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 懷孕

　　沈亦歡懷孕是在婚後大半年以後了。

　　他們起初都會做避孕措施，到後來陸舟手裡的軍工項目終於告下一個段落才正式開始備孕。

　　可還是遲遲不見動靜。

　　沈亦歡幾乎是隔天就用一支驗孕棒，至始至終的一條杠。

　　那段時間把她嚇的夠嗆，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孕不育的病症，換了幾家醫院查卻都說沒問題。

　　醫生勸她︰「夫妻倆都年紀輕輕的，孩子是個緣分的事兒，不要這麼急，一定會有的。」

　　於是順其自然。

　　她到後來都懶得管了，驗孕棒堆在衛生間沒用過。

　　直到陸舟有天問起她經期她才反應過來，已經快一個半月沒來例假了，她時間一直挺準的，一般隻延遲一周時間，從來沒這麼久過。

　　「我操……」她輕罵出聲，有點愣，片刻後又捂住嘴。

　　……剛才說髒話了。

　　對胎教不好。

　　沈亦歡立馬站起來去拿驗孕棒，快走幾步後又放緩腳步。一驚一乍的。

　　「怎麼樣？」陸舟跟進衛生間。

　　沈亦歡拿著驗孕棒等結果，漸漸浮現出的第二條杠讓她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因為懷孕不久，顏色還很淺。

　　她怔怔的抬頭︰「陸舟，你要當爸爸了。」

　　陸舟到後來都記得這句話，記得沈亦歡說這句話時的神情，以及他聽到時從心底蕩開的異樣感覺。

　　說實話，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前對這個他和沈亦歡創造出來的生命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他以前說過，他不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去刮分沈亦歡的愛、時間與精力。

　　備孕的這段時間，沈亦歡無數次因為又沒懷上失望，他對此並沒有什麼失望的情緒。

　　只不過是，沈亦歡喜歡，那就生。

　　陸舟，你要當爸爸了。

　　他才有真切的感覺。

　　這個新生命，將會叫他爸爸，叫沈亦歡媽媽，是他們一起創造出來的，是他們之間血緣的紐帶。

　　沈亦歡將要十月懷胎，將他孕育長大。

　　他會慢慢學會走路，學會說話，會哭會笑，可能還會對他們發脾氣，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種想像一展開就停不下來。

　　有點奇妙。

　　司令夫人知道這件事後激動的不行，原本要讓他們回去吃，又臨時改了主意，買了一大堆東西去他們那小家吃。

　　「媽，你這買的也太早了，你都不知道男女呢。」

　　沈亦歡後來和司令夫人相處的非常好，媽也叫慣了。

　　沈亦歡從小就嘴甜，只要她想哄人高興就一定能哄高興，一口媽一口爸的，似乎她才是司令和司令夫人親生的，到後來，陸舟也一改從前的「陸司令」、「阿姨」，一塊兒叫上了爸媽。

　　「不早了！」司令夫人把小衣服打開來看，「反正不愁多，我看著好看就買了。」

　　「誒對了，我把家裡燒飯的阿姨也給你了，你之前不是說她做的菜很合你胃口嗎，她以前也給人當過月嫂的，知道孕婦的營養餐什麼的，以後她就負責你們的三餐了。」

　　他們家以前一直沒有請阿姨。

　　沈亦歡起初想請一個，她不會做飯，看陸舟忙完工作還要回家忙做飯覺得心疼，結果陸舟不願意。

　　他不想破壞二人世界，再說了，做飯給沈亦歡吃，他也樂在其中。

　　沈亦歡聽完司令夫人說的，伸出腿在陸舟膝蓋上踩了踩。

　　他點頭︰「好。」

　　「你現在才三周吧，等第五周了可能就會有孕吐了。」司令夫人沒生過孩子，過來的路上一直在查資料，做足了功課。

　　司令夫人功課還是做的很準的。

　　五六周時，沈亦歡就開始孕吐，到後面越來越嚴重。

　　好在她工作已經從工作室脫離出來了，算是工作室的特聘攝影師，找她拍攝需要預約，平時時間很充足。

　　那幾天沈亦歡就天天窩在家裡。

　　被噁心吵醒，一醒就直奔衛生間，晚上睡到一半又進去吐。

　　吃什麼吐什麼，體重一下就下去。

　　沈亦歡還是頭一回知道自己能柔弱成這樣。

　　陸舟原本那些對小寶寶的憧憬，被沈亦歡這幅模樣徹底磨滅了，懷個孕也太痛苦了。

　　他心疼的不行，可這苦又不能替她受，看她吐，陸舟就只能在旁邊乾著急，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他查遍了資料書籍，變著法的親自下廚給沈亦歡做吃的，就為了哄她吃一點，可就算吃下了，沒一會就又吐出來了。

