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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願上鉤
杜毅走了,臨走他告訴費獨行,他明天一早就來。望著杜毅的背影,費獨行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杜毅出了後院門,他把目光左移,落在左邊一排客房廊簷下一個穿褲褂兒的英武中年漢子臉上。那英武中年漢子本在看他,此刻立即把目光轉向一旁,費獨行唇邊又掠過一絲笑意,轉身進了屋,他沒關門,因為轉眼工夫之後,他熄了燈又出來了,他沒換衣裳,仍舊是那付行頭,背著手往外行去。
他出了後院門,左邊那英武中年漢子沖對面抬了抬手,對面一間客房裡快步走出個精壯漢子,跟在費獨行之後出了後院門。
費獨行到櫃檯上交待了一句,他出去走走,一會就回來,然後他背著手出了京華客棧。
他出了京華客棧,京華客棧旁邊屋簷下走出個瘦漢子跟在了他身後,這時候恰好精壯漢子從客棧裡出來,他看見了這個瘦漢子,他一怔,馬上放慢了腳步。
這當兒,北京城有兩個地方最熱鬧,一個是天橋,一個是八大胡同。
在早先,八大胡同是權勢階級的玩樂地兒,可是後來卻慢慢的變成誰有錢誰就能去的地兒,到如今八大胡同變得跟天橋一樣,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兒了。
八大胡同的燈是北京城最多、最亮的,進出的人頭是北京城裡最雜的,有車來車去的,也有腿來腿去的,有體體面面的,也有歪戴帽,斜瞪眼的。
瞧,站在每個門口的那些個混混兒,要比張家口多得多,也要比張家口那些混混兒邪得多。
費獨行進的這一家叫萬花院,進門就往二爺手裡塞了一樣東西,這是老規矩,給了還得看多少,當然,不給也行,沒人會伸手跟你要。
客人給的多少,能從二爺的臉上看出來,這位二爺臉上本就帶著笑,如今笑意更濃了,本來往裡哈喝一聲就行了,如今他哈著腰往裡讓,在前帶路了。
二爺帶著費獨行進了一間屋,單瞧這屋裡的擺設,就比張家口馬蹄胡同強。
費獨行坐定,一杯香嘖嘖的茶送到了面前。
二爺哈著腰賠著笑道:“大爺您是初來,要不要我給您……”
只聽外頭傳來一聲尖尖哈喝:“綠雲見客啦!”
費獨行為之一怔,旋即兩眼閃過兩道異采,道:“就要這個。”
二爺為之一怔道:“您是說……”
費獨行道:“綠雲。”
二爺又復一怔,馬上賠上笑臉道:“綠雲有客人,我們這兒的姑娘多得很……”
費獨行翻腕一樣東西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那是一片金葉子。
二爺直了眼,要沒耳朵擋著,嘴能咧到脖子後頭去,直哈腰道:“這怎麼好,您初來,您等等,我去給您叫去。”
他從桌上抓起那片金葉子,往袖子裡一藏,快步走了出去。
費獨行臉上浮起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奇異表情,道:“不知道是不是她,要是的話,那可真巧了。”
轉眼工夫之後,二爺帶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進來,中等姿色,年可十八九,進來就沖費獨行拋過一個媚眼兒,想必她聽二爺說這位爺出手大方了。
費獨行臉上掠過一絲失望色,站起來剛要說話,門簾兒忽地一聲掀起,闖進來一個擄袖袒胸的莽大漢,劈胸一把揪住了二爺,一瞪眼罵道:“狗日的帶蓋兒東西,你爺爺沒花錢是麼?”
