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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當名士》第94章
第94章

  長假第一天,諸廟會、集市都已經熱熱鬧鬧地辦了起來,出城踏青的遊人也是往來如織。

  他們兩人並轡而行,夾在車流當中,走馬觀花地看著路兩旁擺攤的小販、撂地賣藝的路歧人,還有大膽的小販提著籃子在車流間隙尋趁生意……還沒到真正熱鬧的地方,單看路邊情景,就已經讓人目不暇給了。

  桓凌憶起小時候帶師弟出門玩的事,含笑提醒宋時:“你剛到我家時認生得緊,成日價悶在家裏讀書,還得我強拉著你跟我們兄弟蹴鞠。不想後來你倒愛上蹴鞠,也肯主動跟我家堂表兄弟們玩了,玩時比別人還用心,什麼都要自己念叨著記一記。要不是你那時念書念得也好,考試一考即中,我都要擔心你走火入魔,耽擱前程了。”

  從那時他就覺著宋時和別人不一樣,哪怕玩樂也是懷著一份求知心,跟普通小孩子無知無識的憨玩不同。

  所以後來聽說他流連瓦舍勾欄,他腦中第一個浮出的便是宋時眉頭微皺,用心盯著勾欄戲臺,在別人被臺上小唱豔段逗得前仰後合時,獨自默記著藝人唱詞、身段的模樣。

  那時他心裏就只想見到師弟了。

  那時他心裏還只想要見到師弟就滿足,卻不想如今他們竟能這般親密,展眼便能做成家人了。

  桓凌笑吟吟地看著宋時,可這青天白日、人群當中他也不會做出什麼。既然做不出,宋時就不怕他看,挑了挑眉道:“那時才顯露了個球藝,今天得叫你見識見識君子六藝中的射藝!”

  桓凌頷首微笑:“往常不是忙著公事便是忙著考試,一向未能得見師弟的風采,今日我便拭目以待了。”

  他領著宋時揚鞭直奔西涯,卻先不去靈泉寺,也不去海子邊有名的風景,而是到了一片臨著水草的空場——弓弩皆是易傷人的凶物,他們射弓踏弩社結社活動,要在沒人的空曠地方。

  那片水邊早圈出一片空場,豎起一排蒙了鐵皮的箭垛。幾名穿著短衣、武生打扮的年輕人見了他迎上來,笑著招呼:“桓兄來得好早,上回接著賢兄的帖子,說是要帶人來試弩,就是這位兄台?未知兄臺上下?”

  桓凌俐落地飛身下馬,走上去托著宋時的手,讓他借力跳下來。宋時本想自己下馬,但看周圍都是他的熟人,讓他手在空中懸著不好看,便按著他借力,從馬上番下來,靜靜站在一旁聽他向眾人介紹:“早不提他的身份,只為給諸位一個驚喜。這位是我師弟——”

  他才說出“師弟”兩字,周圍便響起一片驚呼和抽氣聲。

  宋時唇角含笑,微微點頭,享受了一下萬眾囑目的狀元待遇。桓凌比他本人還驕傲,聲音略略提高,朗聲道:“正是今科狀元,連中三元的宋時宋子期。”

  連同正在拉弓上弦的人都扔下活計,跑過來圍上他們,一迭聲地叫著宋三元。宋時本想謙虛謙虛,卻發現他們這麼激動倒不是難得見一個三元及第的才子,而是高呼著要取羽毛球來當面打給他看。

  正好他們對羽毛球的興致方起,社團聚會時都帶著球,難得制出此球的大家就在眼前,怎麼能不看看他的絕技?

  宋時看著那群人收起他想要的弓弩,抱來了羽毛球拍和球,神色略有些複雜。

  他師兄也沒想到師弟這羽毛球比人還紅,在宋時背後輕拍兩下聊作安慰:“我看不如咱們先打一場給大夥兒看看,畢竟那弩弓極耗臂力、腿力,我怕你開幾回弓便無力再舉拍了。”

  有那麼嚴重嗎?

