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家鄉

　　紀凌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看著寧鈺的眼睛：“你的秘密是什麼？”

　　寧鈺怔忪片刻，隨即黑眸中浮現柔和笑意，揚起唇角：“你知道的，不是嗎？”

　　紀凌咬著嘴唇，睫毛顫了顫，執著的看著他，一字字道：“這不是一個答案。”

　　寧鈺輕輕歎了口氣，神色寵溺而溫柔，有力的手掌握住紀凌的手，音調低沉下來：“那你聽清楚了……”

　　紀凌看著他。

　　寧鈺緩慢而鄭重的開口：“在另一個世界我還有一個名字——寧鈺，而我很高興，能和你在這個世界重逢。”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紀凌的手微微發顫，死死看著面前的男人……這一次他說的很清楚，也沒有嘈雜喧鬧的背景音，他說他叫寧鈺。

　　親口告訴他，他來自那個世界。

　　紀凌心中再無絲毫懷疑。

　　其實早在第一次碰面的時候，自己就應該認出來的……那一次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他在向自己暗示他的身份，寧鈺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可是自己卻傻乎乎的當做誤會……

　　不肯面對顯而易見的事實。

　　自欺欺人到現在……

　　這時前方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文彥從山坡上快步而下，焦急的往這邊走來，而他身後不遠處，王一鑫正在狼狽的往下爬。

　　紀凌怔怔回過神，飛快的將自己的手從寧鈺手中抽了回來，臉上微微泛紅。

　　文彥大步走來，因為來的匆忙胸腔劇烈的起伏著，眼看紀凌受了傷，甚至無心去關注一旁的寧鈺，聲音急促的說：“你怎麼樣了？”

　　紀凌看著他擔憂的眼神，沉默片刻，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王一鑫緊隨其後，他一臉的後悔自責之色，都怪自己讓紀凌幫他拍照，才導致了這次意外，幸好寧哥剛好在一旁及時出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內疚的低著頭：“對不起……”

　　紀凌說：“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也沒事，你別多想。”

　　王一鑫明白這是紀凌安慰他的話，雖然紀凌這次幸運的沒事，但萬一有事呢？那他一定不能原諒自己，想到可能的後果依然後怕不已。

　　寧鈺看了看紀凌的腳踝，因為扭傷已經很快紅腫了起來，他神色一凜，伸出手直接將紀凌打橫抱了起來，紀凌措手不及的撞入他的懷中，鼻端碰到了他的脖頸，嗅著男人身上的凌冽氣息，臉上頓時滾滾發燙起來，本能的想要掙扎離開……

　　但是還沒伸手驀地動作一頓，他想起來自己現在腳扭傷了，而且又有王一鑫在場，原本沒啥事，要是自己矯情的推拒這貨還不知道會不會多想……於是紀凌不再動作，乖乖的任由寧鈺將他抱了起來。

　　王一鑫還處在內疚中果然沒多想，單純的覺得寧哥是個靠譜的男人，他一心擔憂紀凌的傷勢，說：“我和你一起送他先回去。”

　　寧鈺微微一笑：“不用，我送他回去就可以。”

　　王一鑫還欲再堅持，這種時候他怎麼能重色輕友的扔下紀凌呢！他堅持說：“那怎麼行，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吧。”

　　紀凌在寧鈺懷中又難為情又不自在，根本不想王一鑫跟著，怕王一鑫看出端倪來鬧的人盡皆知，這傢伙嘴巴就是個沒把門兒的，他忽的眼睛一轉，關切體貼的說：“你的小女朋友是不是還在等你……”

　　王一鑫表情一僵。

　　紀凌說：“一點小傷而已，真的沒有事的，你去忙你的，有寧哥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王一鑫想起自己剛剛萌芽的愛情，就有點動搖了，在愛情和友情之間進行著強烈的心理鬥爭，糾結的說：“你真的沒事嗎……”

　　紀凌認真的點點頭：“能有多大事。”

　　王一鑫猶豫半晌，終於咬牙對寧鈺說：“那寧哥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寧鈺笑了笑，說：“你放心好了。”

　　他不打算繼續耽誤下去，抱起紀凌就往前走，越過文彥的時候，視線和他一錯而過，然後淡淡收回視線。

　　文彥站在原地，看著寧鈺抱著紀凌從他面前離開，右手猛的攥緊，眼中陰鷙神色一閃而逝，隨即又被痛苦難過覆蓋。

　　雖然很想上前去將少年搶回來，但最後到底沒有動。

　　因為他知道少年最不喜歡他們的搶奪和糾纏，不喜歡被強迫，不喜歡被為難……如果這時候上前，枉顧少年的心意做那不識趣的事情，只會讓自己更被討厭而已。

　　但真是有些不甘心啊，他不過是慢了一步而已……

　　就如同上一世，如同在那個世界。

　　只因為自己第一世犯下的錯誤，便錯失了先機，哪怕之後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也難以挽回失去的信任，即便最後取得了原諒……又如何呢？

