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馬七陰陰一笑道:“剛才你神氣,這會兒該你七爺神氣了,少廢話,下馬吧。”
費慕書笑了笑道:“真沒想到‘索命飛刀’馬七是這麼一條漢子,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到了人家的地盤幾里了,還能不聽人家的麼?”
他抬腿就要離鞍下馬。
馬七在身後喝道:“慢著!你馬七爺也是老江湖,少跟我來這一套,腿往前頭去。”
費慕書一笑說道:“馬七爺委實是位老江湖。” 他腿往前伸,從鞍前下了馬。 馬七跟他同時離鞍,同時著地,腳一沾地,馬七喝道:“把馬牽進去,歸我了。”一名黑衣壯漢欠身說道:“是!二當家的。”
上前牽過費慕書的坐騎走了。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原來馬七爺是‘青龍坡’的二當家的,失敬,失敬!”
馬七冰冷說道:“人生在世,尤其是咱們江湖上混的,總得找個大碗飯吃,是不是,論起來我馬七平這一行資歷遠比你淺呢?”
費慕書道:“這倒是實話,論這一行,馬七爺你可就是後生晚輩了!”
馬七“哈!”地一聲道:“剛說你胖你就端了,少廢話,進去吧。”
他掌中飛刀往前一頓,逼著費慕書往古廟裡行去!
一名提刀黑衣壯漢轉身先奔進了古廟。
費慕書道:“報信兒的腳下可真快啊?”
馬七沒說話,一把飛刀的刀尖緊抵在費慕書後心上,不敢挪動分毫。
費慕書有多少他明白,他自己有多少他更明白,儘管費幕書現在握在他手掌心,他暗裡卻是仍揪著心。
進了古廟再看,挺大的一個院子,四周都長滿了雜草,要說有半人高,可一點也不誇張。
大殿裡黑忽忽,乾淨倒是挺乾淨,只是賊味兒很濃很重。
費慕書邊走邊搖頭,道:“今兒個我可是失算了,棋差一著,全盤受制,這話可是真不錯,只是馬七爺,您手上請放輕點兒,扎破了肉不要緊,我就這麼一百零一件行頭,正後心處破個洞不好看,要是補上一塊更顯眼。”
馬七冷冷一笑,道:“姓費的!少跟你七爺玩心眼兒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問一問,自從你七爺在江湖上走腿闖道兒那一天起,凡是落進你七爺手裡的,可有哪一個能從你七爺手指頭縫兒裡漏出去的。”
大殿裡傳出了一陣步履聲,這陣步履聲很雜亂。
隨著這陣步履聲,高高的石階上那大殿門口出現了四個人,一前二後,那適才報信兒的提刀壯漢隨在一邊兒。
一前二後那三個人,後頭兩個是兩個利落打扮的壯漢,穿一身黑衣褲褂,腰裡扎條寬皮帶,手裡沒兵對,紮在腰裡那條寬皮帶上卻各別了把帶鞘的短刀。
前頭那一個,看年紀比馬七略大兩歲,個頭兒不大,但挺壯,一臉的絡腮鬍,兩眼不住地閃動著精光。
他也是穿褲褂兒,頭上扣了頂皮帽,手裡托著一對鐵膽,轉得骨碌骨碌直響。
他站在高高的大殿門口,兩眼精光一掃費慕書,道:“怎麼回事兒,兄弟,這位是哪條路上的朋友?”
馬七剛要說話。
費慕書已然說道:“七爺!可否讓我自己說?”
馬七冷冷說道:“你的口調兒比我的好聽?”
費慕書道:“那倒不是,我是怕馬七爺您添油加醋,害得我把這條命留在‘青龍坡’!”
馬七冷哼一聲,道:“你還打算活著下‘青龍坡’麼?”
費慕書道:“那是當然,緩蟻尚且偷生,何況我這個人?”
馬七冷笑一聲道:“好吧!那你就試試吧!”
費慕書道:“謝謝七爺了……”
頓了頓道:“是這樣的,大當家的,馬二當家的不是上城裡找財路去了麼,是在下我好管閒事,伸手把馬二當家的放倒在了‘裕記商行’。哪知‘裕記商行’那位駱掌櫃是個膽小怕事的窩囊廢,他不敢得罪馬二當家的,他不但點頭答應照給三成,還把馬二當家的放了回來,是在下我心有不甘,追上馬二當家的逼著他帶在下到‘青龍坡’來顯顯威風,哪知道剛上‘青龍坡’反為馬二當家的所制,用一把飛刀抵著在下,把在下帶了進來,就是這麼回事兒,還望大當家的您從輕發落。”
只聽那絡腮鬍漢子冷冷向馬七問道:“是這樣麼?兄弟!”
馬七道:“沒錯,大哥!是這樣。”
絡腮鬍漢子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你倒是挺老實的。”
費慕書道:“有馬二當家的在,在下我不老實也得老實用!”
絡腮鬍漢子突然兩眼一瞪,凶光逼人,道:“媽格巴子!你也不打聽打聽是哪個‘柳子’出去的,也不稱稱自己的廳兩,居然敢伸手管爺們兒的閒事,你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拖出去斃了。”
馬七陰笑說道:“姓費的!怎麼樣,七爺沒有騙你吧?”
費慕書道:“說了實話仍是死路一條,看樣子這年頭兒不能說實話。”
馬七道:“我並沒有給你添油加醋,你怨不得我,走吧。”
絡腮鬍漢子一伸手道:“漫著!你姓費?”
費慕書道:“不錯!大當家的,我姓費。”
絡腮鬍漢子道:“你是哪條路上的?”
費慕書道:“難說,哪條路上我都跑過,不過我待在‘遼東’的時候較多一點兒。”
絡腮鬍漢子道:“遼東?”
費慕書道:“不錯!‘遼東’。”
絡腮鬍漢子道:“你姓費,又經常待在‘遼東’,使我想起了我當年一個朋友……”
費慕書道:“大當家的現在只知道我姓費,要是也知道我叫什麼,只怕大當家的就不會提這件事了。”
絡腮鬍漢子目光一凝,道:“你叫什麼?”
費慕書抬手摘下了大帽,道:“費慕書問候大當家的。”
絡腮鬍漢子臉色大變,不由往後退去。
費慕書笑道:“大當家的,有把刀抵在我後心上,你怕什麼?”
絡腮鬍漢子突然不退了,厲聲叫道:“斃了,斃了,快拖出去給我斃了。”
費慕書道:“大當家的看見費慕書,怎麼跟看見條毒蛇似的?”
絡腮鬍漢子跟沒聽見費慕書的話似的,叫道:“老二!你聽見沒有,快給我斃了他。”
馬七訝然說道:“大哥!怎麼回事兒,您以前跟他結過梁子?”
絡腮鬍漢子跟瘋了似的,揮手叫道:“不要問,快給我斃了他,快呀!”
費慕書淡然一笑道:“看來這檔子事大當家的一直沒跟人提過,也難怪,這種事兒怎麼能跟人提,不過現在既然碰了面,提提大概也不要緊了,大當家的既不願說,我看還是讓我來說吧……”
頓了顧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費慕書當年讓一男一女串通好給害了,也就是費慕書為個女人殺了個人那檔於事,馬七爺你可聽說過?”
馬七道:“聽說過,怎麼樣?”
費慕書道:“如今那個男的就在我眼前。”
馬七一怔叫道:“姓費的!你是說……”
費慕書道:“就是你們這位大當家的。”
絡腮鬍漢子叫道:“老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