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番外五
平城這幾日的天氣如脫繮的野狗, 乾脆地放弃了春天的緩衝, 直接加速進了夏天。
江晚晴半夜是被熱醒的,睜眼看了天花板兩秒, 想動身找杯水喝, 這才哭笑不得地發現了臥室裡的人形加熱器——嚴教授。
這兩天項目課題的任務很重, 嚴教授連續一周都是每天十六小時的工作節奏,直到昨天才剛能休息。
這時候, 他攬著江晚晴的腰,頭埋在江晚晴的頸窩裡, 呼吸拂在江晚晴後頸。
天氣漸暖,厚重的窗簾總是給人帶來憋悶感,因此臥室隻挂了紗簾,月至中天, 朦朧的光溫柔地氤氳這一方天地。
江晚晴借著月色打量了嚴修筠兩眼,看他無可挑剔的五官。
疲憊給嚴修筠的五官帶來了一些難能可貴的歲月感, 不過就這麽看去,這個男人連睡著時候的模樣都近乎深情。
那些不曾相見的歲月像是磨去了他少年時代最後的鋒芒,最後呈現給了她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
她一直都是對他一見鍾情。
江晚晴借著月色看了他許久, 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從他那明顯缺乏安全感的擁抱裡抽出來,準備去找杯水喝, 給自己降降溫。
然而她一起身, 毫無防備地朝床尾看了一眼,險些被嚇出心梗。
江晚晴猛順了兩口氣, 才控制住自己沒在黑夜裡撕心裂肺地叫出聲來,直到她靠深呼吸驅散了被嚇到渾身麻痹的恐懼感,穩定了她瞬間飈升的腎上腺素,她才看清這個黑夜裡嚇死人不償命的Q版幽靈——嚴天意。
天氣漸暖,江晚晴晚上有點兒失眠,因此這幾天睡覺都開著門保持空氣流通,而嚴天意借助這個便利溜進了爸媽的房門,不聲不響地把自己往床角一戳,不吵不鬧不說話,就這麽看著。
嚴天意可愛的外表和超高的智商在黑夜裡毫無用武之地,被夜色一視同仁地化爲了「鬼啊」的中肯評價——反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輪廓都很像《咒怨》裡那個神出鬼沒的小孩兒。
他可能只是在用自己的行爲、表示對他爹嚴教授殘暴統治的無聲抗議,但是沒想到弄巧成拙——他爸睡得人事不知,而他剛認回來的親媽險些要去撥120。
嚴天意沒想到自己險些把親媽嚇出心梗,一瞬間就慫了。
他設想中慘無人道的嘲笑,光腹稿就打了七八遍,沒想到,目標對象不對,這樣的變故讓他有點兒害臊又有點無措,只能臊眉耷眼地站在原地,企圖萌混過關。
在自己是個「後媽」的時候,江晚晴對待嚴天意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講理」,而發現自己的身份升格成了「親媽」時,江晚晴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可能有點兒暴力基因。
她用兩秒鐘時間,在腦子裡呼嘯而過地質問過自己「請問這崽子是不是可以直接打」和「怎麽毆打崽子才能讓他不再無理取鬧且長記性」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强迫自己冷靜。
「天意!」她低吼了一聲,轉身看看仍然沒醒的嚴修筠,發現對方沒有醒來的意思,這才崩潰地繼續低聲問道,「你這幾天到底在和你爸鬧什麽?」
是的,嚴天意小朋友這兩天的心情如春花秋月一樣浮動。
前幾天,江晚晴在實驗室樓下等嚴修筠和嚴天意來接她下班,從樓上遠遠看見這父子倆用一副「我們正在吵架」的表情走了過來。
江晚晴覺得這不好,趕緊下了樓去,結果一打照面,這父子倆像表演變臉似得,齊刷刷地換上了和顔悅色的面孔,弄得江晚晴莫名其妙。
而這樣的場景,在昨天,他們一家三口出去吃飯的時候,就又發生了一次——江晚晴只是中途去了趟衛生間,再回來的時候,桌上一大一小的表情已經不太對了。
江晚晴由此確定,這父子倆一定在一些她不知道的問題上産生了嚴重分歧——兩人充分表達了意見,但是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而根據嚴天意這麽不依不饒、連半夜都來蹲床角的奇葩作風,江晚晴推測,在這個問題上,嚴教授可能站了上風——嚴天意明顯是來找嚴教授無理取鬧的,結果意外的,嚇到了半夜準備找水喝的江晚晴。
面對江晚晴的靈魂質問,嚴天意抿了抿嘴,沒說話。
他邁著小短腿一溜烟兒跑了出去,在江晚晴一頭霧水地表情裡,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諂媚而討好的,遞給江晚晴一杯水。
江晚晴:「……」
她覺得郎玉堂給這他排腦積水的時候一定引發了什麽變异……這孩子已經要成精了。
而嚴天意發現江晚晴心不在焉又迫切地,把自己遞上去的那杯水喝下去的時候,已經單方面認定他媽「大人不記小人過」,和好如初了。