　　感情的事情，無法用條條框框規定清楚，更無法當做金錢資料來衡量。

　　哪怕他是最先愛上的那個人。

　　卻也無法得到心愛之人的心。

　　文彥慢慢張開手掌，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

　　每當他以為自己差點可以抓住的時候，機會卻又一次次從自己的手中溜走……最後什麼都沒有抓住。

　　王一鑫見紀凌和寧鈺離開，就準備也離開這裏，要走的時候發現郁學長還站在那裏，神色冷凝雙眸幽暗，不由忐忑的問：“郁學長，你怎麼了？不走嗎？”

　　文彥黑眸如同不見底的深淵，抬眸瞬間，看的王一鑫心中一驚，頭皮發麻。

　　咋回事呢？這人怎麼忽然變的好可怕？

　　就在王一鑫非常惶恐的時候，他又看到俊美溫和的青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掃去所有陰霾，好像剛才的偏執寒意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文彥道：“沒什麼。”

　　說完轉身從這裏離開。

　　王一鑫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郁學長難道是太關心紀凌才這樣的？

　　算了，不管了！

　　他的小女朋友還在等他！

　　這件事最要緊。

　　………………

　　寧鈺直接抱著紀凌從這裏離開，他是單獨開車來的，這時候便派上了用場。越野車的後座十分寬敞，寧鈺動作輕柔的將紀凌放在後座上，然後拉開車門坐進前面的駕駛座。

　　紀凌眼看寧鈺正準備驅動車子，突然發現寧鈺的肩膀後背處隱隱有血跡滲出，意外的道：“等等，你受傷了。”

　　剛才寧鈺一直面對他，所以他根本沒有發覺寧鈺受傷，直到此時才發現。

　　紀凌生氣的說：“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一聲？”

　　寧鈺發出一道無所謂的笑聲：“一點皮肉傷而已，不要緊，沒什麼好說的。”

　　紀凌：“可是……”

　　寧鈺忽然回過頭，對上紀凌的眼睛，眸中泛著戲謔笑意，語調微揚：“你在擔心我？”

　　紀凌臉色漲紅，憋了憋，剩下的話沒說出來……

　　寧鈺說：“其實這是件好事。”

　　紀凌：“？？？”

　　寧鈺眼神淡然，平靜的道：“這說明我現在和你是一樣的，也會受傷……對了，他們現在也和我一樣。”

　　紀凌微微一怔。

　　然後他忽然明白過來，寧鈺是在告訴他，現在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們都是普通人，再也不是那些星際世界的SSS級強者，就算有一些體質差異，本質也是一樣的。

　　現在是現在，過去是過去。

　　現在的你們，只是和我一樣的存在，所以我無需害怕。

　　紀凌沉默了許久。

　　然後忽的別過眼睛，惡狠狠的說：“會受傷還這麼不注意，還好意思說我是笨蛋！”

　　你也知道自己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了，卻還是想都沒想的沖了出來，用你的身體護住我。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會受傷嗎？

　　生氣！

　　誰讓你這樣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以為我會高興嗎？

　　紀凌轉頭看向窗外，胸口發悶，不想理會這個傢伙。

　　前方傳來男人的低笑。

　　緊接著是汽車發動機啟動的轟鳴聲。

　　沒多久車子停在山下，寧鈺出門去路邊的藥店買了一些藥品，然後回來拉開後座車門，對紀凌說：“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

　　紀凌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寧鈺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就這樣站在車門邊，輕輕抓住紀凌的腳踝，仔細的幫他消毒並且敷上藥揉了揉，又幫紀凌穿上襪子，將他的腳放了回去，神色專注。

　　紀凌其實是清醒的，他能感受到男人的動作很溫柔，手指帶著冰涼的溫度，輕輕拂過火辣辣的傷口，似乎帶走了一絲疼痛。

　　紀凌驀地睜開眼睛，道：“站住。”

　　寧鈺正準備離開，聞言回頭笑著看著他：“醒了？”

　　紀凌臉上燒了燒，你分明知道我沒有睡著！他沒好氣的揚起下巴，假裝兇狠的說：“你的傷口，也要處理一下吧。”

