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Hush child， the darkness will rise from the deep

　　And carryyou down into sleep

　　Child， the darkness will rise from the deep，

　　And carryyou down into sleep.

　　Loyalty， loyalty， loyalty， loyalty

　　Loyalty， loyalty， loyalty only to me…

　　如她所料，他在等著她。湯姆，她美麗的墮落天使。不再是一個由紙和墨水構成的男孩，而有血有肉。真實的。終於是鮮活的。

　　她有一段模糊的記憶，籠罩著迷霧，不清不楚，那是她在一個女廁，面對著那條蛇形的水龍頭，低語著讓她十分困惑的話語。她體內的某些力量，但不是她自己，讓她發出嘶嘶的爬說嘴，打開通向她自己的地獄的路。

　　地獄總是被描繪為滿是火焰和硫磺的紅色地方，但是她知道那是假的。地獄是綠色的，地獄陰暗寒冷，是一個綠色迷霧、石頭牆壁和流水地板的洞穴，在那裡，冷空氣黏糊糊的手觸碰著她的皮膚，讓表面皺起。她發現自己淹沒在迷霧中，這道白熾，被拉到水墳墓之下，直到她聽到了它。一道生命線。一個已經烙印在她靈魂之中的傲慢不耐煩的聲音說出兩個字。

　　「過來。」

　　金妮．茉莉．衛斯理遵從了。

　　他懶洋洋地伸出一隻優雅的手；她發現自己無法抗拒地被他吸引。

　　她在做夢，她知道。她仍然穿著睡衣；陰冷的水滲透半透明布料的末端，一寸寸地沾染。她光裸的腳因為冰冷而麻木。蛇妖或許死了，但是那也沒有多好。她害怕的從來不是蛇妖。

　　就好像穿過迷霧之海，淺綠色，令人反胃，它潮濕的捲鬚像蛇一樣糾纏著她。穿過這一切，他棱角分明的身形出現了，一如既往的放鬆，但是她感覺到他在觀看，他在等待。她注視著他優雅脖頸上大理石一般的皮膚，接著消失在高高的舊式領子之下，褶邊襯衫之下優雅窄肩的線條。恰如同他三年前從日記中出現，代表了她憎恨和最愛的一切。

　　但我不再是一個孩子了。

　　是的，湯姆一定看了出來。

　　在密室的怪異光線中，他的深色眼睛露出一種古怪的綠色，幾乎就像——但是不。不像。哈利的綠寶石色眼睛像玻璃一樣清澈，聰慧透徹，誠摯。而湯姆眼中的綠色像是繚繞的迷霧，神秘，看不清楚，克制。但是瞳孔中潛伏的飢渴他甚至沒能完全掩蓋。哦，他的心在為了復仇而流血。十五年是漫長的時間。

　　現在，最終，他有了機會。

　　她無法呼吸，她很害怕。她之前面對過食死人，但是這不同。這不是回憶在鄧不利多的軍隊上學到的咒語或者甚至站在哈利身後戰鬥，為了哈利。

　　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她不想去想哈利，哪怕他是唯一一個可能理解被佛地魔追逐是什麼感覺的人。但佛地魔是一個可怕的壞人，比人更加可怕，和她英俊的湯姆沒有一點相似。

　　或許，如果她沒有遇見哈利，她會憐憫這個男孩，獨自一人的孤兒。但是哈利，儘管他被不關心他的親人養大，卻還是善良而純粹，讓這一切變成不可能。沒有人可以憐憫湯姆。他甚至會因為她的嘗試而憎恨她。

　　近了，他蒼白的皮膚幾乎變成半透明，她想，即使在發生一切之後，他仍然是她所見過最英俊的男孩。我們現在同樣年紀了，她震驚地意識到。

　　這並沒有減少她對他的恐懼。

　　「金妮。」名字輕聲漂浮在他們之間，低，扣人心弦。他是唯一一個曾經這樣叫她的人。她記得，當她還是一個蒼白的舊金妮時，這多令人毛骨悚然地興奮，她感覺有些想吐。

　　她試圖說話，並設法說出了一個詞。「怎麼？」聲音撞到洞穴牆壁上，一遍又一遍地迴盪。怎麼，怎麼，怎麼。

　　他壞笑著，那是天使臉上的惡魔微笑。「你真的認為你可以如此輕易地逃離我？」

　　她麻木地搖著頭。她從來沒有逃離他，從來，從來沒有。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我活下來了，金妮。因為你活下來了。我將靈魂傾注在你身上。因此，我將你帶到這裡。這個地方承載著你快樂的回憶，我肯定。」他的眼睛不愉快地閃爍著。「這應該是你的墳墓。」

　　甚至現在，她也記得；生命從她身上流逝，湯姆從日記中出現，大笑著——

　　她拿著魔杖的手劇烈顫抖；金妮懷疑她是否能用它指著什麼。

　　「你應該感到榮幸，金妮。」熟悉的名字以他殘忍愛撫的聲調說出來，聽上去如此不正常。「我準備好要給你展示一個偉大的特權，讓我偉大祖先的密室作為你最後的安息之地。這不是一個純血叛徒應該得到的。」

　　「但是哈利打敗了你。」她的聲音嘶啞，但是她盡力顯示出了嘲諷。「那仍然刺痛嗎，湯姆？」

　　「別試圖激怒我，金妮。」他聽上去僅僅有些不耐煩。「你絕不可能。」

　　被簡短地反駁，讓她的臉頰因為憤怒而燃燒。只有他能讓她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十一歲。但是她仍然不想完全屈服。

