吉還不待說話,恣柔便搶先嬌聲道:「王爺,這些奴婢全都看不起我,處處針對我,南吉趁著你不在,更是欺辱於我,我在這王府裡如此不受歡迎,不如還是搬出去住……」

  祁禹視線掃向眾人,下人們立刻把頭低了下去,管家上前不卑不亢的道:「奴婢們規規矩矩伺候主子,絕沒有不敬之心,還望恣柔姑娘不要誤會。」

  南吉性格直爽,安嫿一直很喜歡她,此時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走上前握了握南吉的手,南吉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手已經冰涼,膝蓋想必更不用說了,不急道:「這是跪了過久?怎麼凍成這樣了?」

  管家道:「回王妃,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

  安嫿手一緊,這冰天雪地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受得了,她眸子暗了暗,看來恣柔心性並不如她表現的那般柔弱。

  眼看了祁禹的眼中漫起濃濃的不悅,恣柔忙委委屈屈的柔聲開口:「我不過是想在府中栽幾顆花,這個奴婢便推三阻四的不讓我栽,我也是氣極了,才罰她在這兒跪著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是極委屈。

  祁禹不置可否,沉聲道:「先起來吧,有什麼事進屋說。」

  冬桃和冬梨忙一左一右把南吉扶了起來,南吉腿上無力差點跌倒,安嫿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南吉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道:「謝謝王妃。」

  安嫿輕輕搖了搖頭,把南吉扶進屋後,冬桃眼疾手快的拿了個暖手爐放到南吉手裡。

  安嫿柔聲問:「南吉,到底怎麼回事?」

  恣柔急道:「姐姐,我剛才不是說了一遍了麼?我還能騙你和王爺不成?」

  安嫿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若她不惹事,安嫿是願意跟她和平相處的,但她若是欺負府裡的人,安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不管的。

  恣柔被她看的背脊一涼,不自覺往祁禹身邊靠了靠。

  屋內溫暖,南吉凍得僵硬的四肢漸漸恢復過來,她聲音平靜的敘述道:「回王妃,恣柔姑娘想把蓮池邊的梅花換成山茶花,因為梅花當初是您讓人栽種的,奴婢便想等您回府再做定奪,可恣柔姑娘一定要今日便把梅花拔了,奴婢不願,因此才惹得恣柔姑娘不快。」

  恣柔眼睛很無辜的眨了眨,煙波流轉,嬌聲道:「原來是姐姐讓人栽種的啊,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山茶花更漂亮一些。」

  安嫿心裡嗤笑一聲,她豈會不知,就是因為知道,才想借著梅花在府裡立威罷了,以前安嫿倒是小瞧了她。

  當初冬桃提議在空地栽種梅花,安嫿便隨口允了,其實山茶花她也很喜歡,但恣柔想把她的花換掉,她是決不允許的。

  還不待安嫿說話,祁禹便開了口:「山茶有山茶的美,梅花也有梅花的好,你若是喜歡山茶便在這縉雲小築栽種,其他地方就不要動了。」

  恣柔眸色一暗,攥緊了手裡的帕子,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至於南吉……」祁禹聲音低沉,「你本就是我從宮中帶出來的,既然在這府中待的不習慣,就回宮中去照顧芯月公主吧。」

  恣柔眼睛一亮,眉眼間染上喜色,祁禹既然願意為了她把身邊用了許久的丫鬟趕走,幾棵花又算得了什麼。

  南吉倔強的跪了下去,「是,王爺。」

  安嫿皺了皺眉,但沒有多說什麼。

  南吉現與恣柔不和,留在府中恐怕還會多生是非,芯月公主身邊的丫鬟都是衛貴妃安排的人,連個能信任的人都沒有,南吉到她身邊去也許是一件好事。

  眾人散了後,安嫿把南吉叫到她的屋內,找來大夫給她的腿上了藥,又給了她一些銀兩,叮囑了許久。

  南吉看著安嫿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安嫿自是知道她擔心什麼,拍了拍她的肩膀,善解人意的溫聲道:「放心,我會照顧好元寶。」

  「多謝王妃。」南吉這才放下心來,行了一禮。

  安嫿扶起她,問:「恣柔為何會找你麻煩?」

  南吉以前就是在祁禹身邊伺候的,在祁禹跟前素來說的上話,恣柔不該與她為敵才對。

  「她幾次三番想要拉攏我,我沒理她,才有了今天這件事。」南吉歎氣道。

  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恣柔惱羞成怒了。

  安嫿讓冬梨送南吉回去早些休息,待傷好了再入宮。

  冬桃給安嫿端了杯花茶,看著南吉走遠,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道:「小姐,瞧姿柔那個張狂樣,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南吉好可憐。」

  安嫿沉思片刻:「不必理會恣柔,但她若是刻意欺負府裡的人,我們也絕不能忍她。」

  冬桃眼神明亮的點頭,「是小姐!」

  隨後眉頭又有些糾結的皺了起來:「小姐,今日恣柔趁著你不在,偷偷的來給我和冬梨送首飾,也想收買我們,被我們拒絕了,你說她會不會也報復我們啊?」

  「哦?還有此事?」安嫿覺得有些好笑,這個恣柔是在哪裡學的收買人心的手段,是想把府裡的人都收買一遍麼?

