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降臨

　　文彥冷冷看著面前的男人。

　　雖然他已經離開了帝星，但帝星發生的事情和秘密，他依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儘管景隋暫時並未對外公佈這件事，但文彥早就知道寧鈺身份暴露的事情——寧鈺就是加百列。

　　誰能猜到那個正直英勇的平民偶像，其實是令無數貴族聞風喪膽的神秘的反抗軍統領呢？

　　所有人都被他騙過去了，寧鈺才是隱藏的最深的一個人。

　　也正是這個人卑鄙的利用紀凌的善良單純，設計將紀凌抓走，自導自演了一出戲並且傷害了紀凌。

　　只要一想到紀凌會變成今天這樣，是寧鈺一手造成的，文彥的心中就充滿了殺意！

　　你不該來這裏的。

　　文彥緩緩開口，眼神陰冷，聲音沙啞：“你認出紀凌了，是嗎。”

　　寧鈺對上文彥冰冷銳利的視線，他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而是淡淡開口，說：“你想殺了我。”

　　文彥胸腔微微起伏了一下，黑色眼眸中是幽暗冰冷的殺意，他定定看了寧鈺很久，忽的開口說：“你走吧。”

　　寧鈺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你不想殺我？”

　　文彥語氣平靜，緩緩道：“你是反抗軍統領加百列，從過往的戰績和資料來推斷，是一名SSS級強者，而且就在不久前，你還從陛下和元帥的追殺中逃脫，又和卡洛斯交過手。根據這些我判斷，儘管你現在受了傷，我能夠成功殺死你的概率，依然不足7.8%。但我們一旦交手，導致暴露我們位置的概率高達97.7%，陛下和卡洛斯大公都會發現這裏……我不在乎你是否能夠再次成功逃生，但我不希望少爺再次被迫回到帝星。

　　所以，比起和你動手所引起的一系列麻煩，我更希望你能主動離開，不要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

　　寧鈺的眼神慢慢變的凝重，定定看著他文彥，似乎今天才重新認識這個人一般。

　　許久，寧鈺勾起唇角，開口道：“你很有自信，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只是S級而已，但你仍然認為你面對我，是有勝算的。”

　　文彥淡淡道：“誰都有一點底牌，不是嗎？”

　　寧鈺輕笑一聲，眼神卻隱含銳利挑釁之色，道：“你的分析看似有些道理，但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願意離開？”

　　文彥的笑意沒有絲毫到達眼底，他沒有去問寧鈺為何而來，為何而留，只是平靜的敍事事實，道：“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陛下和卡洛斯大公只想找回少爺，但是你……他們想要殺了你，如果你執意留下來，那麼這次你面臨的不僅僅只是陛下他們，我同樣會不計代價對你出手，同時面對我們，就算你是SSS級，生還幾率將會不足3%。”

　　寧鈺眼睛驀地眯起，他用一種無比冰冷的視線看著文彥，說：“還有一種可能性你說漏了，我還可以現在就殺了你，這樣你就沒有機會和陛下聯手對付我了。”

　　文彥輕輕撫摸著手指上的銀色指環，淡淡道：“是嗎？雖然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真的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殺死我，且讓我沒有足夠時間對外發出消息嗎？”

　　寧鈺看著他，眸光微冷。

　　他在威脅他。

　　文彥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如果他執意繼續留下來，他將不惜代價的殺死自己，哪怕結果是兩敗俱傷，甚至失去性命都在所不惜。

　　一旦面對面，這裏，他和文彥只有一個人能留下來。

　　他們都清楚明白這一點。

　　而文彥篤定自己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事實上，自己也確實不會拒絕，無法拒絕，但不是因為所謂的權衡利弊。

　　寧鈺定定看著文彥，回想的是紀凌在這裏生活的一幕幕，開心的、愜意的、放鬆的笑容，那些在帝星上，從來不曾展示過的一面。

　　他本是來帶走紀凌的，可是現在他卻知道。

　　該走的那個人，是自己。

　　………………

　　紀凌回到家裏，意外的發現文彥竟然不在家，沒有像往常一樣對他說您回來了，竟然有點不習慣……

　　嘛，文彥也有自己的生活，又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專職奴僕，要整天圍著自己轉。

　　而且今天文彥不在正好，紀凌拍了拍自己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臉，如果文彥在家，他還擔心會被看出破綻來呢。