二爺馬上嚇白了臉,忙道:“彭爺,您別生氣,我不知道綠雲是您叫的。”
莽大漢道:“放你娘的屁,平日你受了你爺爺多少好處,今兒個就翻臉不認你爺爺了,今兒個要不教訓教訓你,慣了你的下次。”
上頭一巴掌,下頭一腳,可憐二爺那受得了這個,滿臉血地捂著肚子爬了下去。
叫綠雲的姑娘嚇壞了,縮在一旁直哆嗦。
費獨行道:“這位朋友不要生這麼大氣,綠雲既是你叫的,你帶走就是。”
“帶走?”莽大漢衝他一瞪眼道:“沒那麼便宜事兒,你想要就拉過來,不要想就塞給了你爺爺,你爺爺不是撿剩兒的人,別仗著你腰裡有,你爺爺今兒個就讓你認識認識你爺爺。”
一步跨到,隔著桌子搶拳就打。
費獨行把桌子猛然往前一推,桌沿兒正撞在莽大漢的小肚子上,費獨行出手多重,莽大漢“嗯”地一聲爬在了桌上。
費獨行伸手抓住他的辮子把他的頭揪了起來,道:“在我跟前逞橫,你瞎了眼,滾。”
抖手一巴掌打得莽大漢鼻子嘴冒血,踉蹌著後退,砰地一屁股坐在了門口。
莽大漢夠狠,抬手一抹臉上的血,抬腿從靴筒裡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跳起來撲了過來,飛起一腳先踹桌子。
叫綠雲的姑娘嚇得尖叫了一聲。費獨行按住了桌子,莽大漢一腳硬把桌子腿踢斷了一根,他沒能踢飛桌子,繞過來一匕首便扎向費獨行。
費獨行哪怕這個,抬手便抓住了莽大漢的右腕,往後一扯,膝蓋一頂,莽大漢小肚子上又挨了一下重的,人爬下了,匕首也脫了手,半天沒爬起來。
費獨行一錠銀子丟在桌上,邁步就往外走。
只聽身後莽大漢哼哼著道:“有種的你別走。”
費獨行回過身來道:“兩個時辰之內我不會離開八大胡同,你儘管找我就是。”
他掀簾走了出去,外頭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他一出來忙都往後退去,遠遠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瘦漢子,一個是精壯漢子。
後頭有個人追上他拉住了他,費獨行扭頭一看,只見是滿臉血的二爺,二爺他急急說道:“您快走吧,您惹不起他,他是胡三奶奶家的護院。”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是麼?謝謝,我會躲著他的。”說完了這話,他走了。
自然,原就盯他的兩個人也跟了出去。
費獨行跑遍了八大胡同,就是沒打聽出他要找的人。當然,他知道綠雲或許現在已經不叫綠雲了,可是他提過從張家口馬蹄胡同來的綠雲,凡是他問過的地兒,沒人不搖頭。
他從最後一家出來,剛出門便讓人堵住了,莽大漢,另外還有七八個,莽大漢臉上的血還沒擦乾淨呢。
莽大漢瞅著他,除了火兒之外還有點詫異:“小子,你可真不怕死啊?”
費獨行道:“怕死我就不惹你了,別嚇跑了人家的客人,妨礙人家做生意,咱們找個僻靜的地兒去。”轉身順著胡同走去。
莽大漢帶著人跟了上來,道:“小子,既然讓我找到了你,你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走了。”
費獨行道:“你放心,我要是有走的意思,不會留在這兒讓你找我了,就是這兒吧。”
他轉身拐進了一條小胡同裡。莽大漢等立即堵住了胡同。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後頭叫了一聲:“等等。”
有個瘦漢子扒開莽大漢走了進來,手往莽大漢眼前一晃,道:“我是這個府裡的。”
也不知道莽大漢瞧見了什麼,只見他臉色一變道:“您……”
瘦漢子截口說道:“這位是我們師爺的朋友,有什麼事兒我們師爺會跟你三奶說。”
莽大漢沒一點脾氣了,一連應了幾聲是,哈著腰帶著人退出了小胡同。
瘦漢子轉沖費獨行一抱拳,賠笑說道:“費爺,京裡的人雜,杜爺怕他們有眼無珠,特地交待小的暗中在您身邊侍候。”
費獨行一笑道:“這叫我怎麼敢當,請代我謝謝杜爺。”他一抱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