　　「哈利毀壞了日記。」她頑固地說。「他刺入了它，我看見它流血——」

　　「只是墨水，你這個愚蠢的孩子。很幸運，我的魔力比那更永久。」

　　他帶著蛇一般的優雅走向她。她太過於狂喜，直到魔杖被蒼白的長指從她手中抽出，她才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你不需要這個。」

　　她用力吞嚥，突然感覺十分暴露。他的眼睛逡巡過她，品味著她的不自在。

　　「害怕了，金妮？」

　　「不。」她說謊。

　　他對她容易被識破的否認大笑著。「顯示出一點葛萊分多著名的勇氣。」

　　勇氣？它現在在哪兒？過去的四年裡，她改變了，改變了許多，甚至她都為曾經十一歲那個臉紅結巴的自己而羞愧。但是現在，她所成為的一切，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她的勇敢，她的激情，她的堅韌……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一切全都土崩瓦解。沒有人可以對抗湯姆並勝利。

　　沒有人可以對抗湯姆並想要輸。

　　她顫抖著。

　　「我的天。」他喃喃，打量著她，突然，她不再感覺是十一歲了。「你怎麼改變的，金妮。」他用她的魔杖敲打著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但是……畢竟沒有十分不同。」

　　「你錯了。」她說，聲音因為憎恨而顫抖。「我不同了。你不能像過去一樣愚弄我。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你是什麼——」

　　他過薄的嘴唇抿成一個微笑。「誰說要愚弄你了？我認為我要什麼相當明顯。不是嗎？」

　　她要尖叫。

　　他隨意地走向她，輕盈的優雅和掠奪性的決心。他深色的眼中有著淺色的閃光。哦，不是為了她，她更了解他。不，他在品味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籌謀許久的謹慎復仇。

　　「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她沒有乞求憐憫。她知道他沒有憐憫。昏暗中閃爍著金色和黑色的火圈，陰森森地提醒著他能做出什麼事，哪怕是對那些與他最親近的人。

　　哪怕是對那些與他最親近的人。

　　突然，舊日背叛的疼痛又回到了她身上。她想起了一切：甜蜜的話語，醉人的謊言和破碎的承諾。他們不理解你，金妮，不像我一樣理解你，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最好的朋友，你會為我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你會為我去死，不是嗎，金妮——

　　她踉蹌後退，倒在陰冷的水中，水流拍打在她睡裙的薄布料上。冰冷纏繞著她的身體，貫穿過她的骨頭，但是她不在乎。她的腦海裡只有，跑，跑，跑——

　　她必須回去——回到——

　　湯姆沒有動；他只是站在同一個位置，帶著惡意的愉快看著她。

　　「要去哪？」他壞笑著。

　　她停下來，冰冷的手指握成拳頭，她掙扎著嚥下恐懼。他知道她跑不掉。這次沒有哈利來營救她；甚至他也無法將她拯救於她自己的思想。只是一個夢，她努力告訴自己，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夢——

　　「你什麼也不是。」她說，帶著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說服力。「你是一個幻覺，一個幻影——」

　　從他抿緊的嘴唇，她可以看出自己激怒了他，但他的聲音懶洋洋，柔和得讓人迷惑。他狹長的眼中帶著一種古怪的雀躍。「我是你想要的一切。」

　　他記得，金妮帶著一股惱火的絕望意識到，他記得我如何為他的謊言而傾倒，我如何相信他告訴我的一切。

　　湯姆環抱雙臂，冷冷地打量著她。「你可以跑。做一個小懦夫。讓你的學院蒙羞。但你真的想要遠離我嗎？」

　　他靠得更近了。儘管他沒有觸碰她，她的皮膚在敏感地嗡嗡震動。她的呼吸在耳邊黏稠沉重。

　　「那不是你的世界。」他嘶嘶地說。他低沉迷人的聲音像迷霧之紗一般包圍了她；告訴她，她屬於黑暗、低語和虛無。她在薄薄的睡裙中劇烈地顫抖，薄紗料浸濕到膝蓋，讓它幾乎透明。她潮濕的紅發彎曲垂下，那是這個迷霧世界中唯一的顏色和生命。

　　她想要伸手觸碰他，說服自己他也是一個幻象，但他沒有褪色，也沒有毛邊，而是清晰、實體，如此真實。遠比當她用生命流逝來維持他從記憶中出現的那段記憶要真實。她的純血。

　　她猜想他是否欣賞這其中的詩意。

　　自從那天，她的內心有什麼東西破碎了；一個碎片嵌入她的體內，就像蛇妖的毒牙貫穿她的心臟。她絕不會擺脫，只能用冷淡的微笑和催眠藥劑來掩蓋。在陽光、魁地奇和糖羽毛筆的地上世界裡，黑暗大笑，等待它的時機。

　　而時機就是現在。

　　湯姆蒼白瘦削的臉離她非常近。她可以從他的深色眼睛中看見自己。當他對她俯下身時，黑髮垂落到他的眼中。她可以想像出有些肌肉的肩膀和胳膊的感覺，與它們可以承受的緊張強度。

　　如果她靠得再近，她就不需要想像了。

　　當他用她的魔杖緩慢勾勒她顴骨的線條，她猛地跳了起來，這是一個既色情又殘忍的動作。「沒有人了解你，金妮。」他輕柔地說。「沒有人像我一樣了解你。」她可以品嚐到他的話語：鮮血、墨水。噁心在她的胃中翻攪，還有其他反胃和狡詐的東西竄過她的手指和腳趾，迫使她站起來並聽他所說的話，然後完全服從。

　　她已經對他掏出了自己的靈魂，他從來沒有將它還回來。他現在深深留在她體內，像墨水一樣流過她的血脈。

　　她絕不會再自由了。

接下來的文都已佚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