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從歐陽嫻的角度看去， 大敞的殿門之內， 迎面而來的就是睿王□□著上身站在床邊的模樣。

　　因其背對著門口，所以歐陽嫻沒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如何， 但當她透過睿王的側身縫隙看到內裡的歐陽靜之時，一股怒火抑制不住地直衝腦門。

　　只見那立於斜側方的大床之上，她的妹妹一幅衣裳淩亂的模樣，一臉驚懼慌張地捲縮在床角裡，小臉兒煞白一片， 纖弱的小身子還在抑制不住地瑟瑟發抖， 可以想見她之前究竟遭受了怎樣地一番淩／辱。

　　「季博瀚！你怎麽敢？」歐陽嫻渾身顫抖， 却是被氣得。

　　此情此景，別說是她，就連緊跟在她身後而來的季博源與衆多宮婢太監們也不由得跟著想歪了。

　　無意中撞見主子醜事， 那些宮婢與太監們已然惶恐地跪倒在地， 死死地低垂著頭， 額際冷汗淋漓， 根本不敢再抬起分毫，心中懊惱自己爲何要跟著過來，若是不來， 興許這條小命還能保住。

　　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歐陽靜被淩／辱， 這是歐陽嫻心底最不能被人所觸碰的一片逆鱗。

　　她猶記得前世妹妹臨死前的絕望情景， 哪怕因妹妹及時自盡而幷未真正被人毀了清白， 但是那一刻的絕望， 與化爲厲鬼時心中爆發的怨恨與悲憤， 都猶如一把刻刀一般，一筆一劃，鮮血淋漓地印刻在歐陽嫻心頭之上。

　　這條傷疤，比之自己被季博軒於新婚之夜親手勒死的痛楚，還要撕心裂肺，慘痛萬分！

　　「嘭！」一聲驚雷般的巨響，跪倒在殿外的宮人們齊齊一抖，有人小心地抬眼偷瞄了一下，却見原本被踹開而大敞的宮門再次死死關上，隔絕了裡頭與外界的兩個世界，令人無法探查分毫。

　　至於寢殿之內的情景……

　　「榮安住手，事情還未清楚，也許這只是一個誤會呢？」季博源死死地抱著歐陽嫻的腰，想要阻止她怒殺自己弟弟。

　　此時的歐陽嫻已然陷入一片暴怒之中，她雙目化爲一片凶厲殘暴的猩紅之色，膚色雪白得不似常人，烏髮飛舞，紅衣如血，雙手之上遍布赤黑鱗片，十指尖銳如刀，儼然化爲了一雙可怖的鬼爪。

　　隨著歐陽嫻的厲鬼化，其體內的鬼力也隨之狂涌而出，汹涌如狂潮巨浪般的鬼力籠罩於整個寢宮之內，使四周陷入了一片血紅色的詭异領域中。

　　若非事先與歐陽嫻相識，加上此時自家親弟的性命受到威脅，一般見到這種可怕的厲鬼，季博源都是惜命地掉頭就溜的，哪裡還敢上來抱著人家的腰，阻止她殺人。

　　「惡鬼。」季博瀚一手握刀，一手按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胸膛，感受著胸口上陣陣被腐蝕般的劇痛之感，他緊擰著一對冷峻的劍眉，鋒銳如刀的目光冰冷而戒備地投注在厲鬼化的歐陽嫻身上。

　　剛剛他一個不慎，被這突然狂化的惡鬼給抓傷了，這傷口上還超繞著一股比之先前畫皮鬼還要厲害的力量，充滿了腐蝕之氣，不僅會令他的傷口無法愈合，還在不斷地腐蝕加重他的傷勢。

　　「誤會？此情此景，還能是什麽誤會？這畜生既然敢侮辱我妹妹，就該拿命來償！」抬手揮開季博源的糾纏，歐陽嫻五指成爪，便再次狠狠地向著季博瀚猛襲而去。

　　到底是能做大將軍的人物，季博瀚的武功怎會弱？

　　一開始是他沒防備，才被這惡鬼偷襲成功，如今有了警惕之心，見歐陽嫻再次攻來，他自然能自行施展輕功躲開，還提刀與那猙獰鬼爪相抵了一回。

　　清脆的金戈之聲響起，兩者間的第一招却是鬥了個平，誰也沒受傷。

　　「倒是還有兩下子，再來！」大喝一聲，歐陽嫻再次揮爪而上。

　　這段日子歐陽嫻也是受够了那種無所在不在的憋屈感，明明身懷强大的武力却總因這樣那樣的顧忌而只能憋屈在那些條條框框之內，連殺個仇人都得彎彎繞繞地算計許多。

　　要她說，强者爲尊，以她的實力，弄死那些人渣不過動動手指頭的事兒，有什麽仇怨，痛痛快快地戰一場就是，重活一世，何必再委屈自己？

　　心中本就憋著一股勁兒，此時被妹妹險些又被人淩／辱之事給一刺激，歐陽嫻可不就得如那炮／仗一般，一點就爆嗎？

　　本來因爲所面對僅是一個身具魔氣的普通人，所以一開始沒有出全力的歐陽嫻見季博瀚武力不俗，也開始漸漸地加重了攻勢，短短不過一息時間，兩人就過了不下三十招。

　　歐陽嫻還完好無損，可身爲她的對手的季博瀚就慘了，周身添了不少傷口不說，每一道傷還因惡鬼之力的侵蝕而無法愈合，血流不止。

　　另一邊的季博源被歐陽嫻甩飛出去，摔倒在地上，不慎觸到了身上尚未痊愈的舊傷，頓時疼得腦袋發暈，在地上多躺了一會之後才勉强爬起身，抬頭就見自家弟弟此時的慘樣。

　　心知再如此下去歐陽嫻定會將弟弟殺死，届時別說他與歐陽嫻之間的合作了，雙方就該成爲不死不休的死敵了！

　　想起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季博源連忙轉頭，正見那捲縮在大床角落的歐陽靜還猶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內，一臉失神的模樣，絲毫沒注意到自家姐姐已經與大灰狼打起來了。

