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西貝公子哥兒道:“這還不夠明顯麼,他要是個響馬,他豈會先幫我的忙退了那個姓軒轅的,後幫那三個老人家的忙,退了那幫馬賊,他要是個響馬,我跟那三位老人家身上的東西,豈不是早到了他手裡了。”
孫瘸子點了點頭,吁了一口氣,道:“當今世上又多了一個不相信他是響馬的人了,姑娘!他是個響馬,響馬行俠仗義,剛才那獨眼的跟那個大板牙,都是當今江湖上名氣很大的白道上人物,白道上的人物卻攔路截道,強搶豪奪,到頭來他仍是名氣很大的白道上人物,天底下的事兒就是這麼讓人想不透,這個姓費的,當世之中有很多人一口咬定他是個響馬,罵他、恨他、都想殺他,都想除了他,只有少數人不相信他是個響馬。甚至認為即使他是個響馬,也希望這世界上都是這種響馬,像獨眼的跟大板牙那種白道上的人物,越少越好,最好一個也沒有……”
西貝公子哥兒揚了揚眉,滿腔憤慨之色,道:“掌櫃的!你的話我懂,這簡直太不公平了,江湖上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一個敢挺身出來為他說話的麼?”
孫瘸子道:“以前有,現在沒有了,以前有三個人幫他說過話。這三個人一個是當官的,兩個是江湖黑道上的人物,結果,當官的那個人丟了官,那兩個江湖黑道上的,一個讓人打壞了一條腿,一個讓人灑石灰把兩眼燒瞎了,從那以後,就沒人再為他說話了,從那以後,那三個人就倒定了黴,那個當官的蒙上個當官袒護響馬,有官匪勾結嫌疑,雖保住了身家,但卻落個永不錄用,那兩個黑道上的也讓人指是響馬一夥,不過還好,他兩個本就是黑道上的,再黑一點兒也不要緊,冤的只是那個當官的。”
西貝公子哥兒道:“有這種事,這還成什麼世界,難道他自己也不為自己辯白?”
孫瘤子搖頭說道:“他這個人怪得很,你說你的,他幹他的,從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西貝公子哥兒雙眉一揚,點頭說道:“對!但得仰不愧,俯不朽,何必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可是,有這麼三個仗義之士為他受害,難道他就不聞不問……”
孫瘤子聳聳肩,搖頭說道:“他倒不是不聞不問,而是他根本沒有辦法聞問,姑娘剛才沒聽我說麼?這條龍出困了,這一困整整困了他八年,這三個人就是在他被困這八年裡先後受害的,他怎麼會知道?”
西口公子哥兒道:“掌櫃的!是什麼一困困了他八年?”
孫瘸子道:“牢獄!”
西貝公子哥兒一怔說道:“牢獄?”
孫瘤子道:“八年前,大卅晚上,他從老遠的地方往家趕,為的是回家陪個女人過年,這個女人原是個無家可歸,貧病交迫,眼看就要死在路邊的人,他救了她,他原也沒有家,為了她,他臨時賃了間房子把她安置在了那兒,後來那個女的病好了,感恩圖報,非跟他不可,他不是個施恩望報的人,儘管多少日子的相處,他對那個女的也有了感情,可是也一直沒答應,那個女的也怪,他不答應她也不走,簡直就把他當成了她的丈夫,對他好的不得了,當然!他對她更好,雖然他常在外頭跑,可是逢年過節他一定趕回去陪她,這一天晚上他剛進家門就聽見那個女的在裡頭扯著嗓子喊救命,他一急之下當即就闖了進去,他看見有個男的要害那個女的,男的把那個女的按在床上,那個女的直掙扎,他當即一把就把那個男的揪了起來,他不揪還好,這一揪揪出了禍事了……” 西貝公子哥兒道:“怎麼揪出鍋事了?掌拒的!”
孫瘸子道:“那個男的正心口處插了把刀,起來就死了。”
西貝公子哥幾道:“是那個女的……”
孫瘸子道:“除了她還有誰,巧的是就在這時候外頭闖進來幾個街門裡的捕快,進來就拿住了他,硬指他夜閻民宅,殺人逼好。”
西貝公子哥兒道:“這不是沒有的事兒麼,家是他的!”
