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當我的女兒是苦情戲女主，兒子是老實人07

　　葉梨知道吳月娘的所作所爲時，微微驚訝。

　　7382系統也有些唏噓：【本系統還以爲， 吳月娘會一輩子軟弱下去， 直到莫家將她踹出家門， 才會有幾分清醒。然後宿主大大會讓人遠遠帶走吳月娘， 讓吳月娘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畢竟， 眼看就要到1937年了，世道大亂，就在眼前。而且，十來年後新國建立，這剝削階級出身，對於吳月娘這麽軟弱的人來說， 又有什麽好處？宿主大大雖然不喜歡這麽個糟心閨女， 但如果這個糟心閨女能清醒幾分， 從腦殘狀態變成正常人， 定然也會伸手幫上一把。當然， 也就只是幫上一把而已。

　　葉梨心說， 她也很意外。

　　畢竟，劇情裡面， 如果說吳承志的「老實人」， 勉强還能說得通。吳承志眼光太差，每次看上的女人， 其實都看不上他的軟弱， 後來想嫁給他， 也只是要算計他。待到有朝一日能離開吳承志， 攀上高枝，就毫不猶豫的走了。至於孩子，吳承志親自教養孩子，以爲孩子是自己的，然後養育了許多年，忽然有人說，孩子其實不是他的，吳承志傷心痛苦定是有的，或許還有報復的心思，可是看看自己養大的孩子，吳承志就只能什麽都不做，眼不見未見，將人送走，就也是了。

　　儘管也很極品，可至少吳承志在感情方面，勉强算是個「正常人」。只是眼光忒差而已。

　　而吳月娘無論是劇情裡，還是現實裡，品性與想法都與正常人格外不同。

　　劇情裡面，吳月娘即便是一心要生兒子，可生下來的女兒，她也是心疼的。而劇情裡，莫家對吳月娘越來越過分，也是在吳月娘生了好幾個女兒，吳月娘的親娘身體不適，不再出門打理吳家商行後，才開始各種非打即駡，但也只是在吳家進行，幷不會讓外人知道。那時候的吳月娘如果依舊堅持自己的傳統教育，幷且膝下還有了好幾個女兒，爲了這個而忍受莫家的打磨侮辱，儘管也很讓人無語，但按照這個時代傳統思想的推斷，倒也能說得通。

　　可如今的吳月娘根本生不出孩子，膝下也沒有兒子女兒的，即便葉梨已經公開表明不認這個堅持要嫁到莫家的女兒，可葉梨的生意越做越大，莫家根本就沒了生意，名聲還差，莫家對吳月娘的折磨更是讓滬市所有人都知道，吳月娘每天都被打駡辱駡，這種情形下，吳月娘都還要在曲紅豆勸說時，堅持自己已經嫁給了莫家大少，那麽生就是大少爺的人，死就是大少爺的鬼，絕不肯對著親生母親低頭，也不肯接受曲紅豆的幫助……

　　這麽一個吳月娘，葉梨是真以爲她投胎的時候得罪了地府的其他惡鬼，在她投胎時，抓住她的一縷神魂，讓她魂魄不全的來投胎，所以才那麽腦殘的……

　　倒是沒想到，吳月娘竟然真的讓莫家大少爺，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肯要。

　　葉梨輕嘖了一聲，就對7382系統道：【直播。】

　　7382系統立刻在虛空中，給葉梨開了直播，葉梨便能看到還在莫家的吳月娘了。

　　……

　　莫家人被打成這個樣子，倒是想要請大夫過來給看診。可那些蒙面人過來打過他們後，還把家裡的錢財給拿了不少。剩下那些錢財，除了藏得嚴實的，都被家裡幾個請來的傭人給偷走了。那幾個傭人也跑得遠遠的，估計連夜就帶著家人跑路了——這種混亂年代，跑了也就跑了，誰還真幫賣國賊一家去找小偷？

