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第五章 除惡務盡
看看已近裕記商行了,門口看駱駝的兩個人看見了他,霍地站了起來,一個轉身奔進了裕記商行,一個竄過來拉住了馬:“你可回來了,九爺差點兒沒急死。”
快馬張道:“我差點兒沒讓人整死。”他翻身下了馬。
那人過來就要扶他,快馬張抬手一攔道:“別,能騎馬我還不能走路?你拉馬吧。”他逕自往裡行去。
進了裕記商行,裡頭一湧迎出來好些個人,是何九如跟駝隊的弟兄,還有裕記商行的巴管事跟那位紅衣大姑娘。
一見他這付模樣,大夥兒臉上都變了色,何九如上前扶住了他,道:“快馬,你怎麼樣?”
快馬張笑道:“不礙事,九爺,我還能回來就死不了。”
巴管事道:“老九,先讓快馬在這兒坐坐。”
何九如道:“還是裡頭坐去吧,沒聽那兩位要問話麼?”
快馬張道:“哪兩位?”
何九如遲疑了一下,轉望巴管事道:“大哥,我看還是您說吧。”
巴管事老臉上沒什麼表情,把費慕書到裕記商行來伸手管事,駱掌櫃向官家密報,以及跟青龍坡妥協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費慕書不是個等閒人物,小衙門頭的怕扎手,把事兒往上報,如今行宮侍衛營裡來了兩個人正這兒問話呢?可巧你回來了,所以那兩位等著問你呢。”
快馬張靜靜聽畢,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天爺,他,他是費慕書……”
巴管事目光一凝,道:“怎麼?快馬,你也見過他了。”
快馬張忽然臉色一變,扭頭就往外走。
巴管事一怔道:“快馬,你幹什麼去?”
快馬張跟沒聽見似的,仍然往外走。
何九如追上去拉住了他,道:“快馬,你要上哪兒去?”
快馬張回過身寒著臉道:“九爺,我不干了,我這就回張家口去,這踩路打前站的事兒,您就另請高明吧。”
何九如一時沒明白,呆了一呆道:“這是為什麼?費慕書早就走了。”
快馬張冷冷一笑道:“九爺,您當我是怕費慕書,您錯會了我的意思了,砍掉腦袋碗大個疤,就是再狠的人也只能拿走我一條命去,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告訴您吧,不是費慕書,我這條命就擱在青龍坡了,人家挑了青龍坡的柳子救了我,還一路送我到城門口,二話沒說就走了,人家為咱們張家口來的駝隊踩平了這條路,咱們卻把人家和盤托給官家,我心裡難受,沒臉再在江湖上跑了,不回張家口去還等什麼?”
何九如怔住了,老臉上掠過了幾次抽搐,巴管事的臉色突然間也陰沉了不少。
快馬張說完了話,扭頭就要走。
“快馬,你等等。”紅衣大姑娘突然開了口。
快馬張回過身來道:“駱姑娘你還有什麼事兒?”
紅衣大姑娘道:“你對,你該走,咱們這些人平日自以為多正派多英雄呢,今天卻幹出這種恩將仇報,以怨報德的事兒來,丟人死了。讓我問你幾句話之後,你走你的,索命飛刀馬七那幫人呢?”
快馬張道:“死了,讓費慕書一腳踹死了。”他把費慕書端死索命飛刀馬七的經過,也就是費慕書救他的經過說了一篇。
聽畢之後,紅衣大姑娘緊接著又問道:“費慕書人呢?”
快馬張道:“走了,人家沒說地兒去處,我也沒便問。”
紅衣大姑娘冷笑一聲道:“看咱們怎麼還這筆債,快馬,你走吧。”
說完了這話,她轉身往裡去,快馬張要走。
巴管事伸手攔住了紅衣大姑娘,同時喝道:“快馬,你不能走。”
快馬張道:“巴爺,我怎麼不能走?”
巴管事道:“裡頭那兩個吃公事飯的,知道你回來了。”
快馬張道:“知道我回來了又怎麼樣,我不想見他們,難道犯法?”