　　第二天早上紀凌伸了個懶腰，起床出去吃飯。

　　文彥已經回來了，微笑的望著他，說：“您起來了。”

　　紀凌點點頭，他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就找了個藉口出門去了，甚至路上還美滋滋的覺得自己的演技進步了，竟然瞞了文彥這麼長時間，真是棒棒噠！

　　路上紀凌路過熟悉的店面，買了些自己很喜歡的零食順路帶了過去，寧鈺受傷整天待在家裏多無聊啊，又沒有什麼娛樂，乾脆給他帶點吃的吧！

　　去的時候朱蒂不在家，不過紀凌自己有鑰匙，直接開門進去。

　　但是今天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寧鈺沒有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等著他，而是換上了他出現時的那身黑色衣服，背對他站在門口處，眯著眼睛看著外面的陽光。

　　紀凌怔了一下，道：“你怎麼起來了？”

　　寧鈺回轉身，綠眸中泛著溫和笑意，他說：“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紀凌疑惑的看著他。

　　寧鈺輕輕開口：“我要走了。”

　　他靜靜看著紀凌，眼中似乎有些許不舍，但並不明顯，隱藏在一貫的淡然溫和之下，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紀凌十分意外，但是轉念一想，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寧鈺又不像自己這麼無聊，不論是他原本的身份，還是現在的反抗軍身份，註定是個要幹大事的人啊！傷好了就要走了，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的。

　　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果然，寧鈺再次開口，他道：“我是個反抗軍，如果我繼續留下來，會將麻煩帶來的。”

　　紀凌忽然有點感動，嗨呀，原來他又是在擔心自己，唯恐給別人帶來麻煩才要走的，真是個體貼的好人。

　　既然寧鈺要走，自己也沒有理由挽留，這次偶遇就當做是一個意外吧，紀凌將自己剛買的零食遞給寧鈺，彎起眼睛笑道：“剛買的，正好給你踐行了。”

　　他頓了頓，又關切的囑託道：“你……小心點。”

　　雖然自己說這個話似乎起不到什麼作用，也不能幫助寧鈺什麼，但他真心不希望寧鈺再受傷出事了。

　　寧鈺望著紀凌眼神柔和。

　　雖然很高興你願意這樣關心我，但是又遺憾於你絲毫不想挽留我。

　　你習慣於對每一個人好，毫不吝嗇你的善意。

　　也許文彥也是被你的這一點所吸引吧，既然他願意好好對待你，那麼就這樣吧……

　　我清楚明白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

　　只是，莫名有點不想離開。

　　寧鈺定定看著紀凌半晌，忽的啞聲開口：“如果以後還有再見面的機會，我可以追求你嗎？”

　　紀凌睜大眼睛，你都要走了，原來還不死心來著呢？

　　我可不想被男人追求！

　　紀凌正準備開口說‘不’，結果就見寧鈺綠色的眸子中，浮現淺淺的憂傷之色，輕聲道：“也許這一走，我不能再活著回來了。”

　　紀凌：“……”

　　大兄弟你這話讓我怎麼接？

　　難道要我對著你這樣一幅即將英勇就義視死如歸的模樣冷酷無情的說，不行，你去死也別想追求我？？？

　　算了算了，反正你又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到時候馬甲一脫，查無此人，我們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不如說一個善意的謊言好了，反正我又沒有答應接受你。

　　紀凌頓了頓，別過眼睛說：“好。”

　　寧鈺開心的笑了，他這樣笑起來的時候，格外的英俊不凡又溫柔，紀凌更不好意思多看，難怪是全民偶像啊……真是顏好。

　　紀凌紅著臉，說：“你要是沒事的話，那，那我先走了……”

　　其實他今天來了才發現寧鈺已經好到這個程度了，根本不像他之前表現的那麼虛弱。不愧是S級強者，身體素質就是強，但是他昨天卻還裝可憐問自己今天過不過來……

　　這個傢伙，其實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老實呢！

　　分明是想哄騙自己過來。

　　認為自己識破了對方詭計的紀凌就想走了，自從寧鈺和他告白之後，相處起來就怪不自在的，但是紀凌剛一轉身，寧鈺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手心的溫度灼熱，五指有力，那溫度透過他的肌膚，傳遞到他的血液之中，蔓延至全身，讓他整個人都僵住。

　　紀凌回過頭。

　　寧鈺望著他，眸中似乎有某種複雜的掙扎之色一閃而逝。

　　紀凌疑惑的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寧鈺似乎想說什麼，但沉默許久，最後只是低聲道：“沒什麼。”