　　莫老爺莫太太氣得直捂胸口，在家裡翻找了一番，見還有些錢財，支使著唯一聽話的小女兒去醫館請大夫過來。

　　可莫家這邊的這番動靜，附近人家聽到的可不少。這些人都不是傻子，這莫家本就是賣國賊，還被人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了證據的那種，儘管對莫家有所瞭解的人，幷不太相信莫家會做賣國賊還留下明顯證據，可既然大家都覺得莫家是，那莫家肯定就是。莫家家産失去大半，名聲被毀，娶了葉老闆的女兒，也不好好對待。其實等過幾年葉老闆那邊氣消了，說不得，就算不認回這個女兒，也會幫一把莫家，讓女兒的日子好過些。可這莫家糊塗，偏偏要打人家葉老闆的女兒，而且還是打的滿城人皆知，那還有甚可說的？人家葉老闆說了不認女兒，明面上不會爲這位吳月娘出頭，可是，私下裡，怎麽可能不恨莫家？這不，報應來了？

　　那聽到動靜的醫館的老大夫，顫巍巍的站起來，顫巍巍的擺著手，又顫巍巍的坐了回去，無奈道：「老啦，老啦，老夫今個兒是走不動啦。莫小姐，你還是去找別家醫館，或是將人送來老夫醫館診治，老夫是真的出不了診啦。」

　　莫小妹聽了，氣得就站在醫館門口破口大駡。

　　這下好了，醫館的老大夫，就更有理由不去莫家了。醫館外面的那些人，對著莫小妹也是指指點點，說三道四。莫小妹受不住，氣得跑到更遠的醫館去找大夫。奈何不喜歡莫家的人太多了，看不慣莫家幾位少爺小姐的人更多，且先不顧這些，單單是仇富二字，就足够某些人做出些不好的事情。

　　莫小妹跑著去找大夫，不知不覺，就被不知哪裡來的偷兒，將她身上的錢包手鐲，耳朵上的金玫瑰耳釘，都給摸了去。

　　莫小妹後知後覺得發覺耳朵疼，摸過去的時候，耳朵上的血珠都已經乾涸了。

　　莫小妹驚叫一聲，去了醫館，沒錢也沒人肯幫忙醫治，只能回家。

　　莫老爺和莫太太還等著莫小妹帶著大夫回來，結果莫小妹是帶了心傷回來的，當下又氣又惱又無奈。

　　莫老爺、莫太太和莫小妹傷的都不重，養了幾天，便也好了。可兩個兒子的腿，是真的半點救不回來了。

　　原本莫鬱文和莫家小少爺的腿傷都不是特別嚴重，只要好好養著，都能養好。偏偏莫家小少爺被打骨折後，又被一群人圍毆，莫鬱文則是被他一直看不起的吳月娘拿著鐮刀背給重重敲的傷上加傷，如今家裡眼見著就沒錢了，也沒大夫肯來家裡給二人治腿，莫家小少爺以後也就是個瘸子，但莫鬱文……莫鬱文要成個癱子了。

　　葉梨要看莫家直播的時候，恰好就是莫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以後該怎麽辦。

　　原本這種家庭會議，吳月娘是决計不被允許參加的。可莫家現在沒了傭人，所有的活計都是吳月娘來幹，吳月娘還是力氣最大，戰鬥力最强的……莫家人只能轉開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商量事情。

　　莫鬱文直接道：「我要治腿。」他還有許多遠大的志向，想要過上從前的好日子，讓所有人都敬佩的看著他，他的腿，必須要治，幷且還是治好。

　　至於吳月娘……莫鬱文面上不顯，心底冷笑，這樣一個口口聲聲要留住他在她身邊的蠢女人，最是好哄。大不了他之後多哄著些，就能安撫住她。等將來，因果循環，總有可以報仇時。

