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手裡忽地一空， 唐婭楠不解地看向周皓：「怎麼了？」

　　「先慢點簽， 我帶了人過來。」

　　周皓轉身， 看向淩倩身邊的女人。

　　女人和淩倩差不多年紀，和夏心悠長得有點像。她一臉憔悴， 眼下兩片黑眼圈看起來有些嚴重。

　　「醫生，我……」

　　她才開口，又不知想到了什麼，低聲啜泣。

　　淩倩心有不忍，卻仍然道：「還是我來說吧，靳醫生，這位女士的丈夫前幾天突發腦溢血，現在正在IcU搶救， 但是情況不是很樂觀，幾乎是靠呼吸機延續生命。他的丈夫幾年前曾和紅十字會簽訂過無償捐腎的協議書，這是他和唐婭楠媽媽的配型結果， 完全符合捐獻的條件。」

　　靳醫生接過翻了翻， 歎了口氣：「家屬呢， 也同意嗎？」

　　女人點點頭， 哽咽地說：「我丈夫沒生病之前就喜歡做好事，他簽協議書的時候我也在場，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醫生說他就算救過來了， 也是植物人，一輩子靠著呼吸機活命。我們娘倆商量過了，不想讓他這麼痛苦， 想讓他安心點走。」

　　這樣的事情在醫院裡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靳醫生聽完只點點頭：「那好，我會和你丈夫所在的醫院聯繫，重新安排手術，等聯繫好了我會通知你們，麻煩你們過兩天來醫院簽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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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婭楠再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直到把夏心悠母女送走了，她還有點懵。

　　「周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站在醫院門口，唐婭楠覺得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

　　她們等了幾年都沒找到合適的配型，可是突然間就有了，還是她認識的人的父親。

　　周皓見她眯著眼睛，用手擋著陽光。

　　他轉了個身，和她換了個方向，他的身高正好讓她站在他的倒影下。

　　「楠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是現在聽我的，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先回家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我再告訴你，好嗎？」

　　鄭淑琴沒醒的那幾天，唐婭楠一直不肯休息，坐在她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生怕她出了意外。

　　周皓看在眼裡，別提有多心疼了，連著幾天幾夜不睡，連他都快撐不住了，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受得了？

　　唐婭楠是很累了，她上前一步，伸手圈住他的腰，慢慢靠在他的胸口：「周皓，謝謝你。」

　　***

　　鄭淑琴醒來以後身體基本上已經穩定了，唐婭楠回病房和她說了幾句話，隨後便跟著周皓一起回家了。

　　她洗了澡，穿著周皓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閉上眼睛，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周皓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看到她睡著了還皺著眉，心疼地為她撫平。

　　看了她一會兒，睡意襲來，他從另一邊上了床，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摟過來，也跟著她一起睡了。

　　兩個人這一覺一直從黃昏睡到第二天清晨，唐婭楠聽到窗外的鳥叫聲才醒。

　　旁邊明顯有人躺過的痕跡，但是卻沒有人在。

　　她坐起來，打了個哈欠，轉頭發現床頭放著的衣服，她笑了下，拿起來換上。

　　她也不知道周皓是什麼時候給她準備的衣服，這個人，永遠比她想像中得還要貼心。

　　洗漱完下樓，唐婭楠看到周皓和淩倩坐在餐廳裡吃早飯。

　　淩倩見她醒了，笑著朝她招了招手：「楠楠，快來，你昨天晚飯都沒吃，一定了吧，來吃點東西。」

　　唐婭楠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服，這是她第一次住在周皓家裡，多少都有些尷尬。

　　淩倩朝周皓使了個眼色。

　　周皓過來，把她帶到餐桌旁，給她盛了一碗熱粥：「有點燙，慢點吃，吃完我帶你去醫院。」

　　唐婭楠小聲道了聲謝，低頭喝粥。

　　吃完早餐，他們和淩倩一起去醫院。

　　鄭淑琴今天的精神很好，早上起來在護士的幫助下也喝了點稀粥，唐婭楠他們到的時候，她正在和護士說話。

　　「我女兒這個男朋友對她很好，他們高中就在一起了。」

　　唐婭楠進門就聽到這一句，頓時哭笑不得：「媽，你又跟別人揭我老底。」

　　護士笑笑說：「你媽媽哪裡去揭你底，她是在誇你男朋友呢。」

　　淩醫生的兒子醫院裡沒幾個醫生護士是不認識的，最近這段時間又常常往醫院跑，誰都知道了他是在幫著照顧女朋友的媽媽。

　　護士走了，病房裡只剩下他們三個。

　　唐婭楠坐到她的床側：「媽媽，周皓已經找到能給你捐腎的人了，你很快就會沒事了。」

　　這件事鄭淑琴也聽護士說了，正一頭霧水：「楠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唐婭楠轉頭看周皓。

