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婭楠噎了一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認識沒關係啊，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嘛。」

　　說完，又覺得不太對，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像路邊搭訕的？

　　然而事實上，她的確是在路邊找周皓「搭訕」。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雖然不認識她，可她卻是認識他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不算是完全不認識。

　　更何況，自己三天兩頭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就不信了，他這麼快就把她給忘記了。

　　「周皓。」

　　她比他矮了大半個頭，站在他的面前，仰起臉，臉上的皮膚白皙光滑，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細膩剔透。

　　周皓不喜歡和女生離得那麼近，略微蹙眉，倒是什麼都沒說，朝旁邊跨了跨，打算繞過她往前走。

　　誰知才走了一步，校服的袖口被她扯住。

　　她沒有特別用力，隻敢捏住很小的一片，像指甲蓋那麼大小的地方。

　　周皓沉默地看了一眼，半晌，神情有些不大高興：「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沒有想幹什麼啊……」唐婭楠嘀咕，深吸了一口氣，抬眸，很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關於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你的弟弟，所以……」

　　她鬆手，退了一步，當著他的面，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周皓的眼底罕見地劃過一絲難以察覺得錯愕。

　　但很快，這樣的情緒又被他不著痕跡地收斂住。

　　他上上下下，第一次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女生。

　　這幾天，他總共見了她三次。

　　第一次是週五放學，他坐在車上，看著她一個人在短短一分鐘內撂倒了五個小混混，動作乾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第二次是昨天晚上，他被同父異母的弟弟堵在巷子口要錢，她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推了他的弟弟一把。明明自己看起來又瘦又弱，卻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他的身前。

　　第三次，則是在今晚，是現在。

　　唐婭楠等了很久，都沒聽到他說話，她慢慢地直起身，抬頭，就見周皓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她頓覺尷尬，臉頰有些發燙，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為自己剛才的行為解釋：「那個……我昨晚不是差點動手打了你弟弟麼，我就是來給你道個歉的。」

　　見他沒反應，她又特地補充了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生氣？

　　周皓扯了扯嘴角，在她面前一直凝固的表情終於有些鬆動：「你打的又不是我，我生什麼氣？」

　　不生氣昨晚幹嘛那麼說她？

　　唐婭楠微微嘟嘴，粉色的唇瓣小巧挺立，像是誘人採擷的櫻桃。

　　沒等她想好怎麼開口，他又說：「更何況，你不是『差點』動手，而是已經動了手，所以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說完，他不再看她，繼續往前走。

　　好吧，如果推一下也算打人的話，那她的確是動了手。

　　沒想到這人這麼較真，唐婭楠撇撇嘴，追上去，死皮賴臉地說：「那要不你把你弟弟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告訴我，我親自跟他道歉。」

　　他突然停下來，她不察，「哎喲」一聲，撞在他的肩膀上。

　　想想名字和聯繫方式算是個人隱私了，以為他是不肯說，她連忙又道，「你要是不想告訴我的話，你直接帶我去找他也行。」

　　周皓：「……」

　　這個女人，怎麼那麼聒噪？

　　他看著她，眸色幽深：「你是怎麼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個人，是我的弟弟的？」

　　他終於主動和她說話了，唐婭楠很高興，想都沒想就回答：「我有同學認識你們一中的人，就讓他幫我問了呀，哦對了，他說那個人還和你同班。」

　　「所以，」周皓轉了個方向，直視她，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你找人調查我？」

　　「……」

　　唔，現在收回剛才說的話，還來得及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光線比較昏暗，唐婭楠覺得他的臉色比剛才更沉了幾分。

　　她心虛地垂眸，視線放在他校服的拉鍊上：「我沒有調查你，就是、就是稍微打聽了一下……」

　　稍微打聽就能這麼巧地找到他的同班同學，還把他有弟弟的事都打聽到，挺能耐的啊。

　　見他又要走，唐婭楠湊過去：「周皓，我以後還能不能來找你啊？」

　　「二中的，找我幹什麼？討論學習？」周皓還記得她那天穿的校服，上面大咧咧地印著她們學校的名字和校標，穿成這樣出現在一中門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唐婭楠還以為他是在嘲諷他們學校，有點不服：「你可別看不起我們學校，我們二中也有成績好的好不好。」