　　莫老爺和莫太太都下意識的看向莫鬱文一旁的吳月娘。

　　此刻的吳月娘，安安靜靜，柔弱怯懦，和從前被莫家欺負的小可憐形象沒甚區別。讓人無法想像，這個女人，曾拿著鐮刀，徹底毀了她的丈夫的雙腿。

　　一旁的莫家小少爺却尖酸道：「大哥要治腿，那我呢？現在家裡就只剩下這麽一棟宅子可以變賣。可咱們家在滬市的名聲，所有人都知道，就算要賣，也只能低價賣出去。而賣出房子的錢，既要支撑我們以後的生活，回老家的路費，小妹將來嫁人的嫁妝，我將來娶媳婦的錢，爹娘養老的錢，這樣算完，還能剩下多少錢給我們兄弟治腿？」莫小弟原本的娃娃臉這些日子瘦的不成樣子，冷冷道，「大哥少年時出國留學，回國外拿著家裡的産業做生意賺錢，還娶了這麽個禍害回來，後來又想去投靠N市，樣樣都花了家裡大把的錢。這些，我與小妹就不與大哥計較了，只剩下的這座宅子，大哥你，不會與我和小妹爭搶了吧？」

　　莫小弟的話一說出口，其他人都震驚的看著莫小弟。唯有莫小妹低垂著頭，不說話。

　　莫老爺和莫太太一直以爲自家三個兒女，同父同母所出，一定能互相愛護扶持，沒想到，家裡還沒真的徹底沒錢的，三兄妹就要鬧起來了。

　　莫鬱文更是震驚：「小弟，你的意思是，要大哥以後就變成個癱子？爲他人徒增笑柄？」

　　莫小弟平靜道：「那大哥的意思，是讓爹娘把錢都花在給你治腿上，然後，爹娘的養老錢沒有了，我治療瘸腿的錢沒有了，娶媳婦的錢沒有了，小妹嫁人的嫁妝錢沒有了，一家人過活的錢，也全都沒有了嗎？」

　　原本莫小弟不說這些，大家還能勉强裝作，家裡其實是有些錢財的。可莫小弟把這些話一說破，莫家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莫小妹則是把這些日子，她從家裡找出來的少量的舊首飾金銀大洋都拿了出來，平均分成了五份，往衆人面前一推，意思很明顯。

　　莫小弟自從腿受傷，知道自己再怎麽養傷，以後很大幾率就是個瘸子後，就性情大變。先是極端暴力，後是在大哥回家後，父母的關注都在大哥身上，他怎麽鬧騰，都得不到父母更多在意後，就開始日日陰沉沉的在房間裡沉思。莫小妹會把家裡錢財都拿出來，也是他授意的。

　　但莫小妹如今也十三四歲，在鄉下這個年紀，都有嫁人的了。所以她會聽莫小弟的話，不是莫小弟的口才好，而是她知道莫小弟的話是對的。家裡已經爲了大哥花了很多錢，如果他們不想法子阻止，那麽，家裡剩下這些錢，也都會大部分花在大哥的腿上。大哥的腿其實也很可能治不好了，與其把錢花在大哥那雙注定癱瘓的腿上，還不如他們提前把錢要了，將來也能娶親和嫁人。

　　莫鬱文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莫老爺和莫太太一會看看這個孩子，一會看看那個孩子，終於，莫老爺氣得直撫胸口，莫太太當即大哭起來。

　　「你們、你們，太讓我們做爹娘的失望了！」

　　可是再失望，再憤怒，莫小弟和莫小妹堅持，莫老爺和莫太太看看莫鬱文那雙根本就不可能被治好的雙腿，還有桌上那極少極少的錢財，終於也只能妥協。

　　財産一分爲五，三兄妹各占一份，剩下兩份，爹娘各占一份，以後誰養老出力多，爹娘剩下的錢，就給那一位。當然了，其實莫家現在的家産大頭，還是這棟宅子。等宅子賣了，依舊會按照這個分成五份。

　　然後，就是分家。

　　莫小弟和莫小妹一齊看向莫鬱文的開始化膿的雙腿。

　　莫鬱文大怒，一拍桌子：「你們敢！」

　　怎麽不敢呢？

　　原本莫家家大業大，莫鬱文比兩個小的大了好幾歲，聰明優秀，莫家也完全有錢給大家一起霍霍，莫小弟和莫小妹，就都高高興興的玩，高高興興的跟在莫鬱文身後，做個乖巧的弟弟妹妹。可現在，莫鬱文又是什麽？又有什麽？