　　他乾脆也不站起身了，直接就坐在地上衝著歐陽靜嘶聲大吼：「歐陽靜，你姐姐快將季博瀚殺死了，你還不懷去阻止！」

　　這聲大吼不僅一下子就驚醒了還陷於發現季博瀚是魔族的恐懼之中的歐陽靜，還驚動了那邊正在打鬥的一人一鬼。

　　歐陽嫻手下一頓，季博瀚趁此機會連忙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她的致命一擊。

　　「想跑！」歐陽嫻眉心一蹙，手中赤紅長鞭顯現，這是她頭一次對毫無修爲的普通人亮出自己的本命法寶。

　　長鞭隨著歐陽嫻的揮舞，如靈蛇般舞動，正想將人就地滅殺，就聽到了妹妹一聲急急的呼喚：「姐姐快住手！」

　　來不及了！

　　季博源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眼睜睜地看著那燃燒著血紅烈焰的長鞭就要狠抽到弟弟身上，而歐陽嫻哪怕聽到妹妹阻止之言正想收手，却也來不及了！

　　千鈞一髮之際，衆人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一面堅固的護盾憑空出現在季博瀚身前，生生受了那淩厲的一鞭，猛地破碎爲無數星光，却也成功阻擋了長鞭的攻勢，救回了季博瀚一條命。

　　季博瀚順著白光傳來之處望去，幽深的黑眸中只能望見那癱軟在大床之上，一臉慶幸的歐陽靜。

　　***

　　一片狼藉的景臨宮主殿之內。

　　歐陽姐妹，季氏兄弟雙雙成對角之勢坐在唯一一張完好的桌子上，氣氛冷凝。

　　「好了，你們這幾日多吃點補血之物養養身子就好了。」歐陽靜收回放置在季博瀚胸前傷口上的手，小小聲地對著他說道，面上神情猶有幾分怯意，還帶著一股歉疚。

　　剛剛在一片混亂之中，季博源一聲大吼將她喚醒。

　　她清醒過來後就見姐姐一臉暴怒地對著季博瀚大打出手，還下了殺招，驚得連忙出手相救，隨後一行人稍微冷靜下來之後才將誤會解開。

　　氣得歐陽嫻差點又要胖揍季博瀚一頓，這次就連季博源都沒理由去阻止了。

　　聽聽他弟弟究竟幹了什麽混帳事，趁著人家小姑娘昏迷不醒而去輕薄人家就够混蛋的了，等人被他驚醒了居然還去嚇唬人家，又是脫衣服又是威脅要吃掉人家的，把人家給嚇崩潰了，這不被打都天理難容。

　　也虧得這小姑娘心善，不僅不計前嫌地出手救下他弟，還毫無怨言地幫他們兄弟療傷。

　　悄悄摸摸自己已然不見一絲傷痕的手臂，季博源心想，無論經歷過多少回，他都無法忘記那種親眼看著自身傷口飛快愈合的震撼。

　　其實要他說，榮淑只需將弟弟身上的鬼力去掉別影響傷口愈合就得了，剩下的就讓他再好好疼幾日，讓他漲漲記性，活該他吃飽了沒事去欺負人家小姑娘。

　　歐陽嫻還冷著一張俏臉端坐在桌子另一側，對於自家妹妹主動去幫人家療傷的行爲不阻止，但自己也沒絲毫愧疚之意。

　　此事說來說去還是睿王有錯在先，即便她暴怒之下下手太重，可她也不認爲自己需要去給人家道歉。

　　若這禽獸睿王下次還敢欺負她妹妹，她下次絕對還打他！

　　殿內的氣氛有點尷尬，歐陽靜再給季氏兄弟療完傷後就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跟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一般，懨懨地垂頭不語，而歐陽嫻此時怒氣未消，氣到不想說話。

　　季博瀚是本身就不愛說話，而季博源則……無話可說。

　　所以這四人只能保持著這種沉默又尷尬的氣氛一直到太后聞聲而來，這才被打破了寂靜的環境。

　　「你這個孽障，一回來就想氣死哀家是不是？」太后在心腹嬤嬤的攙扶之下急匆匆地踏進景臨宮，一見到季博瀚，二話不說就舉起手中藤條抽過去。

　　早在前來景臨宮的路上，太后就從知情的宮人處知曉自家小兒子都幹了什麽混帳事，頓時心底氣怒不已。

　　那混帳既然喜歡靜兒，那來她面前好好求娶不就是了，她是那種棒打鴛鴦的惡人嗎？

　　怎地還給她來了這麽一出，是嫌她老人家活得太長了，還沒被他們給氣死是嗎？

　　如今靜兒的清白名聲都毀了，她雖然疼愛小兒子，但也一樣心疼靜兒，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也沒辦法偏袒，就只能先當著靜兒的面揍小兒子一頓，給靜兒消消氣之後再看看兩人的婚事該如何操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