  宋時小時候也跟著他家的師父學過射箭,記著自己一天能拉好幾十次弓,彷彿也沒什麼後果。不過眼前的粉絲太熱情,抱著球和拍就過來了,他也不好推按,好在五月初也沒什麼風了,雖是在湖邊,倒也不至於吹歪了球路。

  他便從旁邊人手裏取了拍和球,按按拍網的彈性合適,向眾人點頭道:“宋某回京這一路上已見了不少人打羽毛球,各有各的風格。既然諸位壯士要看我打,我們兄弟也少不得盡力打上一場,算作感激諸位借弩之情了。”

  他這話說得痛快,極合武人的性情,外頭一圈人哄然叫好。他握著拍子的手抬起來朝下一壓,叫好聲驀然收起,他才又說:“諸位可帶了石灰和球臁來?帶了便正經賽一場分個勝負,若沒帶則有沒帶的玩法,只要它球不落地,纏纏綿綿地打一場就好。”

  羽毛球的規矩還都是從桓凌那裏傳出來的,眾人打球都是寄託了自己青雲之上的以意,也不怎麼在意打得正不正規。聽他說這兩種打法,只覺著球不落地的熱鬧好看,便都選了後者,要他們長長久久地打下去。

  桓凌也接過球拍,在掌中輕轉幾圈,笑道:“我之前多半兒也是隨意打球,師弟寫的技法尚未學全。若打有勝負的,只怕為兄打不了幾個回合便要認輸,還是打個你來我往的好。”

  宋時笑著點了點頭,左手往上一抬,將球高高拋入空中,左腳上前一步,右臂伸向後側,待球落下來時正好精准地將球打向他。

  那球是奔著人來的,桓凌豈有接不著的?他只是不像宋時有那麼多花樣,只會正手接球,但球打得又高又遠。宋時卻半步也不後退,盯著球的來勢躍起,一個正手吊球反削向他。

  桓凌喂球喂得比嶽舉子更好,更兼沒有場地、球網限制,也不用分勝負,羽毛球就在兩人中間拉著一道弧線,來來回回地牽成一條白虹架在他們當中。

  周圍看的人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花樣技術,看得連眼都顧不上睜。有的追著宋時的手學技術,有的只盯他們兩人滿場奔跑、跳躍的身影思量自己打球時如何進退,有的看著空中不落的羽毛球只是羡慕……

  不知他們打到第幾回,終於有人想起給他們叫好來了。

  叫好聲中夾雜著從福建流行到京裏的現代鼓掌禮,初時只是疏疏落落幾聲,漸漸密集,最後竟卷成一片暴風驟雨,嚇得岸邊淺水處棲的水鳥騰飛起來。幾隻白鷺在空中劃過,因飛得極高,身形看著極小,與空中雪白的羽毛球幾難分辨,更給這場球賽添了幾分可觀賞性。

  掌聲最高潮之際,宋時忽然將拍子凌空一甩倒到左手,右手抬過頭頂凌空一抓,將飛來的球抓在了掌以。

  場外頓時歡聲雷動。

  雖然球直接打在手心裏有點疼,但能炫出這個技術,宋時心裏的激動早已壓過手上的感覺,握著球晃了晃,展顏笑道:“今日打得差不多了,我是來學射*弩的,可不能為打球耽擱了正事。諸位願意打的不妨尋個背風的地方,今日雖然是晴空麗日,但這湖邊還是有些風,我與桓師兄剛才為著救球也跑了不少冤枉路,可是有些累了。”

  眾人大笑起來,有的調侃他讀書人文弱,有的倒覺著他的話說得不錯,要打球應該往有人住的地方去——有房子能擋擋風,比這水邊強。

  好好一場踏弩射弓社的盛事,竟叫他忽悠得不少人想立刻換地方打球。連社長與社副、錄事們都有些意動,以為此時時間還早,倒不急著開弓試射,到靈泉寺前廣場打打球也能活散筋骨,順便吸引些路人來看他們比試。