　　雙腿已廢，以後只能癱瘓在床上；身爲男人，第三條腿根本不能用；身邊還有一個隨時可能暴起發瘋的吳月娘……莫小弟和莫小妹，是怎麽都不肯和莫鬱文繼續待在一個屋檐下了。

　　也免得爹娘把錢又都補貼給了莫鬱文，更免得，吳月娘發瘋的越發厲害，突然想起之前他們對吳月娘的打駡侮辱，然後拿著菜刀來砍他們。

　　這就太不美了。

　　莫小弟和莫小妹能想到的，莫老爺和莫太太也想到了。兩人面色發青，幷不願意看到眼前這副場景，但，瞧一眼低眉順目、膽小怯懦的吳月娘，再想到那一日，吳月娘對著鬱文下狠手，廢了鬱文場景的陰森凶狠的模樣，二老也是心裡一突。

　　罷了罷了，分家就分家。

　　「分家，倒也可以。月娘雖然不能生育，但到底對鬱文情深，也願意照顧殘疾後的鬱文。我們也不是苛責的公婆。你們以後能好好過日子了，我們就安心了。至於分家，」莫老爺將分到他和老妻這裡的那份金銀都推給長子，「老家還有房子和幾十畝地，倒也能養活我們和你弟妹，這些錢，還有賣房子後的我們得到的五分之一，都給你。以後，鬱文，要好好的對月娘。你對她好了，她便也能對你好了。過日子，床頭打架床尾和，月娘又對你如此真心誠意，莫要辜負了她才好。」

　　莫老爺和莫太太到底是人老成精，知道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們縱然能壓著小兒子和小女兒，讓兩人不許分家，必須要照顧長子。可是，然後呢？讓這個瘋狂的吳月娘，繼續跟他們住在一起嗎？

　　這吳月娘的瘋狂，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啊。

　　罷了罷了，果然還是，分家吧。或許等分了家，那個護犢子的葉老闆，看在吳月娘是個瘋子，一心痴戀自家兒子的份上，能多補貼他們些。

　　莫鬱文整個人都傻了。

　　吳月娘就在一旁，含情脉脉的看著莫鬱文：「大少爺，月娘以後，一定會好好伺候你，吃飯穿衣，端屎端尿，絕對會好好的伺候你，讓你在床上過得舒舒服服，乾乾淨淨的。」

　　莫鬱文驀地打了個冷顫。

　　……

　　葉梨看到這裡，嘴角就是一抽，不肯繼續看下去了。

　　果然，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吳月娘這是，在沉默和虐待中，瘋狂了啊。

　　倒也是，劇情裡面，好歹莫家對吳月娘的虐待，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的，吳月娘又從嫁進去不久就開始懷孕生孩子，雖然生得是女兒，可吳月娘對女兒也是有點子眷戀。因此爲了孩子，也願意忍受那些虐待。溫水煮青蛙，吳月娘才沒有爆發出來。即便被莫家趕出家門，還有吳承志這個冤大頭跑來接了姐姐回去，日子過得平平淡淡，還有幾個腦袋或許也有問題的男人對吳月娘表達好感，吳月娘表現出來的，就一直是比較傳統的正常的被封建思想深深荼毒的女性思維。

　　可這一次，吳月娘從嬌小姐到被一下子都可以隨意打駡侮辱的人，連個過渡都沒有。最初她還寄希望於大少爺對她的「愛」，可等知道大少爺跑去了N市，想要勾搭人家大小姐，結果不舉的消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顆稻草出現，也就難怪吳月娘會爆發了。

　　可就算是爆發了，吳月娘依舊是「舊傳統」思維，堅持要跟著她的大少爺，哪怕她在外面生活這麽久，已經知道社會變了，女性可以出門工作賺錢，可以插著腰、大著嗓門駡自己的丈夫，也可以和丈夫離婚，找靠譜的男人結婚……吳月娘還是要堅持舊傳統，不肯離開莫鬱文。