　　周皓這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她們。

　　原來先前他去瞭解夏心悠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了她的父親幾年前曾經簽過無償捐腎的協議，他就讓人留心了一下，也沒想過夏心悠的父親真的能救鄭淑琴。

　　前段時間夏家出了問題，其實就是謝家在背後搞的鬼。眼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親手創立花費了無數心血的公司就要倒閉，夏心悠的父親一氣之下突發腦溢血進了醫院。

　　他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夏父已經快不行了，醫院在短短兩天內連下了三張病危通知書，連醫生都在勸她們母女放棄治療，別再讓病人受苦了。

　　彼時夏心悠母女已經知道了謝家的所作所為，夏心悠的母親在事發以前也是一個女強人，不甘心夏父辛辛苦苦經營的公司就那樣走到盡頭。

　　於是周皓答應幫她們重振公司，夏母則答應讓夏父去救唐婭楠的媽媽，這也是夏父生前的心願。

　　「其實雖然夏心悠的父親曾經簽了協議，但是她們母女要是不答應，這個手術還是做不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你之前幫了她，她才會答應的。楠楠，所以最後救了阿姨的，還是你。」周皓說。

　　聽完周皓的話，唐婭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天幫夏心悠，完全是她的無意之舉，換成另外一個人她都會幫，沒想到陰差陽錯，最後是夏家救了她媽媽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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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父最終沒熬過這個晚上，由於人死後器官保留是有時限的，最後鄭淑琴的手術比預計還提前了一天。

　　腎.源雖然有了著落，但手術費卻成了最大的問題，而且時間緊促，唐婭楠根本連籌錢的時間也沒有。

　　鄭淑琴這幾天在醫院裡治療已經花了不少錢，她的存款加上這些年開店攢下來的錢，還是差了很多。

　　看著賬單上的數字，唐婭楠再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簽吧。」周皓把筆塞到她手裡，「不能再等了，醫生也說了，越早動手術，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是，這麼多錢……」

　　她知道這個時候跟周家開口借錢是最好的辦法，他們也一定會幫她，可是她從小到大的性格就不是那種會找人借錢的，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還得清這筆錢。

　　沒等她說完，周皓拿出了一張卡，塞到她另一隻手裡：「密碼是你生日。」

　　「這個……」

　　「這裡面的錢不是借你的，不用還，以後阿姨的治療費都可以從卡裡面花。」周皓頓了頓，又說，「你放心，這是我自己的錢，不是我爸媽的。」

　　「你哪來那麼多錢呀？」

　　聽他的口氣，唐婭楠就知道這張卡裡的錢不少，不僅能付得起她媽媽的手術費，還有剩餘的。

　　周皓笑了下，摸摸她的腦袋：「你忘了，去年暑假我去我爸公司實習，賺了不少呢。」

　　唐婭楠記得，可那個時候他說他是缺錢才去的，而且還不知道需要多少錢……

　　突然想到了什麼，唐婭楠瞪大了眼睛。

　　難道周皓說的缺錢，是為了她嗎？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早就猜到她的積蓄不夠她媽媽的手術費，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

　　唐婭楠眼睛一濕，毫無徵兆地掉下淚來。

　　周皓輕輕替她抹去，聲音溫柔：「傻丫頭，哭什麼？還不趕快簽了字，醫生都等著呢。」

　　唐婭楠聽話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術室的燈很快就亮了起來，鄭淑琴在裡面做手術，唐婭楠和周皓坐在走廊裡的椅子上等著。

　　走廊裡的風很冷，周皓拿了條毛毯，裹在她的身上。

　　唐婭楠抱著周皓無聲地哭了很久，久到周皓以為她睡著了，她突然抬頭：「你之前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周皓知道她問的什麼，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小事而已，我答應了你媽媽要照顧好你，以前你的生活我沒有參與，不能幫你什麼，但是現在你有我，什麼都不用擔心，不管是錢還是其他事情，我都會幫你一起想辦法。」

　　唐婭楠很感動，又想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可是那麼多錢，我還不起你……」

　　周皓垂眸：「我有個主意。」

　　「什麼？」她眨了眨眼睛。

　　周皓的唇邊揚起一抹笑意：「還不起錢，那就用人來換，怎麼樣？」

　　唐婭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破涕為笑。

　　她有點臉紅，伸手打他：「這裡是醫院，你瞎說什麼呢。」

　　周皓抓住她的手：「那不說了，等你媽媽身體好了，我們回家再說。」

　　他特地加重了「家」這個字，想到他話裡意思，唐婭楠的臉又是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