  剛打完球的兩位師兄弟則坐在一旁胡床上歇著,沒什麼興致再跑一處地方打球。

  桓凌見社裏眾人真要走,便扔下水杯,先向眾人中一位年紀最長、鬍鬚虯結的漢子說:“徐社長,我師弟一向羡慕本社,今日我特地帶他來此,是為向社長借一副踏:弩讓他試試手。”

  弓箭倒還好,踏弩卻是不許百姓私藏的,這些社員也都是有背景的世家、軍官子弟,才能弄到這弩。

  桓凌少年時參加過錦標社,因箭法好,百步之內能射穿柳條上系的金錢,被這位當時還只是錄事的徐世兄看中,引他到本社見習。只是他當年學業重,沒正式入社,後來又因居喪不能出門,好容易孝滿又中了進士,自然更不好參加這種民間社團了。

  但他騎射都好,有本事、有技藝,這些人就肯服氣他,認他做朋友。

  至於宋三元,雖然他是頭一天來,但他的羽毛球技藝足以折服眾人,不看人面也要看球面。徐社長看著人和球的面子,當即便吩咐從人去取個兩石的蹶張*弩來,卻又悄悄拉過桓凌提醒了一句:“宋三元文文弱弱一個書生,又不似桓賢弟你這般弓馬嫺熟,可開得動這樣重的弩麼?”

  雖然他已叫人取了最弱的一副兩石弩來,但看宋三元細胳膊細腿的模樣……他還是打羽毛球更合適吧?

  桓凌自然要替師弟爭辯一下:“宋師弟從小隨我家的師傅學過騎射,在福建時也常常每下鄉勸農耕桑,倒不是那等文弱書生。”回頭看見師弟叫一群球迷圍在當中,聽不見他們說話,便小聲吐露心曲:“若他實在拉不開,我自然幫他上弩*箭,不會叫他出什麼意外。”

  徐社長這才放心,又玩笑地問道:“桓賢弟還有當年馬上連珠五箭,皆中箭垛當心的本事麼?”

  桓凌但笑不語。

  過不多久,便有人送來上好弦的踏弩。這種兩三石的弩叫蹶張弩,顧名思義,不似普通臂張弩般放在手里拉弦上箭,而要單腳或雙腳踏*弩環,雙手扣弦,手臂、腰腿同時用力張弩,將弦掛到機括上。

  他一手稱了稱弩身的分量,朝人群中招招手,喊聲“師弟”,把正被人圍觀的宋時和他周圍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他一個都察禦史,竟起興要開兩石弩,還是單腳踏弩環,雙腳踏能張開弩就不容易了吧!

  宋老師一看見他半踩在腳下的大弩就淡定不住了,向周圍粉絲們道了聲擾,徑直扒開人群裏擠出去,大步走到他面前,羡慕又有點敬畏地看著那張硬*弩。

  桓凌專心擺著架勢,並沒看他,卻恰在他奔到面前時雙臂較力,腳下同時蹬緊,猛一用力將弩弦架上,而後雙手握著弩柄,緩緩從地上站起,對著遠處覆著鐵簾的箭垛瞄準,重重扣下了弩*機。

  弦索在空中發出一聲鈍響,隨即破風聲起,弩*箭只在人眼中留下一道殘影,便隨著尖利的風聲刺破長空,紮入了遠在數丈開外的箭垛上,一箭穿透鐵簾,正中紅心。

  宋時頭一次現場看射*弩,還是一箭紅心的超高級炫技,想誇他點兒什麼都想不出來了,只能舉起手啪啪啪用力地拍,邊鼓掌邊往箭垛走。

  到那裏才看出來,箭身竟已穿透鐵簾寸許,深深紮入後面的草垛中。

  守箭垛的人已將箭拔*出來,量著箭身入垛長短報了數,宋時忙要過來仔細觀察。桓凌將弩*弓交給徐會長的從人,走到近前握住那只箭,含笑看了宋時一眼:“不必看它,你稍歇歇,我慢慢帶你試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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