　　他皺著眉蹲在沈亦歡面前︰「要不要再去一趟醫院？」

　　沈亦歡剛剛吐完，臉色煞白，搖頭︰「之前和媽一塊兒去過了，說是正常，就是我的比一般人更嚴重點兒。」

　　「那你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做？或者去給你買？」

　　「不吃了，吃了又得吐，太難受了。」

　　陸舟本想再哄她吃點，聽完她這話又是一陣心疼，不想吃就不想吃吧。

　　不像沈亦歡工作的自由，陸舟每天都要去軍營，後來他怕沈亦歡一個人待家裡無聊，又聽說孕婦容易敏感胡思亂想，還有什麼焦慮症、抑鬱症的毛病，他便帶她一塊兒去軍營。

　　他目前負責的項目是機密檔，沈亦歡不能進到內部，便把她安置在自己辦公室。

　　中午他忙完回辦公室，就看到沈亦歡蹲在一邊的機器旁。

　　他緊張一瞬，以為是不舒服，快步過去︰「怎麼了這是，哪不舒服？」

　　沈亦歡蹲著偏過頭，是這幾天來難得的紅潤臉色，她指了指跟前的機器︰「陸舟，這個好好聞，我聞著就沒想吐的感覺了。」

　　「……」

　　陸舟一言難盡的看了會兒︰「……汽油？」

　　他之前看到過，孕婦可能會產生一些奇怪的癖好，還有人喜歡油漆味、鐵銹味這種亂七八糟的味道。

　　只是他沒想到，沈亦歡也會加入成為其中一員，喜歡的還是汽油味。

　　這事兒被司令夫人知道後樂了半天。

　　調侃沈亦歡肚子裡的可能是個變形金剛，吃汽油的。

　　她還貼心的給沈亦歡準備了一個小罐子，裡面裝的就是汽油，讓她難受了就拿出來聞一聞。

　　偷偷摸摸的對著一罐不明物體深吸一口氣，總覺得是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孕吐在一個月後終於結束。

　　之後沈亦歡食量好起來，總是是又長了點肉。

　　八個月時肚子已經很大。

　　沈亦歡想拍一組孕照紀念一下，於是網購了一件孕照拍攝專用的肚兜——精緻且myh——只能網購，這樣的她都不好意思自己去店裡買。

　　拉著陸舟一塊兒拍。

　　那就肚兜就是一塊布，兩處系繩，脖子後以及背後，細細的兩條紅繩。

　　拍了沒一會，陸舟就確定，這是沈亦歡故意折磨他的了。

　　「你站好，別壓到肚子。」陸舟嗓音喑啞，下顎收緊，拉著她的手往旁邊拽。

　　這還是頭一回陸舟把她往旁邊拽，沈亦歡樂了，估計去摟他的腰，細白赤myh的兩條手臂勾著他，攥在他衣服上。

　　「我不。」沈亦歡笑的狡黠，像是狐狸，「你說我好看嗎？」

　　「好看。」

　　「有沒有母性光輝？」

　　陸舟上下掃她一眼。

　　這裝扮，沒發現半點母性光輝。

　　他仍點頭︰「嗯，有。」

　　一拍完，陸舟就鬆開她轉身進了衛生間。

　　沈亦歡愣了愣，而後捧著肚子笑趴在床上。

　　隨著預產期一天天臨近，陸舟連帶著司令一家都非常緊張，陸有駒都覺得自己從前上戰場都沒那麼緊張過，陸舟就更不用說了，已經提前開始失眠。

　　倒是沈亦歡吃好喝好。

　　肚子裡的寶寶非常乖，沒早沒晚，跟預產期一樣，準時就開始陣痛。

　　沈亦歡懷孕這段時間陸舟都有帶她運動，加上先去還參加過不少助產培訓，生的挺順利的。

　　陣痛持續時間不久，很快開指就開的差不多。

　　沈亦歡沒同意讓陸舟進去陪產。

　　陸舟只能站在手術室外，當真是像座雕像，一動不動，只有眼圈一點點紅了，因為咬緊牙根下顎輕顫。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陸有駒讓她坐一會，他也不為所動。