巴管事道:“快馬,大夥兒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你得為裕記商行想想。”
快馬張冷笑一聲道:“巴爺,恕快馬張說一句設分寸的話,這年頭交朋友讓人寒心,不衝著裕記商行我還不走呢。”
他轉身要走,巴管事陡然喝道:“站住。”
這一聲沉喝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快馬張腳下不由停住了。
巴管事冰冷說道:“我也知道駱掌櫃這一步走得不對,可是姓費的他畢竟是個響馬。”
快馬張霍地轉過了身,道:“響馬?人家哪一點像響馬,人家行的是俠,仗的是義……”
巴管事道:“那隻你一個人碰見了,別人沒碰見,駱掌櫃為的是你們拉的這一趟貨,也為今後不斷北來的張家口駝隊,姓費的他在江湖上的名聲,在咱們沒碰見他之前是怎麼樣的,你我都明白,你能怪駱掌櫃的麼?”
快馬張嘴張了幾張,卻沒說出話來。
事實上巴管事說的也是理,固然,恩將仇報,以怨報德是最令人不齒的,可是羊群裡來了個披著狼皮的羊,在沒掀開那張狼皮看清楚之前,誰也不敢不防著點兒。
巴管事道:“你對駱掌櫃的不滿,我也不能說是你的不是,因為你受過費慕書救命之恩,只是勢成騎虎,在這節骨眼兒你不能一發火兒扭頭就走,好歹你進去應付那兩個吃公事的,就算看我姓巴的這張老臉。”
快馬張遲疑著沒說話。
何九如道:“快馬,我不勉強你。”
快馬張一點頭,道:“好吧!巴爺,我跟您進去一下。”
巴管事轉眼望著大姑娘,正色說道:“明珠,你爹做的對不對,自有公論,可是你是個做女兒的,你不能在這節骨眼兒上給你爹惹麻煩,你懂不懂?”
紅衣大姑娘頭一低,沒說話。
巴管事轉眼一掃,道:“看駱駝的留下,其他的都跟我進去。”轉身先往後行去。
到了後頭,弟兄們都留在了外頭,巴管事帶著快馬張進了小客廳,何九如跟大姑娘尾隨在後頭。
駱掌櫃在裡頭陪著兩位客人,兩位客人穿的是清一色的藍緞子長袍,腰裡都鼓鼓的。
兩個人都是三十歲年紀,一個中等身材,一臉的驕狂色,另一個個子高高的,挺白淨,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臉上老掛著笑意,但讓人覺得他透著陰騖。
駱掌櫃一見快馬張,霍地站了起來:“快馬……”
巴管事拿眼色攔住了他,近前一拱手道:“甘爺,趙爺,這就是快馬張。”
兩個客人四道目光一掃快馬張,小鬍子含笑問道:“你就是快馬張?”
快馬張臉上沒一點表情,道:“不錯,我就是快馬張。”
姓甘的小鬍子一抬眼道:“他的傷不輕,哪位拿把椅子讓他坐下。”
巴管事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快馬張身後。
姓甘的小鬍子抬了抬手道:“你坐,坐下說話。”
快馬張沒客氣,立即坐了下去。
姓甘的小鬍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有點異樣,可是臉上笑意不減,道:“你從哪兒回來的?知道他們窩在哪兒麼?”
“我從青龍坡回來的,他們的柳子就在青龍坡上。”
姓甘的小鬍子轉望駱掌櫃道:“知道他們的窩在哪兒就好辦了,駱掌櫃的可以放心,這件事我們自會交給有關衙門辦,你是知道的,這種雞毛蒜皮小事,我們侍衛營不管。”
駱掌櫃忙賠笑說道:“是,是,是。讓您二位費神,勞您二位的大駕了。”
姓甘的小鬍子道:“這倒也沒什麼,你駱櫃的報了案,說費慕書在承德城裡出現。費慕書是個大響馬,他要是真在承德城裡出現,那就是他越了獄,這不是等閒小事,我們侍衛營不能不管。”
快馬張道:“費慕書這個大響馬把青龍坡上的柳子挑了,為往來的駝隊踩平了這條路,也讓官家省了事兒。”
姓甘的小鬍子目光一凝道:“你怎麼知道費慕書……你碰見他了?”
快馬張道:“要不是費慕書挑了青龍坡的柳子,我還回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