　　葉梨心說，這簡直是冤孽。

　　劇情裡，這二人最後就拴在一起。想想那時的國慶，莫鬱文曾經在蔣D任職的身份，就知道莫鬱文是不敢輕易和那時候身份反而被打爲無産階級的吳月娘在一起。而這輩子，既然吳月娘喜歡，葉梨便也不說什麽了。只是日子還早，倒也沒必要現在就下結論。

　　葉梨繼續忙碌著開船的事情。船已經改造好了，可是，船上要裝什麽貨物，帶著哪些人上船，給這些人的補貼如何，死在海上又如何，去了別的地方，究竟要採買哪些物資，以及，這些船員會不會在海上聯合起來造反等等，這些都是要考慮安排的問題，葉梨在知道莫家真的分了家，那棟大房子賣了個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的價格後，莫老爺、莫太太帶著一雙小兒女離開，莫鬱文是攤在架子車上，吳月娘一臉幸福的拉著他離開的老宅後，嘴角一抽，便不管了。

　　莫老爺和莫太太到底對長子愧疚，畢竟，都把長子捨出去面對這麽一個瘋女人了……所以除了明面上給的錢，私下裡還補貼了一些。

　　莫鬱文倒是想要把錢藏起來，可他一個癱子，活動範圍就一張床，他能去哪裡呢？這錢無論藏在哪兒，都會被勤勞的吳月娘給找出來。

　　吳月娘就拉著莫鬱文，在滬市的一條有些偏僻，但也算是有些生意的街道上，租了一個鋪子。前面有兩間屋子能做點小生意，後面也有兩間屋子能住人。院子裡除了柴房厨房和厠所，倒也能收拾出地方，種點菜，養幾隻鶏。

　　即便艱難，吳月娘還是在街面上安置了下來。做的生意倒也不是別的，是在家裡時，吳老太非要她學厨藝，還教她以後嫁出去了，要日日給婆家人做飯，起的比婆家任何人要早，睡得比任何人都要晚。爲了成爲一個賢惠的傳統媳婦，便是整日烟熏火燎又算什麽？還是娘……葉老闆大發脾氣，說她不必學這個，然後先請了做花國傳統點心的大厨教她，學會了後又請了國外做西點的人來教她。吳月娘才有了這份手藝。

　　現在要過日子，也是想著靠這個手藝過活。且沒了莫家人的隨意打駡，吳月娘也開始挺胸抬頭的做人，街面上的人，倒都漸漸接受了她。

　　7382看得稀奇，不太明白一個人的變化怎麽能這麽大。它想要跟宿主大大八卦，奈何宿主大大正忙著要出海的事情，有時間也是和四個養子養女培養感情，才沒時間管這些閒事兒。7382系統哼哼了兩聲，就也不管了。

　　***

　　葉梨是真忙。

　　除了出海、養子養女，她還要找人盯著莫家那邊，畢竟，原身的任務還在這裡呢，莫家五十年內，是不許翻身的。儘管葉梨知道，這莫家在滬市是商人，在老家是地主，將來無論如何，都是屬被打壓的那部分人，可任務就是任務，葉梨依舊要讓人盯著，見莫家要翻身，就找准機會打壓一番。葉大佬現在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所以，願意幫她幹這件事的，還真不少。這件事放下了，還有就是吳家。

　　曲紅豆這一日風風火火的趕來見葉梨的時候，坐下就猛灌了一杯茶水，才神色複雜的盯著葉梨：「老闆，葉姐，你、你知道吳家的事情了嗎？」

　　葉梨正在寫信。

　　她這往海上一走，不知要幾個月才能回來，如果事情不順利或太順利，說不定一年半載的都回不來。可是，她都收養了那四個孩子，孩子們也都叫她一聲娘，葉梨總要負起責任。除了保證四個孩子的物質生活，請三觀正的老師們來教導他們，就是情感上的負責任了。

　　只是出海這件事事關重大，據葉梨觀察，淩長清還暗搓搓的放了幾個人進去。葉梨猜到這幾個人是去跟著，看能不能摸到購買武器或是有用書籍的，或許還有跟著觀察她之類的，不過看破不說破，這道理，她還是懂的。

