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用過早膳後，仁輝帝回去御書房處理國事，而歐陽姐妹二人則帶著歐陽書留在壽安宮裡陪伴太后，說話逗趣，給太后解解悶。

　　另有宮人已然接到了太后的指令，前去宮外將姐妹二人所帶來的人與東西一齊帶進宮裡，安置在壽安宮偏殿裡，等待伺候三位暫時在宮內安家的小主子們。

　　「乖書兒，叫表嬸。」知曉歐陽書今後應該會有挺長一段日子會留在宮中，甚至於會養在自己膝下，太后便起了提前與他培養感情的心思，一邊捏著塊糕點逗弄他，一邊柔聲哄道。

　　「太后娘娘，這……使不得，讓書兒尊您一聲太后即可，怎地可逾越規矩，如此直呼於您。」歐陽靜聽太后此言，連忙一臉惶恐地出言阻攔道。

　　「無礙，說來你們都是常蘿大長公主的後人，論血緣雖隔了三代，可按輩分算，你們也合該喚我一聲表嬸，喚皇上一聲表哥的。」

　　常蘿大長公主乃是本朝開國皇帝的次女，後下嫁於北靜歐陽家嫡長子爲妻，幫助皇室與世家聯姻，婚後與丈夫生了一兒一女，其中兒子就是歐陽姐妹二人的親祖父，前錦陽王。

　　錦陽王算是本朝的异姓王爺，他乃是一位及有本事之人，當初國家初定，邊關尚不安穩，是錦陽王帶著兵馬一年年地爲國鎮守邊疆，抵禦外敵，保衛華國的百姓的安寧。

　　且這一守就是五十餘年，間接導致了他甚少歸家，與妻子家人聚少離多，直至他爲了守衛國家戰死沙場後，一生也只得歐陽靖宇一個兒子，膝下單薄。

　　正因其這份功勛，加上有常蘿長公主的這份血緣在，令先帝分外感念錦陽王的忠君愛國，這才破例給其死後封王，令其成爲本朝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异性王爺。

　　而其子歐陽靖宇則降等襲爵，成爲現任錦陽郡王。

　　所以，太后的親緣之語也幷不算錯誤。

　　「嬸…嬸…」被太后抱在懷著哄著，歐陽書含著小胖指頭，渴望地盯著太后手上亮晶晶的漂亮糕點，嘴裡含糊地跟著奶聲奶氣地叫道。

　　「是表嬸，表嬸……表…嬸…」太后也不嫌弃歐陽書說話不利索，反而及其有耐心地一點點教他，一直到他能略微清晰地說出『表嬸』兩個字，這才欣慰地笑著將手上的糕點遞給他，慈愛道：「乖書兒，快吃吧。」

　　眼看著渴望已久的漂亮糕點被遞到了自己面前，歐陽書却懂事得沒有直接伸手就抓，而是轉頭先看向歐陽嫻，見歐陽嫻含笑點頭後，這才敢伸著兩隻胖爪子從太后手中將糕點接過去，還知道軟糯奶氣地衝著太后說一聲：「謝謝。」

　　「哎喲，我們書兒真乖。」太后笑得連眼角紋路都出來了，看著歐陽書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真心的喜愛，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出於恩情的關照。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歐陽嫻與歐陽靜對視了一樣，心底齊齊鬆了口氣，雖然有她們母親所留下的恩情在，太后定然會對書兒多多關照幾分的，但若書兒能自己與太后處好關係，於他今後在宮中的日子也是大有裨益的。

　　如此，對於今後所要實施的計劃，姐妹二人也更加能無後顧之憂地放開手脚去幹了。

　　又在壽安宮內坐了一會兒，直到一位身著淡綠宮裝的宮女上前向著太后行了一禮，柔順垂眸恭聲禀報導：「回禀太后，二位鄉君的屋子已然備好了。」

　　「嗯，哀家知道了。」太后停住了正在逗歐陽書說話的舉動，雍容地點了下頭，那位宮女才敢起身行禮退到一旁候命。

　　果然，在那宮女剛剛站定之時，就聽到了太后的慈祥的詢問話語：「既然屋子已然備好，那嫻兒與靜兒可要先去看看滿意不，若是不滿意，儘管吩咐他們改，直到你們滿意爲止。」

　　「表嬸哪裡的話，天下人誰不知宮中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哪怕只是隨便擺擺，我們也不沒有不滿意的事兒。」歐陽嫻抿唇一笑，明媚的嬌麗笑容配上親昵許多的稱呼，無端地令人感到親近。

　　顯然，太后對於歐陽嫻的親昵稱呼很是受用，這次是真正地笑得見牙不見眼，可見是極爲開心了。

　　「就你嘴甜。好了，去偏殿看看吧，宮中之物雖好，可若缺了什麽，你們早早看了，才好讓人及時補上才是。」擺了擺手，一旁候命的綠衣宮女便邁步而出，走到歐陽姐妹身旁，福身一禮，輕語道：「二位鄉君請隨奴婢前來。」

