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歐陽書小小一團，被嬌養得白白胖胖的，穿著一身月白小錦袍，就像一顆圓滾滾的糯米團子。

　　才兩歲的他尚且不懂得死亡的含義，所以近段日子雖然也有鬧過幾回要找娘親，却還是容易被哄住，照樣能吃能睡，不像他的兩個姐姐，因心思過重，這段日子茶飯不思，倒是顯得整個人消瘦了不少。

　　看看她們姐妹二人那纖細得仿若皮包骨的模樣，原本的衣裳穿在身上也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令人不禁懷疑，若是此時來一陣稍微强烈一點的風，是不是就能將她們給吹跑了？

　　特別是在胖乎乎的小歐陽書的對比之下，衆人越發注意到歐陽姐妹此時的纖弱模樣。

　　一時間心中憐惜之意大起，反到將之前因她們鬧事而升起的反感之情給壓下了不少，轉而對老王妃升起了幾分鄙夷。

　　雖然衆人都知曉老王妃是因爲與原王妃之間婆媳不和這才牽怒了這對雙生姐妹，可再怎麽說，這都是她嫡親的孫女，她們又未做錯過什麽，怎地那孫氏就真的忍心這麽磋磨她們？

　　如此心腸，未免太過歹毒。

　　這邊衆人還在心中鄙視老王妃，那邊歐陽書已經邁著小短腿，像只可愛的胖鴨子一般，搖搖擺擺地走到了姐姐跟前，伸著小胖手要抱。

　　然後就心滿意足地被看著柔柔弱弱的歐陽靜輕輕鬆鬆地一把抱起，攬在懷中。

　　「姐姐。」小奶音明顯雀躍了不少。

　　最近娘親不見了，連最喜歡的姐姐們也很少來找自己玩兒，歐陽書自覺受了好大好大的委屈。

　　此時一窩在歐陽靜懷中，感受著熟悉的溫柔氣息將自己包圍，頓時就依賴地伸出小胖手環住歐陽靜的脖頸，撒嬌地用大腦袋不停地蹭著歐陽靜的肩頭，胖乎乎的小身子扭來扭去的，一點都不消停。

　　「乖一點。」歐陽靜輕哄地拍撫著弟弟的小後背。

　　得了姐姐安慰，歐陽書這才勉强乖順了一些，窩在那不動了，只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瞅著歐陽嫻，眸中的渴求之意分外明顯，也想要大姐姐抱抱。

　　「走吧。」等到一雙弟妹都來到跟前，歐陽嫻這才站起身，在弟弟期待的目光之中面色稍稍柔和幾分，寵溺地摸摸他的大腦袋，隨後帶頭領著一雙弟妹轉身往屋外走去。

　　「站住，你們要去哪？」一直沉默的歐陽靖宇見此，終於忍不住出言喝問道。

　　脚下步伐微頓，歐陽嫻稍稍側頭，鳳目微斜，冷聲道：「既然祖母趕我們走，作爲『孝順』孫輩，我們也不敢不從不是嗎？」

　　言畢，歐陽姐妹再不理身後事，帶著唯一的幼弟離開錦陽郡王府，踏上府外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揚長而去。

　　「你們給我站住，逆女！逆女！……」

　　身後追出來的歐陽靖宇被馬車甩了一頭一臉的灰，只能氣急敗壞地在府外怒聲叫駡，可惜無人搭理他，最終只能在外頭百姓們好奇的目光之中羞耻地掩面回府。

　　今日真是，丟臉丟大了！

　　都怪母親，都這麽大的人了，怎地還總是愛與小輩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連累得他也跟著丟人。

　　華貴的馬車在街市之上噠噠噠地前行，速度幷不快，頗有一種優哉游哉之感，絲毫不見剛剛從王府門口急促離開的匆忙。

　　「大姑娘，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車厢內，李章氏陪在歐陽姐妹身旁，一邊幫著照顧小世子，一邊低聲詢問道。

　　李章氏有滿腔忠心，亦有足够的智慧，她知曉此次姑娘們如此忤逆老王妃與王爺，若還繼續留在府中，日後的日子定然不好過，甚至於還有可能被老王妃變本加厲地磋磨，既然如此，那確實還不如一走了之來得舒心。

　　反正姑娘們與小世子還有原王妃的嫁妝傍身，還有外家可依靠，實不必如此擔憂未來的生活。

　　至於姑娘們的名聲問題……這個現在不是他們所能思考的，但李章氏瞭解自己奶大的孩子，既然大姑娘敢提出直接離開王府，那接下裡的一切她定然也已經計劃好了。

　　確實，在聽到奶娘的詢問之時，歐陽嫻微微抬頭，清媚的鳳目直直透過馬車，遙望向了那個幷不遙遠的威嚴皇城，啓唇輕語道：「去皇宮。」

　　歐陽靜坐在歐陽嫻身旁，沒有出聲，只是一手牢牢地抱著弟弟，一手翻出了一塊金鑲玉鳳令。

　　李章氏頓時驚訝地睜大了雙眸，這是……太后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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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國，天陽首都。