　　葉梨寫信，就是按著每周一封信，四張到六張紙來寫的。每一封信都是對四個孩子的拳拳關懷，讓四個孩子知道，即便她這個做娘的不在他們身邊，也依舊關心著他們，這樣也就足够了。

　　再多的，親生父母都給不了的，葉大佬也就沒辦法了。

　　曲紅豆還在催促：「姐，好姐姐，你說給人家聽嘛！」

　　葉梨頭也不抬，繼續埋頭寫信——她可是照著一年時間來寫的，一周一封信，就要寫七十來封信：「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曲紅豆癟癟嘴。跟葉梨相處時間久了，摸清了葉梨的脾氣，曲紅豆是真有些把葉梨當姐姐了。她瞧葉梨真不打算說，只好自己說：「那殺千刀的吳箬聲家裡，之前傳出三個妻妾都懷孕的消息，吳老太和吳箬聲還放了三天鞭炮，說這次保准三個都是帶把的，還說吳家終於右後了什麽的，真不怕承志聽了心寒。哎，其實吳家那邊要是那時候沒人懷孕，估計還是會把承志給接回去的，沒想到，這麽巧，那邊三個都懷孕了。吳家那邊還說是什麽好消息，你猜怎麽著？嗐！吳家昨個兒給三個差不多時候出生的孩子擺百日宴，結果就有人闖進來哈哈大笑，說算算日子，那三個孩子都是他的！大家看那三個孩子和那人長相，仔細看的話，是有那麽一點子影子！吳箬聲和吳老太是不肯信的，可那人又說了吳家那三個妻妾身上的記號，穿的肚兜是什麽樣子的，幾乎就坐實了這件事！現在大約全滬市的人，都在看吳家笑話呢。」

　　曲紅豆說罷，小心翼翼試探道：「也不知這是誰安排的。」

　　葉梨終於停下筆，微微蹙眉：「我只給吳箬聲下了藥，讓他以後都不能有子嗣。之後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

　　曲紅豆：「……」

　　曲紅豆：「……」

　　她就說了！她家葉老闆怎麽可能什麽事情都沒做？只是她家葉老闆是個好人，不會遷怒，讓剛出生的小孩遭罪，只是給吳箬聲下.藥不孕不育而已哦。

　　等等，不孕不育？

　　曲紅豆忽然目光詭异了起來。按照這個套路，那麽，吳承志和吳月娘的不孕不育……該不會也是她家葉老闆做的？

　　葉梨瞧曲紅豆似是發現了什麽，微微一笑：「他們的可以解。」

　　曲紅豆想，這果然是老闆的作風，也是一位理智的母親會做出的選擇。

　　以吳月娘和吳承志當時的狀况，只怕真的一切功能「正常」，才會讓兩人徹底和葉老闆决裂。儘管葉老闆後來主動和兩人决裂，可只要葉老闆想，就能讓兩個被現實教做人的糟心孩子，重新過上好日子。即便不認回來，可只要孩子好了，那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曲紅豆在葉梨這邊坐了一會，知道葉梨還忙著，就先離開，去忙滬市的生意去了。

　　淩長清也不知怎麽回事，最近被葉老闆安排著去弄一個孤兒院，說是要接收一部分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孤兒。這明明就是件小事，找個精明能幹有愛心的人去做就好了，偏偏淩長清堅持要親自去，偏偏老闆還答應了，曲紅豆著實想不通爲什麽。

　　不過算了，這兩位可都是要出船的，到時候，滬市的這些事情，還有老闆的幾個孩子，她可都要幫忙照看著。

　　曲紅豆深吸了口氣，上了車子，就讓司機繞路去吳承志在的那家胭脂鋪看看，然後去幾個店鋪轉一圈。

　　——葉老闆對她好她是知道的，原本要她去做交際花，維持家裡體面的家裡人要來鬧，也是葉老闆出面幫她把事情壓下去的。曲紅豆除了努力工作爲老闆掙錢，就是幫老闆時不時地去看看這兩個兒女。