　　寧鈺定定看著他，忽的，眼底再次浮現笑意。

　　他低聲開口：“好。”

　　說著展開手臂，背對紀凌脫下自己的外套，又解開襯衣的紐扣，將襯衣褪到腰部的位置，露出半邊後肩，肩膀上皮被擦破了，滲出絲絲血跡來。男人的身材高大結實，肌肉勻稱而有力……同樣是一副很完美的身材，但是和曾經的那具軀體相比，少了很多傷痕，以至於不算多嚴重的傷，看起來很糟糕的樣子。

　　這是一具養尊處優的人類軀體。

　　真的和以前不一樣啊……

　　紀凌怔了怔，他居然又想起那個世界的事了，想起在欒水城的相遇。

　　那個時候，這傢伙分明沒有傷的那麼重，卻裝作動不了，就是要騙自己親自幫他上藥，喂他吃飯……可惡！大騙子！

　　紀凌想到這裏氣呼呼的，下手不由就重了點，然後他感到男人的身子繃緊了一下，卻沒有吭聲一動不動。紀凌動作驀地一頓，頓時又後悔的不得了……自己真是太過分了，寧鈺是因為自己才受傷的啊，而自己卻因為記恨過去的事情而對他下狠手，顯得自己像個斤斤計較的小人一樣……

　　紀凌放輕動作，小心翼翼的幫寧鈺擦上藥，自責的道：“好了……”

　　寧鈺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勾起唇角，哪怕沒有回頭，幾乎也能想像到少年的糾結、猶豫、生氣、心軟……

　　真是個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孩子啊。

　　難為你在那個世界的偽裝了。

　　不過我很高興現在的你可以再也無需偽裝，肆意的表現自己，哪怕是一些小情緒，小彆扭，我也都很喜歡……

　　寧鈺眼底深處是笑意。

　　他知道紀凌現在心情複雜，沒有多說什麼，以免少年更加難堪，轉頭繼續回到駕駛座開車。

　　紀凌的家寧鈺已經來過兩次，所以記得十分清楚，他熟稔的將車子停在紀凌家的樓下，再次伸手將他抱了出來。

　　紀凌卻推了推寧鈺，壓低聲說：“放我下來，扶著我就可以。”

　　這裏可是他的家呢，都是熟人和鄰居，總覺得被一個大男人打橫抱著還是十分難為情。

　　不就是扭了下腳踝嗎？這就被人抱著也太沒男子漢氣概了！

　　他可以自己走！

　　寧鈺低低笑了一聲，鬆手將紀凌放了下來，讓他抓著自己的手腕倚靠著自己，然後帶著紀凌上了電梯。

　　紀凌一蹦一跳的來到自家門口，正準備拿出鑰匙開門，忽然門從裏面被打開了，楊薇探出頭來道：“我剛才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就來門口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回來了，怎麼現在突然想回家了？”她說著視線一掃，就看到紀凌瘸著腳，連忙道：“你腳怎麼了？”

　　紀凌說：“沒什麼，就不小心扭了下。”

　　楊薇一看確實不嚴重，也就放下心來，然後看向寧鈺，認出這是紀凌那小女朋友的哥哥，心道難道小凌今天是和女友出去約會受傷的？人家女生不好意思過來，所以讓自己哥哥把小凌送回來？

　　不管如何，楊薇都很感激寧鈺送紀凌回家，她熱情的說：“小寧是吧，快進來坐。”

　　說著讓開身子，彎腰給兩人拿拖鞋。

　　寧鈺扶著紀凌進屋，換上拖鞋後讓紀凌靠坐在沙發上，楊薇又給他泡了一杯茶過來，寧鈺雙手接過來，客氣的道：“阿姨不必客氣。”

　　楊薇很喜歡這個謙恭有禮的青年，笑了笑：“對了，我剛好在做飯，你就留下來一起吃吧。”

　　寧鈺道：“那太麻煩您了。”

　　楊薇笑道：“我還要謝謝你送小凌回來呢，就這麼說定了，如果不留下來就是不給阿姨面子。”

　　寧鈺聞言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那……好的。”

　　楊薇這才滿意，轉身又進了廚房。

　　紀凌坐在沙發上看著這一幕，對寧鈺露出一個鄙視的小眼神，呵，演，就你會演！不愧是演技帝，想當初在帝星的時候，我被你騙的多慘啊，不對……全世界都被你騙的多慘啊！誰能想得到，那個正直勇敢又善良的全民偶像，光明偉岸的軍人楷模，會是反抗軍統領加百列呢？