　　「那表嬸，我們就先離開一會兒，書兒……」歐陽嫻起身行禮，轉目看看正跟太后玩得開心的歐陽書，有些不太放心。

　　「儘管去吧，書兒哀家會幫你們照顧好的。」話落，太后還含笑輕點歐陽書的小鼻頭：「我們能照顧好自己的，你說是不是啊小書兒？」

　　「照顧好寄己，姐姐去…去…」大氣地揮揮小胖手，聽懂了太后話語的歐陽書表現得跟堅强。

　　「哈哈哈哈……我們書兒真棒！」伴隨著太后舒心的大笑聲，歐陽姐妹二人跟著那綠衣宮女從壽安宮主殿出來，往一旁的偏殿而去。

　　壽安宮乃是太后居所，占地自然極大，內中裝潢也是極爲奢華大氣，除去其主殿之外，內中還有六偏殿，除去被用作書房，小厨房的等屋，還餘下了不少空殿。

　　歐陽姐妹就被安排在了左側的兩間相鄰的偏殿內。

　　華國以左爲尊，如此安排，足以顯示出太后對她姐妹二人的疼寵，更別提殿內無一不精，無一不貴的珍寶擺設了。

　　金絲楠木拔步床，配套的金絲楠木雕花桌椅，南珠絲綢流蘇床帳，琉璃蝶戀花屏風，等身雕花銅鏡，金鑲玉擺件……這些東西，隨意拿出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寶，比之她們姐妹二人在錦陽郡王府內的院子，都有過之而不及。

　　且姐妹二人的兩間偏殿內中擺設雖然大同小异，可若是細細品鑒，定然能察覺其中的微妙不同之處。

　　歐陽嫻那邊的更爲華貴雍容一些，而歐陽靜這邊的則更爲素雅精緻，全然符合姐妹二人性子喜好的物品，足可見布置之人的用心之處。

　　看著這一切，歐陽嫻與歐陽靜均知曉，宮中之物雖好，可若無太后之意，也絕不會好到這種程度，心底微微感動，到底也對著太后升起了幾分感激之意。

　　似乎自從母妃去世後，她們就從未感受過來自於長輩的關懷，沒成想她們居然在太后身上再次感受到這種長輩愛意，倒是令鬼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喏喏地出言，當鬼太久了，歐陽靜顯然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感情，心底甚至還有一點對於剛才特意演戲討得太后歡心的愧疚之意。

　　「無礙，投桃報李，今後我們也將其當做長輩孝順即可。」知曉妹妹心善，不太習慣去利用真心對她們姐妹好的人，歐陽嫻不由得出言寬慰她一聲，因周圍宮婢，倒也沒說得太過明白。

　　但歐陽靜與姐姐雙生子間只有一套獨特的默契，她當然能懂得姐姐的意思，點點頭，臉上頓時就歡喜地笑開了：「姐姐你看，我床上還有布娃娃，真可愛。」

　　拉著歐陽嫻，歐陽靜難得在外展露出了幾分孩子氣，四處好奇地查看自己屋內的擺設，如同一位樂於探險的孩子一般，快活無比。

　　「我床上也有布娃娃，還穿著紅衣裳呢。」被妹妹的童心感染，歐陽嫻臉上的笑意也不斷。

　　姐妹二人在偏殿內的表現自然被有心人報告給了太后得知，聽此，太后僅是樂呵呵地一笑，道：「喜歡就好，到底還是兩個孩子，自然喜愛那些小孩玩意兒。」

　　也不枉費她特地命人將她從前無聊時做的布娃娃拿出來給她們。

　　先帝先天體弱，生前哪怕後宮無數，可也總共就得了二子一女，其中兩個兒子都是太后親生的嫡子，餘下一女倒是一位宮婢所生，其他有過身孕的妃嬪不是養不住孩子小産掉了，就是直接在生産的時候一屍兩命沒了。

　　至於這其中都有什麽隱藏起來的陰私，太后幷不想去提及，左右那人都已經陪著先帝殉葬了，她也不願再去過多計較了。

　　但隻生過兩個兒子的太后還是挺想要個女兒的，只是先帝唯一的女兒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加上其被生母教養得唯唯諾諾地，每次見到她雖然還不至於嚇到瑟瑟發抖，但却恭恭敬敬地疏遠萬分。

　　如此，太后即便想親近她都親近不起來，只能遺憾作罷。

　　可這執念既然生了，那就沒那麽容易消除，所以每當無聊之時，太后就愛親自動針綫，做些小女兒家的東西。

　　荷包、帕子、布娃娃什麽的堆了一箱子子，此時正好歐陽姐妹入宮暫住，她便興致勃勃地命人將其拿出，挑了幾個最好看的，擺在她們姐妹兩個的殿內。

　　如此，頗覺自己一番慈母之心被滿足的太后對於歐陽姐妹的喜愛與日俱增，再也不曾想起她是爲了救命恩情才對她們如此好的，轉而是出自於真心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