　　吳月娘那邊，曲紅豆徹底放弃勸說。她老覺得吳月娘過得不好，不該守著那個一個怨恨她、雙腿殘疾、還不舉的男人過一輩子。奈何吳月娘就是認定了他啊！曲紅豆勸吳月娘改嫁，她可以幫忙出嫁妝，而且，吳月娘原先不顯山不露水的，可這做點心的手藝一出，大家就知道吳月娘還是有賺錢的本事的。想要娶她的人肯定有。

　　但吳月娘堅决不改嫁，還說：「奶奶曾經對我說過許多個故事。故事裡面的那些對丈夫婆婆不好的女人，改嫁的女人，仗著自己有本事就壓著婆家的女人，每一個下場都極其凄慘。我、我其實已經知道，那不是真的了，但我還是害怕。老師，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曲紅豆：「……那你記憶裡不能只有這些故事啊？你娘……葉老闆不是把你們送去了新氏學校嗎？你在裡面讀了9年書，就算在家裡，葉老闆也特意給你們請了其他的老師教你們東西，讓他們給你們講課說故事。他們說的，總不會是這些封建糟粕。葉老闆也是在你們好幾歲的時候，才出去工作賺錢的吧？在那之前，葉老闆守著你和承志，應該沒教你們聽過這些故事。你怎麽就隻信這些封建糟粕，不信葉老闆呢？」

　　吳月娘這次沉默了許久，終於苦笑道：「因爲，我蠢啊。」

　　曲紅豆腦海中閃過吳月娘說這句話時的樣子，搖了搖頭，想著吳月娘如今，反正不會被打了，做生意也能跟其他人相處，便也暫時撂下。

　　車子恰好停下在胭脂鋪的不遠處。

　　司機道：「曲老闆，前邊好像堵住了。」

　　不必司機說，曲紅豆也看到了。她拎著包包，下車走了過去，就發現人們正圍在一起，看熱鬧。

　　那原本還能裝出一副清高模樣，迷惑吳承志的阿青，此刻正插著腰，母夜叉似的駡被狼狽的推攘在地上的吳承志。

　　「你怎麽這麽沒用？不就是讓你多帶三個小孩嗎？你反正就在帶兒子，順便多帶三個一兩歲的小孩子，賺些錢補貼家裡，你這都幹不好嗎？還把人家孩子給看的生病的生病，被撓花臉的撓花臉，你這麽個廢物，究竟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阿青一出口，再有身邊人的講述，曲紅豆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脉。無外乎是胭脂鋪的生意如今也不好做，爲了掙錢，阿青就想了個「取巧」的法子，想著吳承志別的本事沒有，可他會帶孩子啊！沒瞧見吳承志把一個不是他的孩子的孩子，都帶的白白胖胖的？於是就讓附近沒空帶孩子的人家，把年齡差不多的孩子都送過來，讓吳承志帶孩子。當然，工錢是阿青拿。

　　只是，這幾個孩子都是一兩歲年紀，正是開始學走學跑的年齡段，吳承志除了要帶孩子外，還要負責家裡的不少家務。吳承志是人，又不是神仙，可不是把那幾個孩子給看出了毛病來，不是生病，就是孩子打架受傷。可這若非說是吳承志的錯，那真的是嗎？別說吳承志這個才十八.九歲的大男孩了，就是一個帶過好幾個孩子的婦人，也不敢說，一氣兒帶這麽四個一兩歲的孩子能帶好的。

　　曲紅豆看得怒從心頭起，正要爆發，就發覺那個被推搡在地上的吳承志忽然抬頭，看向阿青。

　　阿青惱道：「幹什麽這麽看著我？你個生不出孩子只能養別人孩子廢物！還敢瞪我了？怎麽，你是不想養我兒子，好教我兒子以後給你養老送終，摔盆抬棺了？」

　　這就是阿青一直能拿捏吳承志的原因之一。也是許多舊傳統的人，堅持要兒子的緣故。

　　吳承志這次却是沉默著，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走到阿青身後，看了一眼櫃檯上的小嬰孩，低聲道：「我走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青反應過來時，吳承志已經離她有些距離了。