　　渾身上下都是演技啊！

　　戲精附體說來就來，這麼一想……還不知道他和自己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呢哼。

　　寧鈺回過頭，便對上少年黢黑的雙眼，裏面閃著懷疑的小光芒，他走過去低頭看著紀凌，唇邊笑意清淺，聲音清朗悅耳：“你在想什麼？”

　　紀凌呵呵一笑：“我在想，你剛才演技真不錯。”

　　寧鈺並未露出任何生氣難過的表情，眼神依然平靜溫和，歎了口氣，緩緩道：“你認為那只是演技？”

　　紀凌遲疑片刻，點點頭。

　　寧鈺又道：“那你覺得，我真正的樣子，又該是什麼樣的？”

　　紀凌愣了一下，發現自己竟有些想不出來，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除了帶上面具偽裝成加百列的時候，其他任何時候，寧鈺總是溫和有禮又毫無瑕疵的，他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才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好的那個人。

　　如果這是偽裝，也已經深入骨髓。

　　寧鈺俯身靠近紀凌，聲音舒緩而低沉，道：“在這個世界，我不需要偽裝給任何人看，也沒有人能夠逼我去做任何事，我只做我想要做的事情，愛我想要愛的人，也包括尊重他和他的家人……這和偽裝與虛假都無關，只關於我是否願意這樣做，你明白嗎？”

　　紀凌又臉紅了，被說的一愣一愣的，竟然無法反駁。

　　片刻後他往後挪了挪，稍微離寧鈺遠了一點，結結巴巴的說，“別靠這麼近，你，你注意點，我媽隨時可能會出來……”

　　寧鈺唇邊露出一抹好笑的神色，但沒有繼續上前，而是轉身坐在客廳看電視，像是一個普通朋友一樣。

　　他坐了一會兒，沒多久又主動進了廚房，幫楊薇盛菜端飯。

　　楊薇沒有拒絕寧鈺的幫助，她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懂事親切，自己又是長輩，倒不會不好意思讓他幫忙，寧鈺家教真的很好，這麼看來他妹妹肯定也是個懂事乖巧的姑娘，這樣以後要是兩家成了親家，倒也是不錯的事兒，從女孩子的家人身上也可以看出對方家庭的環境與好壞嘛……

　　再說了，兒子現在正在和對方妹妹處朋友，自己身為母親，怎麼能給兒子拖後腿，媳婦還沒進門就樹立惡婆婆的形象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因此楊薇對寧鈺更加親切。

　　紀凌眼看母親和寧鈺有說有笑，親切的如同一見如故一般，簡直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視，可是他又沒有辦法告訴媽媽，自己並沒有處女朋友，這個男人才是追求他的人啊……

　　桌上擺著幾個簡單的家常菜，楊薇不算手藝多麼好，做的飯菜只能說是一般般，但是紀凌很喜歡，不論在外面吃了多少山珍海味，還是家裏的飯菜最令人懷念。

　　也不知道寧鈺吃不吃得慣。

　　不過他一個能吃苦打仗搞革命的傢伙，應該不會挑食的吧？紀凌倒不是很擔心寧鈺，但如果是卡洛斯和景隋那種傢伙，估計會吃不慣這樣的飯菜，紀凌低著頭思緒亂飄……

　　楊薇時不時和寧鈺聊天。

　　楊薇：“你是本地人嗎？”

　　寧鈺：“是的。”

　　楊薇：“多大年紀了，家裏有兄弟姐妹嗎？”

　　寧鈺：“24，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一個妹妹。”妹妹是臨時加的。

　　楊薇：“哎呀挺好的，我原本也想多生一個，給小凌找個伴，但當時工作忙，最後就沒有再要，結果小凌在家嬌生慣養的，要我說還是有兄弟姐妹來得好，孩子們會更懂事……”

　　紀凌本來悶頭吃飯在，怎麼你們談著談著就開始diss我了？？？

　　寧鈺壓了壓上翹的唇角，溫聲道：“阿姨客氣了，小凌他很好，也很懂事。”

　　楊薇：“他啊，你別維護他了，其實就是個熊孩子。”

　　紀凌：“？？？”我什麼時候成了熊孩子了？我還不夠乖嗎？

　　寧鈺：“是嗎？這倒沒看出來。”

　　楊薇歎了口氣：“你是不知道他小時候可皮了，但是大家都寵著他慣著他，每次我想打他他就哭，一哭就有親戚過來攔著說孩子還小不能打，這一拖就長大了。”

　　紀凌：“……”