孫瘸子道:“他也這麼說,奈何那個女的也說他夜闖民宅,殺人道奸,心口上插把刀的那個男人,是她的丈夫,而那把刀卻是他慣用的十二把飛刀中的一把。”
西貝公子哥兒兩眼猛睜,叫道:“這,這,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毒好狠的女人,難道就沒有街坊鄰居出面做證……”
孫瘸子苦笑說道:“誰做證啊,姑娘!那幢房子緊挨著山腳下,附近根本沒有別的人家。”
西貝公子哥兒道:“他怎麼住在那麼偏僻的一處地方?”
孫瘸子道:“他是個響馬啊,姑娘!能住到市鎮裡去麼,縱不為自己,他也得為那個女的著想啊!”
“對了。”西貝公子哥兒道:“把房子賃給他的人,應該知道房子是誰賃的。”
孫瘸子苦笑一聲道:“話是不錯,姑娘!奈何那個房東卻在頭一天夜裡死了,得了急病死的,死人能做證麼?”
西貝公子哥兒臉色一變,叫道:“這完全是個圈套嘛……”
“不錯!姑娘。”孫瘸子道:“這的確是個圈套,你我都明白,他也知道,可是當時的情形,那個女的哭天搶地一口咬定了他,那把刀也是他的,姑娘!你讓他說什麼?又讓他能怎麼說?”
西貝公子哥兒道:“這個女人好厲害,好狠毒,他太冤了,他簡直太冤了!他就這麼認了?”
孫瘸子道:“我只知道他一句話沒說,就跟那幾個捕快走了。”西貝公子哥兒道:“他為什麼這麼傻?他為什麼不殺那個女的?他為什麼不反抗?他要是反抗,那幾個捕快豈能拿得住他?”
孫瘤子道:“說的是啊,姑娘!他太傻了,他該殺了那個女的,他該拒捕,他該反抗,他要是拒捕,他要是反抗,體說那幾個捕快,就是把整營的兵馬調來也奈何他不得,誰知道他竟一句話沒說地跟那幾個捕快走了,而且這一定整整就是八年!”
“八年?”西貝公子哥幾道:“那區區牢獄能一圍困地八年?”孫瘸子唱嘆了一聲,道:“姑娘!牢獄固然困不住他,可是當初他既然毫無反抗地跟他們走了,後來他又豈會破牢越獄?”
西貝公子哥兒點頭說道:“掌櫃的!你說的是,那一困困了他八年的,不是牢獄,而是他……”
忽然目光一凝,道“掌櫃的!你說他不會破牢越獄?”
孫瘸子道:“不會!絕不會!他要是會破牢越獄,不會等到八年後的今天。”
西貝公子哥兒道:“那麼,掌櫃的!八年後的今天,他是怎麼出來的,他是個響馬,又殺了人,一旦進官,只有死路一條。”
孫瘸子吁了一口氣道:“姑娘!像他這種人要是就這麼死了,老天爺豈不是太沒眼了?”
西貝公子哥兒道:“話是不錯,只是掌櫃的,蒼天祐人之說究竟是……”
孫瘸子道:“姑娘!或許他碰上個清廉好官,只判了他八年!”西貝公子哥兒搖頭說道:“不!掌櫃的,既是清廉好官,就不該讓一個無罪的人在暗無天日的牢獄裡一待八年。”
孫瘸子搖頭說道:“那我就更想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西貝公子哥兒沉默了一下道:“掌櫃的!他是在哪兒被抓進宮裡,在哪兒坐牢的?”
孫瘸子道:“‘奉天府’,怎麼?”
“‘奉天府’?”西貝公子哥兒道:“掌櫃的!我要找的那個姓費的,也是因為殺了人被囚禁在‘奉天府’,你說我找的那個姓費徹,跟這個姓費的會不會是一個人?”
孫瘸子聽得一怔道:“怎麼!姑娘要找的那個姓費的,也是因婦殺了人被囚禁在‘奉天府’?”
西貝公子哥幾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找了他兩三年了,直用最近才聽說他因為殺了人被囚禁在‘奉天府’!”
孫瘸子目光一凝道:“姑娘要找的這個姓費的叫什麼?”
西貝公子哥兒道:“他叫費慕書!”
孫瘸子一頓棗木拐道:“姑娘怎麼不早說?”
西貝公子哥兒急道:“剛才那個就是費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