  冬桃點頭:「對啊,小姐,我們跟著您見慣了好東西,才瞧不上她那個。」

  安嫿莞爾,眸色沉了沉,「別擔心,我不會讓她放肆的。」

  如果恣柔安安份份,安嫿不會理會她,但她若存心惹事,安嫿便得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

  安嫿洗了個熱水澡,水溫適中,熱氣蒸騰,身體霎時舒暢了幾分,洗完澡才發現個屋外白茫茫一片,不知何時雪竟已有一掌多厚。

  安嫿躺在床上,不自覺想起了今日發生的一切,最後腦海中只剩下熱騰騰的餛飩攤,和對面坐著的人。

  她終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可是睡下不一會兒,便聽到屋外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似乎又傳來小廝說話的聲音,守夜的冬桃不知壓低了聲音跟對方說了什麼。

  擔心又出了什麼事,安嫿皺了皺眉,掙扎著張開杏眸,坐起身掀開床幔,衝外面問:「冬桃,何事?」

  冬桃小步進來,點燃了蠟燭,「小姐,小廝來報說王爺受了風寒,導致傷口感染,高燒不退。」

  安嫿面色一變,立刻披衣起身,穿上鞋子就急衝衝的往外走。

  「小姐,披件斗篷。」

  冬桃匆匆忙忙找了件斗篷,回過頭發現安嫿已經不見了,她忙小跑跟了上去。

  夜裡寒涼,雪還在下,天未黑時小廝們清掃乾淨的屋苑,已經又被新的雪覆蓋,小廝給安嫿打著傘,安嫿走的急,頭髮散著披於身後,唯有鳳簪就連睡覺也絕不離身,她身上的衣衫單薄,寒風一吹,冷的抖個不停,還好冬桃及時追了上來,把斗篷披在她身上,才暖了一些。

  安嫿一言不發的往祁禹的屋苑走去,腳踩在雪上面吱嘎吱嘎的響,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祁禹的屋裡站滿了人,恣柔也在,眼中含淚,一臉關切的站在祁禹床邊。

  安嫿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祁禹面色蒼白,嘴唇乾燥沒有血色,昏昏沉沉、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

  「怎麼回事?」安嫿沉聲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肅容。

  管家躬身回道:「王爺傷口本就未愈,今日喝了酒又受了寒,加重了傷勢,回來不久就發燒了。」

  安嫿一怔,不由有些懊惱,祁禹一直表現如常,她竟不知他傷的如此重,今日若不是他把斗篷給了她,也許就不會加重傷情。

  安嫿心裡愧疚,緊皺眉頭,看了眼屋內的一圈人,焦急問:「你們都站在這裡做什麼?快上藥診治啊?」

  屋內一位鬍子白花花的大夫上前一步,愁道:「王妃,王爺素來不喜被人碰觸,平日他神志清醒時,臣等給他診治,他還能強忍著,如今他燒糊塗了,根本不讓臣靠近,臣擔心硬是給他診治,他的傷口會裂開,所以不敢妄動,就連想給王爺喂退燒的湯藥,他也不肯喝。」

  管家也愁,歎氣道:「小的們一碰王爺,王爺就有所察覺,掙扎的厲害,傷口已經有些滲血了,小的們實在是不敢妄動,哎……平日王爺身體康健,很少生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安嫿皺了皺眉,沉思片刻,道:」把藥給我。「丫鬟忙遞了上來,安嫿接過藥碗,走至床邊。

  管家一看安嫿竟是要自己親自動手喂藥,當即急了,王爺素來不讓人觸碰,就連剛才恣柔想碰他,都被推的一個踉蹌,王爺若是傷了王妃可如何是好!

  這整整一屋的人看著,王妃若被推開了,傳出去王妃的臉面往哪放!

  管家連忙勸了一句,「王妃,再想想其他辦法吧,實在不行多找一些小廝試一試能不能把王爺按住……」

  管家還沒說完,恣柔就出了聲,聲音輕蔑,眼神不屑,「姐姐,就連我剛剛都被王爺推開了,你還是不要亂碰的好,小心王爺傷了你。」

  安嫿根本不搭理她,在眾人的矚目下,坐在床邊把祁禹扶著半坐了起來,祁禹似乎清醒了幾分,不住的掙扎起來。

  眾人霎時憋住一口氣,有幾個小廝不敢再看,這麼嬌弱的王妃可如何受的了王爺推搡的力氣啊。

  恣柔眼睛一眨不眨,滿含期待的緊緊盯著,只等安嫿被推開,她就發出第一聲嘲笑。

  卻聽安嫿柔聲道:「是我,安嫿。」

  下一瞬,大家徹底呆住了,大張著嘴巴吃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就連冬桃都驚愕萬分的瞪圓了眼睛,恣柔更是把準備好的笑聲梗在了喉嚨裡,直接白了一張臉。