於是他在夜色裡笑得越發諂媚,殷勤地幫江晚晴把喝空了的被子放在床頭,甚至還賣萌不要命地伸出小尾巴搖了搖,蹬著小短腿兒奮力爬上了江晚晴的床,往江晚晴懷裡一窩,十分臭不要臉的擺出「寶寶要睡覺」的粉飾太平姿態。
江晚晴頓時沒轍了。
因爲那場變故,江晚晴全然錯過了嚴天意的嬰兒時期,雖然她知道,帶大一個隨時會餓又只會用哭表達不滿的孩子絕對不是溫馨而是灾難,但是抱著孩子安靜的睡著這種經歷,她身爲母親,一次也沒有經歷過,這又未免是一種遺憾。
嚴天意這鬼精靈大概就是利用了她這一點遺憾的心理,在賣萌要求抱著睡這一點上,幾乎不遺餘力。
江晚晴只好往裡面縮了縮,無奈地伸手抱著他,以防他掉到床下去。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均勻的呼吸聲和睡意似乎會傳染,江晚晴很快再次進入夢鄉,忽略了「嚴天意到底在鬧什麽」這個要命的本質問題。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嚴修筠已經起了,嚴天意也已經不在床上了。
江晚晴看了看床頭的時間,發現距離鬧鐘響起還差了十幾分鐘,她關掉鬧鐘,在床上賴了兩秒,突然想到嚴天意半夜時候的奇葩行徑,心裡動了動,輕手輕脚地下了樓。
江晚晴家的餐廳和樓梯有一個小小的轉角,餐廳裡的人第一時間是看不到樓梯上下來的人的。
嚴天意背對著樓梯的方向坐在椅子上,兩條小短腿一晃一晃的,嚴教授則在厨房裡給他煎鶏蛋。
「你跟我媽說了嗎?」
嚴教授頭也沒回:「沒有。」
嚴天意一臉嚴肅地和嚴教授交涉道:「你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好不好嚴教授,反正我媽已經拋弃過你一次了,最壞也就是再拋弃你第二次,你有什麽可怕的呢?不要慫,正面剛!」
正在聽壁脚的江晚晴:「……」
請問這孩子是直接打嗎?在綫等,挺急的。
嚴修筠理都沒理他。
嚴天意討了個沒趣兒,在他爹看不見的角度轉了轉眼珠兒,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哎~爸,其實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吧……嚴教授請您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我不想看到一個大人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
嚴教授風度翩翩地給煎蛋翻了個面兒。
嚴天意得寸進尺地乘勝追擊:「所以啊爸,我這是給你臺階下,你現在跟我媽討論一下兒這個問題,你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嚴修筠正在給煎蛋裝盤:「然後呢?」
「然後……」嚴天意晃了晃腦袋,「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們一起努力構建和諧家庭!」
嚴修筠在嚴天意得意忘形的笑容裡端著煎蛋回過身來,對兒子笑了一笑,笑得他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後,嚴修筠的視綫越過了嚴天意,朝著餐廳和樓梯的轉角處道:「晚晴,你起床了嗎?」
嚴天意的表情頓時像被鶏蛋噎著了。
被點名的江晚晴只好從轉角兒處走出來,輕咳了一聲,給他們留面子一般地欲蓋彌彰:「剛起,剛起。」
嚴修筠笑了一笑,朝江晚晴走過來,攬住她的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記,拍拍她的手:「去洗漱,我熱了牛奶。」
江晚晴被他自然而然的親昵態度糊了一臉,像個順毛的猫一樣,扭身跑了。
她回來的時候,天意已經暗搓搓地夾緊了自己的小尾巴,仿佛對早餐産生了超乎尋常的興趣。
直到他們一起開車把嚴天意送到了學校,準備掉頭去平城大學的時候,江晚晴才一把按住了嚴修筠的手,挑眉擺出一個「坦白從寬」的表情:「天意這兩天到底在鬧什麽?」
她在那段漫長的陰謀裡學會了兩件事,一件是「愛」,一件是「相信」,反正,再遇到模糊不清的問題,她絕對不會再放任自己朝莫名其妙的方向猜來猜去,而是單刀直入的,去問知情者。
而現在這個知情者就是嚴修筠。
嚴修筠聽到她這麽直接的問題,頓了一下兒,隨後在路邊不礙事的地方停了車,乾脆的熄了火兒。
這個行爲顯然挺鄭重的,江晚晴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坐正了身,等著聽他到底要說什麽。
而嚴教授把車靠邊停了,伸出手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下巴,不知從何說起地思索了幾秒,才輕輕嘆了口氣:「天意在學校有幾個小夥伴,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哎?