　　「比如你？」他側眸，淡淡地開口。

　　唐婭楠微怔，隨後小聲地說：「我的成績是很好啊，你要是以後有不會的題目，我可以教你的。」

　　周皓明顯不信。

　　……

　　直到最後他上了車，唐婭楠都沒有等到他說能還是不能。不過周皓肯理她，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第二天清晨，唐婭楠慣例起了個大早。先給媽媽做好早餐，簡單的清粥和小菜，粥在電飯煲裡溫著，只要她一起床就能吃到熱的。

　　弄完這些，她換好校服，背上書包，先去張阿姨的包子店裡幫忙。

　　早上是店裡生意最忙的時候，不少學生和家長都來買早餐，店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唐婭楠在學校對面勤工儉學的事情，二中但凡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從她手裡接過包子，有的人甚至還會親切地說一聲「謝謝楠姐」。

　　對此，唐婭楠表示早就習慣了。

　　「楠姐楠姐！」

　　正忙的時候，趙越扯著嗓子，撥開人群，從外頭鑽了進來。

　　他跑得很急，氣喘吁吁的:「江湖救急，快把你的作業借我，剛才滅絕師太來說，從今天開始，誰要是不能按時交作業，以後就得留下來上晚自習！」

　　唐婭楠瞥他一眼，一邊收錢一邊問：「你昨天又沒做作業？」

　　「可不是嘛！我昨晚都打算好好學習了，可徐磊那幫人突然給我打電話，找我吃雞，這不一不小心吃撐了，啥都沒做。」

　　「活該。」

　　「楠姐，別啊，我是真的想做作業來著的。求你了，把作業借我抄一抄，不然滅絕師太真的會宰了我的。」趙越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說。

　　「那正好，讓你做完作業再回去，省得你打遊戲打到半夜。」

　　話雖這麼說，唐婭楠還是往她放書包的地方看了看，「自己找吧，別煩我，我忙著呢。」

　　「哎，謝謝楠姐！」趙越得了便宜還賣乖，拎著她的書包顛了顛，「楠姐，你書包太重了，我先幫你拿回教室了。」

　　「快滾。」唐婭楠不客氣地回道。

　　***

　　上午下課鈴一響，教室的人一窩蜂跑了出去，往食堂裡擠。

　　唐婭楠和孫茵茵都是懶得排隊的主，下課了，慢條斯理地整理東西，等教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結伴去食堂吃飯。

　　趙越和瞿睿依舊跟在她們身後。

　　趙越今天按時交了作業，數學課上被老師表揚了，整個一上午都得意地翹著尾巴：「整個二中就屬我楠姐對我最好，跟楠姐混有肉吃，這句可是至理名言，一點都不假。」

　　「得了吧你，馬屁都快拍上天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是楠姐給你抄了作業，你才能按時交的？」孫茵茵回頭，打趣道。

　　趙越哼哼唧唧：「抄的又不止我一個人。」

　　「可我們低調啊，記得你要是被老師叫去談話，千萬別把我們給供出來。」

　　「那哪行，我們都這麼熟了，肯定是有作業同抄，有罵同挨啊。」

　　「臉真大，誰跟你熟了？」

　　趙越嘿嘿笑：「孫茵茵，我們幾個裡面，誰的臉能比你大啊？」

　　「你！」孫茵茵氣得要打他。

　　趙越靈活地躲到瞿睿的身後，拿他當擋箭牌，順便朝孫茵茵做了個鬼臉：「你有本事打我啊，來呀來呀。」

　　「你以為我不敢？」孫茵茵撩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一行四人因為這麼一鬧，都停了下來。

　　瞿睿被他倆鬧得煩了，悶了一個上午的情緒終於爆發：「我說，你們要鬧能不能換個地方，別在我身邊晃悠？」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趙越聞言，停下來：「哥們，你咋啦？」

　　瞿睿看著遠處的地面，不說話。

　　趙越瞎猜：「你是不是又去賭博輸錢了？哎呀你放心好了，你家那麼有錢，輸再多你爹媽也能給你還上。」

　　「滾你大爺的。」瞿睿張口就罵。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唐婭楠，欲言又止：「楠姐，周皓的電話……」

　　唐婭楠早上來了之後，讓他幫忙問問他那個和周皓同班的同學，能不能要到周皓的電話。

　　以為他是沒要到，不好意思跟她講，於是唐婭楠大方地擺擺手：「沒事兒，你如果沒問到，我再找別人去問問。」

　　瞿睿的「不是」還沒說出口，趙越「咦」了一聲，接話：「楠姐你要周皓的電話啊，哎你等等，我問問夏琳，她昨天好像跟我說過她也有同學知道來著。」

　　說著就要拿出手機。

　　瞿睿頓時黑了臉，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到了，一會兒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