　　紀凌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是眨眼男人已經鬆開手，他臉色紅了紅，心道估計還是告白的事情吧……溜了溜了。

　　紀凌匆忙走出很遠，才慢慢放緩腳步。

　　他沒有問寧鈺什麼時候走，不過也沒有必要吧，反正也是無關緊要的插曲。其實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除了不能完成任務有點讓人不高興以外，並不想被那些事打擾。

　　他不討厭寧鈺，但是他討厭麻煩。

　　反抗軍，神秘的主角受，受傷追殺……這些全都是麻煩啊！！！

　　紀凌吐出一口氣。

　　心道，走了也好，就這樣吧。

　　………………

　　紀凌回去的時候文彥正好在家，正在彎腰給他鋪被子……

　　好像一個賢妻良母。

　　等等，自己怎麼會產生這樣可怕的詭異想法啊摔！

　　紀凌：“……”

　　文彥撫平床單的皺褶，站直身體，回頭對紀凌笑道：“我擔心您睡不慣這裏的床，所以讓人在莫爾星系的主星重新定制了一張床過來，順便購買了一些科索星出產的天雲絲床單，應該會比之前舒適一些，很抱歉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現在才運到。”

　　紀凌呆呆的看著文彥，哇塞你至於嗎？我們都在這裏隱居了，還弄的這麼奢侈做什麼？

　　沒必要的！

　　紀凌十分不好意思，說：“其實之前的床很好，並沒有什麼不舒服，你不需要這樣麻煩……”

　　文彥恭敬的道：“並不麻煩。”

　　紀凌：“……”

　　文彥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複雜之色，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他本可以告訴紀凌真相的，告訴紀凌寧鈺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寧鈺是如何欺騙他傷害他，這樣紀凌必然不會再理會寧鈺，但是……他到底沒有這樣做。

　　他想守護少年的笑容，想要看他開心、幸福。

　　而不是在好不容易獲得這一切的時候，再次得知被人背叛……他不捨得看少年傷心難過。

　　你是這樣的善良，而別人卻將你的善良，當做傷害你的武器。

　　這個世界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這樣美好，看似可以信任的人也遠遠不如你以為的，那樣值得信任。與其被殘忍的事實擊破你的幻想，不如就維持現在的虛假美好，如果能維持一輩子，那麼就不會被其中的陰暗傷到。

　　文彥抬起紀凌的手背，輕輕落下一吻，溫柔低啞道：“為您做任何事情，都是我的榮幸。”

　　紀凌臉色驀地漲紅。

　　男人的吻輕輕落在他的手背，帶著些許涼意，輕微的酥癢掠過肌膚，令紀凌的手微微顫抖……

　　但是他偏生不好意思甩開，因為這個人這麼虔誠又恭敬，根本沒有半分褻瀆的意思……這，這種禮節性的吻手禮，讓人怎麼好意思甩開呢？

　　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沒禮貌了！

　　算了算了，習慣就好了！

　　文彥輕輕捧著少年的手，那纖細修長的指尖，微微蜷曲著劃過他的手心，他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看似輕鬆的放開了少年的手。

　　沒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和克制，才將少年放開。

　　紀凌收回手，這才鬆了一口氣，輕咳一聲，道：“我，我先休息會兒，晚上吃飯再叫我吧。”

　　說著一頭鑽進屋裏關上門！

　　哎，一天要應對兩個愛慕者，真是令人身心俱疲！

　　太難，太難了。

　　紀凌躲著文彥根本不敢露面，人家文彥分明什麼都沒做，所以自己為什麼要像做賊心虛一樣啊？！

　　紀凌只想仰天長嘯！

　　晚上照例是朱蒂過來送飯，她趁文彥不再的時候，悄悄對紀凌說：“你的朋友走了。”

　　紀凌點點頭，並不意外，心不在焉的道：“哦，我知道了。”

　　朱蒂見紀凌似乎不在意，也就不再多說，她真的覺得寧鈺很危險，像是一個定時炸彈一樣，但是為了紀凌她還是幫他收留了他，好在那個人終於走了。

　　挺好。

　　………………

　　對於紀凌來說，寧鈺的到來和出現只是一個短暫的小插曲，很快被他拋到腦後。

　　再次恢復了他平靜又愜意的生活。

　　因為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他也懶得去催系統關於調查的事情，反正再慢總得有個結果的。