　　一連等了一個多小時，陸舟心底那種踩不到實地的感覺愈發嚴重，他走到走廊窗邊。

　　急切的想抽支煙，又怕一會兒沈亦歡出來會覺得他身上的煙味難聞。

　　打火機在指尖忽明忽暗，將他的瞳孔映出火光，不知道多久，手術室門才打開。

　　護士穿著防護服。

　　說︰「恭喜，生產順利，女孩，出生時間十二點整……」

　　後面的話陸舟沒有聽清，隻突然覺得渾身都卸了力，連步子都踏不動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緩緩的蹲下來，雙臂抱著後腦勺，腦袋埋進去，扯起嘴角笑起來。

　　笑到最後，眼淚才流出來。

　　沈亦歡還在產房內沒被推出了，陸舟蹲在走廊盡頭。

　　從前頂天立地、銅牆鐵壁的男人，現如今四肢蜷起，將腦袋深埋在臂彎。

　　司令夫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肩膀開始顫抖著，盡管竭力掩飾，可仍然抑制不住，壓抑又放縱的嗚咽傳出來。

　　陸舟抽出手緊緊的捂著臉。

　　耳邊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嘹亮又熾熱。

　　她如今還不知道，她出聲發出這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之時。

　　她的父親也同樣。

　　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把頭用力的埋在掌心，顫抖的、劇烈的哭了。

　　陸有駒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見過陸舟的哭。

　　他出生時，陸有駒在執行任務，陸舟的生母獨自生產。

　　出生的那一次啼哭，他沒有聽見。

　　往後陸舟長大的過程他也沒怎麼見過，陸舟從小就不愛哭，到長大後更是冷冰冰的性子，就是笑都少有。

　　今天，竟是第一次。

　　可能沒有人能真正設身處地的明白他到底有多愛沈亦歡。

　　他覺得沈亦歡自己都不清楚。

　　她給了他荒蕪年紀裡最耀眼的色彩和喜悅，給了他熱烈又瘋狂的追求，而他也因難以自拔的喜歡接受她的所有。

　　這個孩子。

　　為他和沈亦歡之間再次釘入一枚羈絆。

　　他甘之如飴的羈絆。

　　——

　　沈亦歡被推出來時渾身是汗，凹陷的頸窩裡都幾乎能盛起一仸水，黑髮一綹一綹的黏在臉上。

　　陸舟跪在她旁邊抱著她。

　　喘息時顫抖的熱氣噴在她的掌心和手指上。

　　沈亦歡一眼就看到他通紅的眼。

　　她輕輕嘆了口氣，食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手。

　　嗓音很輕︰「怎麼我還沒疼哭，你先哭了啊。」

　　重新安置回病房後不久，護士抱著寶寶過來，陸有駒和司令夫人緊跟在後頭。

　　寶寶還閉著眼，被包在小被子裡，看上去很小的一個。

　　沈亦歡看到就笑了，寶寶的拳頭還沒她一根拇指大，她輕輕捏了捏。

　　陸舟坐在床邊看她的動作，自己卻不敢伸手，怕自己手下力氣會弄疼了她，隻敢摸了下她頭頂還泛著棕色的頭髮。

　　又細又軟，身上很燙。

　　奇妙。

　　順產耗費精力太多，給父母看過寶寶後護士就重新將她抱走了。

　　沈亦歡閉著眼跟陸舟說話。

　　叫什麼名字好啊。

　　你決定。

　　我想不出來，你想一想吧。

　　好。

　　聊到一半她就睡著了。

　　陸舟靜靜聽著她平緩的呼吸聲，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

　　你想要什麼呢？

　　芸芸眾生，為此一人。

　　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