這個走向好像不太對?怎麽話題突然變成了天意的小夥伴?
而天意還讓嚴修筠跟自己說,有什麽事情,是一個男孩子敢和爸爸說却不敢和媽媽說的呢?
他早戀了嗎?……不能吧,他才不到六歲!!!
江晚晴的腦子裡一瞬間刮起了風暴,立刻從懸疑劇情女主角模式切換成了擔心孩子的緊張母親。
嚴修筠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像是示意她放鬆:「你記得那個叫袁影的小姑娘嗎?」
江晚晴點點頭:「知道啊。」
這小姑娘是個藝術天才,小小年紀就舉辦過鋼琴巡演,獨立創作的畫作在歐洲的畫展上拍出了百萬歐元,而且語言天賦超高,六歲的年紀已經精通多國語言。她跟著嚴天意來家裡一起學習的時候,江晚晴親眼看見過這小女孩兒熟練用四種語言查資料的樣子。
哎?嚴天意和這個小姑娘……有什麽要通知我的情况嗎?
江晚晴回憶了一下兒袁影洋娃娃一樣的外形,突然覺得這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居然在一本正經地思考這個問題,她的腦子最近可能開始不正常了。
江晚晴顯而易見的在神游,而嚴修筠的下一句話却讓她有點兒找不著北。
「袁影還有個妹妹,今年兩歲了。」嚴修筠回憶了一下,「好像叫袁彤。」
兩歲……
不知爲什麽,江晚晴的臉色一瞬間有點兒僵。
嚴修筠似乎沒有猜到江晚晴胡思亂想了什麽,說到這兒突然在袁影的話題上打住了,又說道:「還有一個和天意玩的不錯的小男孩兒,叫崔子羨,你知道嗎?」
江晚晴僵硬地再一次點點頭。
……這個小孩兒是個四國混血小帥哥兒。可能也正是因爲父母的親緣關係遠,造成了他智商非凡,他的非凡天賦體現在物理上,小小年紀已經在教授級別的老師輔導下發表過論文,聽他父母的意思,他現在已經開始著手申請美國某幾個大學的物理系特別班,不出意外的話,他十幾歲就能拿到研究生學位了。
這小孩兒和嚴天意關係非常好,比袁影到家裡來的頻率高多了。
可是……這怎麽還有小男孩兒的事兒?
江晚晴有點兒淩亂。
而嚴修筠繼續道:「崔子羨的媽媽又懷孕了,聽說是個女兒,預産期在今年五月份。」
江晚晴:「……」
???兩歲的就算了,沒出生的算怎麽回事兒?
嚴修筠看到江晚晴愕然的表情,這才後知後覺得發現他夫人理解的方向有點兒歪,决定不再繞彎子,努力把談話的主題掰回來。
「你想到哪兒去了。」嚴修筠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江晚晴的手,「嚴天意這兩天就在鬧這個——他關係好的小夥伴們,幾乎都有弟弟妹妹,要麽就是爸媽在準備生二胎。」
江晚晴被戳穿了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第一反應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我沒多想,我也是在想這個問題……二胎……二胎?!」
嚴修筠看她終於回過神兒來,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點點頭:「是的。」
結合他之前所說,江晚晴迷糊地轉了一下她跑偏的腦子,也哭笑不得起來:「所以天意這兩天鬧彆扭,是因爲他……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
嚴修筠點點頭。
這麽解釋,江晚晴終於能理解一點兒。
這幾天嚴天意似乎確實在瘋狂地暗示這個問題。
小區裡的流浪猫生了四隻小猫兒,嚴天意給他們起了四個名字——哥哥、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然後每天纏著江晚晴去看。而江晚晴看了三天,隻發現了一件事——那個被他叫成「三妹妹」的橘猫,其實是公的。她和嚴修筠都是生命科學界人士,此時,她却對兒子的生物學常識産生了深深地擔憂。
大嫂任詩琳從英國打來電話,說近期會帶著charlotte和cathe日ne回港府探親,中途也會在平城停留兩天。嚴天意聽到兩個姐姐的名字就來了精神,瘋狂地跑來和江晚晴討論了一下兒charlotte小時候欺負cathe日ne的「趣事」,臨了對charlotte的行爲表示了神往,而江晚晴剛剛經過傅修明這個神經病的洗禮,生怕傅家再出現什麽兄弟閻墻的要命事件,乾脆地對嚴天意進行了一番姐弟間的友愛教育。