　　阿青當即破口大駡：「你個廢物！你走，你走了就別回來啊？我告訴你，你在外面一個大洋都賺不來！你就是個親爹親娘親奶奶都不要的廢物！你娘寧可□□都不要你，你爹你奶奶更有意思了，他們寧可養幾個給你爹帶綠帽子的女人的野種都不要你。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這個世上，除了老娘肯養著你，願意讓兒子叫你一聲爹，將來給你摔盆送終，你看著世上還有誰能看得上你？你敢走，以後就是餓死街頭的命！死後還要餓著肚子排隊投胎，投的鐵定是畜生道！廢物，廢物，廢物！」

　　吳承志脚步忽然頓住，轉過頭，看向阿青：「你有一句話說對了，我死後，一定會投畜生道。不過，你也一定會陪著我的，不是嗎？」

　　大不孝，不投畜生道，又去哪裡？

　　吳承志一步一步的走遠了，那些圍觀的人都嘲笑起了阿青來。

　　阿青氣得要問候吳承志十八代祖宗，有人就笑：「你可省省吧，那吳承志的娘是誰，你該不會真不記得了吧？還有那莫家，現在是個什麽樣子，不用咱們再多說幾遍了吧？」

　　阿青跺脚，氣得轉身就回屋子裡去。瞧見櫃檯上哇哇大哭的孩子，暴躁不已。

　　曲紅豆圍觀了一場熱鬧，正想跟上去看吳承志要去哪裡，想了想，到底沒追上去，而是讓司機開車在後面悄悄跟著。

　　果然，吳承志去了吳月娘那裡。

　　這姐弟二人，腦回路一樣的清奇，就是不知道，被現實好好教訓了一場後，有沒有變得聰明些。

　　曲紅豆很快就不能親自盯著了，採買刺綉、瓷器、茶等運上船，這些都要忙碌起來了。

　　這一忙，就持續到了來年四月，葉老闆要起航離開了！

　　滬市也有商人購買或租賃國外的好船去進貨出貨，可像葉老闆這樣，自己找人改造了船，然後十幾艘一起出海的還真不多。

　　因此送行的人很多。

　　葉梨其實是想低調離開的，只是她的身份在這裡，船上也有其他滬市商人的投資貨品，葉梨站在港口，就和衆人寒暄了將近一個上午，才走到幾個孩子面前，挨個的摸了摸頭：「要乖哦。在家裡要按照娘給你們寫的計劃書讀書游戲，家裡傭人若是欺負你們，就叫紅豆姨給你們撑腰，把他們打一頓，趕出去，別叫那些人覺得你們年紀小，就好欺負，知道嗎？」

　　四個小的都紅著眼睛，連連點頭。

　　最小的小姑娘拉著葉梨的手不放：「娘，親親，親親人家。」

　　葉大佬想了想自己的大佬形象，猶豫片刻，側了側臉頰：「親。」

　　小姑娘：「……」癟癟嘴，就吧唧一口，親了上去。覺得不够，又是吧唧一口。

　　其他幾個也都挨個兒的親了好幾下，才放要維持形象的葉梨站起來。

　　葉梨最後又和曲紅豆交代了幾句，就正式登船，起航！

　　許多人都看著這一幕，心中亦是激情澎湃。

　　吳月娘和吳承志也藏在人群裡看著。

　　吳承志忽然道：「他駡娘了。我聽到了。」

　　吳月娘道：「我也聽到了。」

　　很煩，所以，話也不要說了。

　　左右癱了啞了，她都願意養著他一輩子的。這輩子，她都只有他一個丈夫，即便他癱瘓，不舉，啞了，她都會養著他，伺候著他。

　　然後，等娘不生氣了，讓她可以生孩子了。

　　再給他生個孩子。

　　最好是像娘的孩子。

　　奶奶和爹都說，她要做個賢惠善良順從，一心一意對待丈夫的好女人，看，她做到了。

　　她真的很孝順奶奶和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