　　寧鈺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緩緩道：“現在應該是不怎麼愛哭了，我沒有見他哭過。”

　　紀凌差點起身拍了桌子，你敢諷刺的更明顯一點嗎？

　　夠了啊！

　　楊薇笑道：“嗯，現在好些了，孩子大了就懂事了省心了，這話倒是不錯。”尤其是從車禍回來之後，紀凌有時候懂事的都讓她心疼，到現在還有些不習慣。

　　紀凌臉上燙燙的，恨不得把臉埋進碗裏。

　　一頓飯吃完，他已經無話可說，他感覺老媽快把他小時候尿褲子的事都給說了……

　　直到楊薇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寧鈺才微微側首，眼含笑意，“我不該總是欺負你的，保證以後不再讓你哭了。”

　　紀凌面如死灰，他已經沒臉了：“滾開。”

　　寧鈺又低笑了出來。

　　然後笑著笑著停住笑聲，閉上眼睛籲出一口氣……這孩子是真的很愛哭啊，但如果不是被欺負狠了，生氣了，難過了，誰又會去哭呢？那件事，自己到底還是有些過分，嚇到他了吧？

　　儘管沒有惡意，可是他的所作所為，本質和卡洛斯景隋無異……同樣任由自己被欲望支配。

　　他還不夠克制。

　　如果真的足夠克制，就根本不應該在他不想要的時候，去靠近他……

　　寧鈺睜開眼睛，緩緩說：“對不起。”

　　紀凌雖然剛才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因為老媽的揭底，沒想到寧鈺忽然說對不起，很快就意識到寧鈺是在說什麼，怔了怔。

　　片刻後，紀凌輕聲說：“這句話，你已經和我說過了。”

　　我既然可以不計較景隋的無情，卡洛斯的傷害，文彥的背叛和布蘭登的誤會……當然也可以原諒你。

　　如果我要對每一個人的錯誤斤斤計較，大概會活的很累吧？一定要追根究底的話，又能說得清誰在欺騙誰，誰在傷害誰，誰又是完全沒有錯誤的？

　　當我決定以那種決絕的方式拋下你們，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就早已不介意了兩清了。

　　而且雖然……從情感上來看最難以接受你身份的反轉，但從理智上來講，你卻是我最沒有資格去責備的一個人。

　　寧鈺看了紀凌半晌，少年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了啊。他忽然歎了口氣，說：“我有點後悔和你講道理了。”

　　紀凌：“？”

　　寧鈺彎腰下，凝視他的眼睛，緩緩道：“因為我希望你可以在我面前更任性一點，而不是算的這麼清楚，但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

　　是我一開始算的太清楚，我習慣於去掌握一切，哪怕愛著一個人，哪怕在一段感情中，也不肯將自己的命運徹底交由對方掌控，不肯還沒開始就輸的一敗塗地……

　　他習慣於算計一切，就是感情也可以用來算計。

　　正如他第一世，決定和景隋締結婚約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沒有所謂的心動，有的只是利益的結合。

　　直到遇見紀凌。

　　直到少年從他身邊，決絕的離開。

　　他才知道有一種感情，是無法算計，也不能被算計的。

　　紀凌落入寧鈺漆黑的雙眸，對上那深邃的溫柔，聽著他低沉的話語，微微失神，似乎整個人要這樣被淹沒進去……

　　他似乎有點明白，

　　但又不是太明白。

　　寧鈺望著少年懵懂的雙眼，沉默半晌，唇邊揚起無奈而寵溺的弧度，忽然道：“你媽媽做的飯菜很好吃，她人也很好，我有些明白你為什麼執意想要回來了……如果是我，我也會想要回來的。”

　　紀凌看寧鈺忽的轉移話題，驀地回過神，也順勢轉移了話題，避免了剛才的尷尬和奇怪的感覺，張了張嘴，“哦……”

　　“你和你的世界都很好。”寧鈺說。

　　紀凌臉紅心跳的伸手推了推寧鈺，瞪著他說：“你該走了。”

　　媽媽就在廚房呢，要是出來看到了怎麼辦啊！

　　寧鈺點點頭站直身體，似乎正要離開，卻忽的一把拉住紀凌的手腕，將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在他耳邊發出一聲輕笑：“對了，我還有一件事一直都想告訴你……”

　　紀凌心道你夠了啊，還有完沒完了，告白也不會選個合適的時間嗎？我知道你愛我行了吧！結果他就聽到寧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片刻後，眼眶微微酸澀起來。

　　寧鈺說：“我一直想告訴你，那個世界現在也很好，就和你所期望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