　　系統見宿主終於不再整天逼問自己也鬆了口氣，他還真怕紀凌天天追問他結果，他也很為難啊！他只是一個小系統嚶……

　　文彥仍然是個恭敬的僕人，日復一日的不曾改變絲毫，而且他熱衷於從帝國各地給紀凌搜羅好吃好用好玩的。

　　雖然他放棄了議長的身份地位，但他多年積攢的人脈和金錢卻還在，照樣手眼通天，如果不是擔心引起別人注意，暴露他們的位置，他完全可以給紀凌更好的生活，而不至於這般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而且對於能獨佔少年，文彥已經心滿意足。

　　每天看著心愛的少年，照顧他，陪伴他，令文彥甘之如飴。

　　這時候他是如此的慶倖，慶倖自己還有重來的機會，還有機會彌補上一世的過錯。

　　一天天過去。

　　眨眼又過了半個多月。

　　紀凌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城市，欒水城的人們熱情好客，都認識了這個住在城主府的少年，少年總是元氣滿滿的又可愛懂禮貌，大家都很喜歡他。

　　這天段星星賴著紀凌帶他出去玩，紀凌前天釣魚輸給了這個臭小子，只好無奈答應下來。

　　他們一路邊吃邊轉。

　　賣糖的大媽看著紀凌，笑道：“哎，小凌今天又來了？來來，我今天做的糖專門給你留著呢。”

　　紀凌準備掏錢。

　　大媽連忙推辭，慈愛的看著他：“你天天來照顧我的生意，今天的就送給你了，拿去吃別客氣！”

　　段星星看的口水直流：“我也要。”

　　大媽呵呵道：“可以，十星幣半斤。”

　　段星星：“？？？”

　　好像我才是小孩子吧？為什麼不能送給我，反而要送給那個明顯已經成年的臭男人？

　　紀•臭男人•凌忍不住摸了摸段星星的腦袋，接過糖笑著說：“謝謝伯母。”

　　然後拽著段星星就走，把糖塞進對方的手裏，看著小孩臭烘烘的臉說：“喏，我和你分，別生氣了。”

　　段星星差點就委屈的哭了，他哪里不討人喜歡了？

　　為什麼大家要區別對待？

　　因為這件事，一路上小孩都板著臉不和紀凌說話，氣衝衝的把糖還給紀凌，一臉的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冷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

　　紀凌心道這臭小子被慣壞了，順著他怕不是要上天，於是伸手接過糖開心的吃了起來。

　　段星星：“？？？”

　　你怎麼不接著哄我了？

　　哇，好過分啊，你們都好過分啊！！！

　　我才7歲，7歲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不知道什麼叫做愛護弱小嘛！

　　段星星鼻子發酸，正準備哇的放聲大哭，用眼淚維護自己的權益，結果忽的天色黑了，他疑惑的抬頭，呆呆的看著天上。

　　豔陽高照的下午，光線被陰影籠罩，只剩下一片暗沉沉的黑暗。

　　所有人抬起頭，失神的看著橫隔在頭頂上的巨大星艦。

　　黑色的艦身折射著冰冷的光芒，在可怕的安靜中，艦身下方的出口打開，一隊隊穿著黑色制服，戴著金屬頭盔的士兵拿著武器，列隊乘坐飛行器降落下來，他們降落在地上整齊的列隊，腳步鏗鏘有力，每個人的頭盔下，只露出一雙冰冷無情的雙眼，如同看螻蟻一樣看著這個的每個人。

　　伴隨著他們的降臨，無聲的恐怖籠罩了整個城市。

　　所有人戰戰兢兢的，眼睜睜看著那些冷酷的士兵眨眼佔領了整個城市，將這個和平散漫的小城，化為一個被黑暗籠罩的領域，整個城市都在匍匐顫抖。

　　恐懼在每個人心底蔓延。

　　他們怔怔看著最後出現的男人。

　　褐發褐眼的儒雅男人，穿著黑色的禮服，手拿銀黑色手杖從懸浮臺階上緩步而下，鋥亮的皮靴踩在泥質的地面上，優雅、矜貴，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淡淡掃視過四周。

　　所有人視線所及，都恐懼的垂下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紀凌隱藏在人群中，猛地低下頭。

　　深呼吸一口氣，手指卻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卡洛斯……他，他怎麼找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