嚴天意經過以上兩次事件,被江晚晴的歪樓能力馴服了,於是放弃了和江晚晴交換對的眼神兒,轉頭去折騰嚴教授了。
這才有了如今一幕。
其實,嚴天意的想法還沒有到無理取鬧的地步,只不過……
江晚晴有點兒傷感又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的情况……你知道的。」
那起車禍對她的生育功能沒有造成完全損傷,嚴天意雖然是早産,但是總算順利存活。
但是郎玉堂考慮到她傷情的嚴重性,幷不建議她生第二個孩子。
江晚晴一開始「不孕不育」的認知完全來自郎玉堂,而她自己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她恢復記憶以後,郎玉堂覺得沒有必要隱瞞了,也乾脆對她和盤托出。
這樣說來,按照常理,江晚晴完全可以再生一個,但是這個想法被嚴修筠立刻否决了。
「晚晴,我們不需要第二個孩子。」嚴修筠說,「如果這件事會給你帶來風險,那麽它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我告訴你嚴天意的想法兒,只是不希望再有什麽會讓你不開心的猜測。而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决定——我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是你,這種想法,無關我們有沒有孩子,有幾個孩子。」
這話說得太動人了。
江晚晴克制不住地去擁抱他。
可是還沒等江晚晴組織好語言,她的手機就非常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而手機上那個閃爍的名字也挺煞風景的——是郎玉堂。
江晚晴嘆了口氣,把手機接起來:「小舅,你——」
郎玉堂的咆哮聲已經從電話那端迫不及待地擠了出來:「江晚晴!我跟你說過什麽?!你現在就給老子滾到醫院來!」
江晚晴被他吼得耳朵嗡嗡響,不得不把手機拿開點兒,而顯然,嚴修筠也聽到了郎玉堂的吼聲。
「怎麽回事兒?郎玉堂你吃火、藥了嗎?」
「沒吃火藥我也快炸了!!」郎玉堂的吼聲顯然是一鼓作氣,「我現在就拿著你的體檢報告單!上面顯示你懷孕了是怎麽回事?!」
江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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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嚴修筠和江晚晴開車趕到了醫院,見到了郎玉堂,和……「懷孕的江晚晴」。
孟採薇就是來醫院做個體檢,因爲檢查的內容有點兒……所以她乾脆用了江晚晴的名字。只不過她忘記了,江晚晴的小舅郎玉堂就在這家醫院,而她自己也被抓了個現行。
孟採薇生無可戀地抬起頭,向江晚晴露出十分尷尬而討好的一笑:「晴晴……呃,嚴教授。」
江晚晴覺得自己腦容量有些過載,低頭看了孟採薇一眼,又把郎玉堂揪過來,難以置信地看了體檢報告單一眼,當著郎玉堂和嚴修筠的面,楞是沒把原本準備好的那句質問問出口,而是果斷地把兩個男性都揪出了病房。
「怎麽回事兒?」
郎玉堂揉揉額頭:「今天一個原來我們科室的護士來告訴我,有個叫『江晚晴』的病人,查出了懷孕,體檢報告單就在他們那兒,打電話通知病人,結果病人要諮詢人工流産。」
江晚晴愕然。
而嚴修筠立刻知趣地回避了:「我出去一下兒,你們先說。」
郎玉堂看他出去,才把話說完:「我還以爲是你懷孕了,所以把電話兒打到了你那兒,然後在取體檢單子那兒等你,結果,沒等來你……把她等來了。」
江晚晴無力扶額。
她大概猜出了怎麽回事兒,不能跟郎玉堂多說,暫時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於是乾脆拿郎玉堂當婦産科大夫使喚:「她情况怎麽樣?身體有其它問題嗎?」
「妊娠七周,有點兒營養不良——估計她最近胃口不怎麽舒服。」郎玉堂說,「總體沒大毛病。」