  只見祁禹聽到安嫿的話後,整個人鬆懈了下來,意外柔順的倚靠在安嫿的肩膀上。

  安嫿低頭把藥一勺又一勺的喂進了祁禹的嘴裡,偶爾柔聲哄兩句,祁禹竟就乖乖的張開了嘴,不見絲毫掙扎。

  她面容淡然,似是對祁禹的反應沒有半點驚訝。

  好像他們本就該如此。

  屋裡一點聲音也無,大家都怕打擾了這虛幻的一幕。

  而恣柔則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直到一碗藥見了底,安嫿才放下碗,給祁禹擦了擦嘴邊的藥漬,然後對大夫道:「告訴我怎麼包紮傷口。」

  大夫忙收起吃驚的情緒,這次不再懷疑,上前細細指導。

  祁禹的傷處在前胸,安嫿放輕了動作把祁禹的外衫脫下,露出精壯的胸膛,然後把她的舊繃帶輕輕拿下,猙獰的傷口霎時露了出來,安嫿的手不自覺抖了抖。

  安嫿按耐下心裡的慌張,按照大夫所說,上好金創藥,然後小心的包紮,祁禹的身上滾燙灼熱,安嫿的手指碰觸在上面不自覺微微紅了臉,感覺屋內眾人都在看,她勉強維持鎮定,把祁禹的傷口仔仔細細包紮好,然後把他放到床上躺下,蓋好被子。

  恣柔咬著嘴唇,柳眉蹙起,攥緊了手帕,背著人群,偷偷揉了揉剛剛被祁禹推倒時被弄痛的手腕。

  安嫿對大夫道:「您先去隔壁休息吧,若王爺不退燒,我再讓人請您過來。」

  大夫忙點了點頭,他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反正也進不了王爺的身。

  安嫿轉頭對眾人道:「這麼晚了,都散了吧,我留下照顧就行了。」

  府裡的下人們都希望他們王爺能和王妃恩恩愛愛,於是都樂顛顛的退下了,管家更是偷偷的摸了摸眼角,以後王爺終於不用事事都獨自一人解決了。

  只有恣柔不甘心的停在原地,咬著唇道:「我留下幫姐姐照顧王爺吧。」

  管家立刻道:「恣柔姑娘,就算你留下也不能靠近王爺,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回去好好修養吧,你身上也有傷,不能太過勞累,若王爺醒了怪罪就不好了。」

  恣柔聽到管家說她不能靠近祁禹,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去拉祁禹的被角,祁禹明明昏睡著,卻像是能感知到她的靠近一樣,立刻蹙起眉頭,身子不安的動了起來。

  安嫿擔心祁禹碰到傷口,按住恣柔的手,攥著她的手腕,把她推開,杏眸微瞪,聲音冰冷,不容反駁,「回去!」

  恣柔怯懦的後退一步,不甘心的看了祁禹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終於放棄般走了出去。

  屋裡終於清靜下來,安嫿讓冬桃去外間守著。

  她浸濕了繡帕放在祁禹的額頭上,靠著床框看著祁禹棱角分明的臉微微出神,燭光幽暗,照在祁禹臉上留下好看的光暈。

  不知換了多少次濕帕,祁禹的身上的熱度才終於退了下去,安嫿放下心,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祁禹聽著雞鳴聲醒來,一轉頭就看到安嫿柔嫩的臉頰,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彎彎的弧度微微翹起,留下好看的陰影,許是來的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淡青色布裙,素雅清淡,烏黑柔順的長髮只用一根鳳簪綰在腦後,因為她趴在床上,露出雪白的後頸,眉目如畫,唇不點而朱,過近的距離,祁禹能聞到她身上的清香。

  真好看,祁禹忍不住微微一笑。

  昨夜的情景在腦海裡閃過,祁禹當時雖然神志不太清醒,但該記得的都記得,這些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生病的時候照顧他。

  自從那件事後,他厭惡人與人肢體間的觸碰,這麼多年他就像把自己包裹在一個硬殼中。

  可是陪他經歷過那件事的安嫿,終究是不同的,他不厭惡她的觸碰,他還記得她當時幼小卻溫暖的身體。

  他對她從來都是沒有防備的。

  「……我給王爺熬了湯。」

  屋外傳來說話聲,是恣柔的聲音。

  「王爺和王妃還在睡,恣柔姑娘還是晚些來吧。」是冬桃,聲音刻意壓低了。

  安嫿睫毛顫了顫,像兩隻抖動翅膀的小蝴蝶。

  祁禹看的入神,移不開眼。

  安嫿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一雙眼眸水水潤潤,又大又清澈,因為剛睡醒,似蒙了水霧,朦朦朧朧。

  兩人望著彼此都愣了愣,祁禹首先回過神,扭開頭,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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