　　皇宮，太后寢宮——壽安宮。

　　因昨日晚睡，所以今日太后稍微起得晚了一點，等她準備用早膳之時，皇上已然下了早朝了，正好能趕過來陪著太后再用一次早膳。

　　「陛下駕到！」

　　隨著門外太監的一聲尖銳高呼，壽安宮外大步走進一道威嚴挺拔的明黃身影。

　　正在慢吞吞用膳的太后抬起眼，頓時就欣喜地笑開了。

　　從門外優雅邁步而進的冷峻少年頭戴龍形金冠，身著一襲明黃龍袍，剪裁精巧的龍袍更加襯得其身形修長挺拔，威儀天成。

　　其俊美威嚴的臉上帶著慣常的冷漠之色，深邃的寒眸只有在望向太后之時，才會稍稍軟和一些，帶上幾分溫情。

　　可即便如此，在少年所過之處，四周宮人們無一不被其周身威勢壓得膽顫低頭，生怕一個不慎，觸怒了天子威儀，惹來灾禍。

　　「見過聖上。」宮人們齊聲請安。

　　「平身。」

　　「謝聖上。」再次附身一禮，宮人們這才紛紛起身，各去忙碌。

　　仁輝帝渡步走到太后跟前，對著她雙手作揖，恭敬行禮，口中淡然道：「兒臣，見過母后。」

　　「皇上來了。」太后放下玉筷，對著仁輝帝慈愛一笑，抬手對他輕招幾下，詢問道：「正好哀家還未用完早膳，皇上可要陪哀家再用一回？」

　　「可。」仁輝帝孝順點頭。

　　太后與仁輝帝母子關係深厚，一般太后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仁輝帝從未拒絕過，更何况是再陪其吃一頓早膳這種小事。

　　機靈的宮人早已將一副嶄新的碗筷擺在了桌上，等待著皇上落座，準備爲其布菜，不曾想太后却衝著他們擺了擺手，肅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留下福綠壽等人伺候即可，哀家與皇上母子二人要說些體己話。」

　　「諾。」放下手中正準備爲皇上布菜的玉筷，宮人們恭敬地對著主子們行了一禮之後便轉身退下了。

　　一時間，殿內只剩下了皇上太后與兩位太后的心腹嬤嬤，還有對仁輝帝忠心耿耿的太監總管福祿壽，倒是顯得清靜了不少。

　　「快多吃點，這些都是母后特地吩咐柳嬤嬤在小厨房做得你愛吃的菜，瞧瞧我的兒，這段日子忙得人都瘦了。」一沒了那麽多人盯著，太后就一個勁兒地給仁輝帝夾菜，那架勢，活生生像是宮裡有人敢餓著了皇上一般。

　　一旁伺候皇上用膳的福祿壽聽此一言，嘴角頓時一抽，差點沒將筷子上的水晶包子給弄掉了。

　　明明聖上最近還胖了幾斤，長高了不少，怎地太后就沒看出來嗎？

　　但也確實不怪太后如此作態，今歲才十七的仁輝帝還處於半大少年的狀態，身體生長需要，很容易就會餓。

　　可他身爲皇上又束縛過多，未免身旁人嘮叨，除却一日三餐之外，他即便是餓了，也很少會要求加餐，頂多就是吃點糕點茶水墊墊肚子而已。即便如此，那些糕點茶水也是有限的，根本不頂事。

　　今日難得有機會能在太后這裡再蹭一頓，顯然令皇上心情很是愉悅，瞧他那差點就沒崩住的冷漠表情便知。

　　陛下，別咧嘴了，酒窩要出來了！

　　福祿壽心中呐喊不爲人所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本該一臉冷漠的聖上邊吃邊露出滿足的笑顔，白晰臉頰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無端顯出了幾分可愛之色。

　　顯然，知子莫若母，太后就是知曉自家兒子心情一好就容易露餡，這才提早揮退了宮人，獨獨留下幾位心腹，免得皇上辛辛苦苦樹立起來的威嚴形象一朝崩塌，那可就麻煩了。

　　母子二人用膳用到一半，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聲，仁輝帝目光轉向福祿壽，福祿壽立刻領命出去探聽消息。

　　不過一息時間，他便返身而回，這次却是雙手恭敬地呈了一樣東西遞給太后，口中恭敬禀報導：「回禀太后，錦陽郡王嫡女，歐陽嫻，歐陽靜，携錦陽郡王世子在宮外求見。」

　　「讓他們進來。」太后聽此，連忙吩咐道。

　　她伸手接過福祿壽遞過來的鳳令，指尖輕輕摩擦玉佩之上的精緻紋路，神色莫名地有些複雜。

　　「母后？」對他人情緒很敏感的仁輝帝頓時就將目光轉移到太后身上，疑惑出聲道。

　　「我無事，只是……想起了故人罷了。」太后輕聲說道，緊接著她側頭吩咐身旁的嬤嬤去前頭迎接歐陽姐妹等人過來，又讓柳嬤嬤再去準備幾樣精巧的糕點上來，儼然一副準備待客的姿態。

　　一旁的仁輝帝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心底默默猜測歐陽姐妹等人究竟與自家母后之間具有何種淵源，竟是值得母后如此重視他們。

　　即便歐陽家與他們皇室之間認真算起來還有些血親關係，但那都是三代之前的事兒了，且放眼整個天陽城，哪一家權貴還能不跟皇室沾上點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