江晚晴鬆了一口氣,轉身折回了病房,看了孟採薇一眼,長嘆一口氣:「跟你家扒皮先生談過嗎?」
孟採薇立刻瞪圓了眼:「江博士請更正你的用詞,什麽『你家』『我家』,我跟他沒有關係!」
「好!」看在多年朋友的份兒上,江晚晴沒追究她冒名頂替,也决定照顧孕婦脆弱敏感的內心,「那你跟『和你沒有關係』的扒皮先生談過嗎?要是談過但他不承認,我現在就指揮嚴教授把他騙到英國去砍掉……後續問題不用擔心,傅修遠先生比較樂於助人,他會幫忙解决這些問題。」
「哎。」孟採薇先是著急地叫了一聲,又蔫了兒,眼神滴溜轉,語氣裡透著心虛,「怎麽我的孩子就一定是他的?」
江晚晴反問她:「那到底是不是?」
孟採薇:「……是。」
江晚晴簡直不想理她,但是她仍然耐著性子:「我建議你先和季紹鈞談談,這件事有很多解决辦法,用傷害的辦法來解决是最容易後悔的。」
孟採薇眼神偏了偏,深吸一口氣,賭氣一樣地別過臉去:「我不想生這個孩子,能不能幫我預約手術。」
「不能。」江晚晴說,「主要你跟我預約沒用,無論如何你要遵醫囑。」
孟採薇顯然心不在焉,面對江晚晴胡扯的理由,也沒什麽可反駁,只是有點兒沮喪:「那……你幫我叫醫生來,我聽聽醫囑。」
江晚晴忍了又忍,知道這症結不在自己身上,勸也勸不好,乾脆地點頭:「行,你等著。」
她帶門出去了。
她很想去毆打季紹鈞。
江晚晴順著醫院的走廊,朝醫生值班室走,走到半途的轉彎處,却被人一手扯了過去抱在懷裡。
她一驚,抬頭才發現那原來是嚴修筠,她一下兒就鬆了口氣:「一驚一乍,嚇死我了……放手,採薇根本不聽勸,我去找小舅。」
嚴修筠却沒鬆手,笑著看他:「別去了。」
江晚晴一臉愕然。
他抱著江晚晴,示意她朝病房門口看一看。
江晚晴莫名其妙地一轉頭,發現季紹鈞面色不善地朝病房方向去了,脚步快的像是刮過了一陣龍捲風。
「十七分鐘,城西到城東。」嚴修筠看了一眼手機,「哦,我剛才出去給他打了個電話。」
江晚晴:「……」
她對嚴教授簡單粗暴的辦事方法很服。
而此時,病房裡傳出不小的動靜,顯然是兩個人在吵架。
「你走!」
「我不走!」
「你憑什麽不走?!你有什麽資格不走?!」
「你在這裡,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
「我不走,你哪也甭想去!」
……
江晚晴:「……」
她覺得自己鶏皮疙瘩掉了一地。
護士已經被這動靜驚動了,正要過去,被江晚晴攔下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病人情緒不好,我說說她。」
屋裡的二位倒是給面子,她話音剛落,拆房子的動靜也停了。
護士帶著一臉不開心地走了。
而一旁的嚴修筠戳了戳江晚晴:「走了。」
「哎?走了?」
「解决了,不走做什麽?」嚴修筠朝裡面遞了個眼神兒。
江晚晴順著玻璃窗往裡看了一眼,非禮勿視地別過了眼,嫌弃的表情像是在看兩個二傻子。
「走了走了走了。」江晚晴拽著嚴修筠跑路,「留著這倆去虐郎玉堂這種單身狗!」
正好路過的郎玉堂:「……」
這件事的後續,是半個月後江晚晴收到的電子請帖,俗氣却喜氣洋洋的紅色,帶著一種百年好合的祝福。
而嚴天意終於在他折騰不動的時候,收到了他爹的一點兒回應。
「你馬上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嚴修筠說,「時間大概,七個月後?」
嚴天意站起來歡呼出聲:「爸!你是幹大事的人!這麽沉得住氣!」
嚴教授凉凉瞥了兒子一眼:「跟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和你媽生。」
嚴天意:「……?」
「你季叔叔,也就是你的教父,和你孟阿姨要結婚了。」
嚴天意:「……」
「你孟阿姨懷孕了。」嚴修筠說,「她和季叔叔的孩子,肯定會管你叫哥哥。」
嚴天意:「……」
「他們的新房離咱家很近,做好準備,以德服人。」
想到季叔叔「叫爸爸」時的嘴臉,嚴天意滿是不祥預感地打了個寒顫。
教父的兒子或女兒啊……
嚴天意隻這麽想想就滿臉寬麵條泪了。
「爸。」他在嚴修筠「祝賀你如願以償」的笑容裡哭出了聲,「我能退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