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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第39章
第39章 小手

  從西閣回去, 傅煜和許朝宗仍相對而坐。

  那張寬敞的桌案上,擺滿了名貴佳肴,香氣也頗誘人, 却幾乎都沒怎麽動, 看著讓人心痛。不過攸桐著實不願吃這對夫婦準備的菜肴, 便也沒動筷的意思, 行禮入座之後,因說得口渴,喝了杯茶。

  許朝宗見徐淑沒出來, 目光在她臉上停駐,欲言又止傅煜眸光微沉, 取了她的茶杯, 幫著斟滿,道:「餓嗎?」

  「不太餓, 也沒胃口。」攸桐搖頭。

  傅煜便向許朝宗道:「既如此, 我帶內子先回了, 多謝殿下招待。」

  說著, 便站起身來。

  許朝宗亦含笑相送,興許是兩人談得順暢,他的神情倒是光風霽月,親自送至游廊。

  傅煜亦端然持重, 走出幾步便抱拳道:「殿下留步。」

  而後牽住攸桐的手, 徑直往外走去。

  這動作來得自然, 寬敞的袖口掩住動作, 不突兀惹眼,但夫妻牽手幷肩而行,姿態却也稍露親密。不遠處恭敬候命的杜鶴和丫鬟僕婦瞧見,瞠目結舌,趕緊低頭裝看不見,背後的許朝宗却是神情一僵,望著那對背影微微出神。

  比起他們,最爲震驚的還是攸桐。

  哪怕夫妻成婚數月,同榻睡過,甚至她曾在睡夢裡握住他的手臂取暖,却也始終同床异夢。被傅煜大庭廣衆地牽手,更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如此舉止出自這位冷傲挑剔的戰神,著實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那隻手沉穩有力,指尖帶點薄繭,掌心却是溫熱,跟他滿身的冷硬迥异。

  攸桐僵了一瞬,知道他是在外人跟前演夫妻和美的戲,打消了抽回的念頭。

  傅煜則沉眉肅目而行,衣袍微擺。

  朝堂政事呼嘯遠去,他面上不露,心思却幾乎都集中到了掌心——

  裹在他掌心的那隻手,纖細而溫暖,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他心神微蕩,摩挲她的手,目光稍偏,落在她纖秀脖頸,柔嫩耳垂,乃至脖頸往下鼓起的胸脯。就在昨晚,夜裡夫妻共枕同被,他睡意朦朧中不慎碰到她胸前,也是這般柔軟的觸感。而今回想,那滋味仍清晰分明。

  攸桐哪知他這些心思,直到走過彎繞的回廊,到得一處竹浪擁著的狹窄甬道,才算是尋到由頭,迅速抽回手提起裙角。

  傅煜只覺掌心一空,想伸手再去抓,她却已躲到了後面。

  ……

  出了留園,夫妻倆乘車回府,巷子僻靜處,潜藏許久的眼綫也悄然離去。

  傅煜只當毫無察覺,走得遠了,才召來杜鶴。

  他這一趟回京,雖不算大張旗鼓,却因熙平帝的召見,陣仗不小。熙平帝病勢纏綿,東宮却始終虛懸,南邊戰事未穩,似傅家這等雄踞一方的武將進京,對奪嫡的影響自是舉足輕重。自靠近京城時起,周遭便沒安生過,在熙平帝親自召見、許朝宗熱情籠絡後,更是被有心人盯著不放。

  這些人如鬼魅般時隱時現,傅煜焉能無動於衷?

  他遠途而來,能在京城耽擱的時間幷不多,拖延無益。答應跟許朝宗的這趟會面,既是爲談政事、清私怨,也是爲方餌釣魚,引對方出手。

  如今對方的眼綫既露了行迹,杜鶴這邊便能安排人查探追踪。

  到次日傍晚,消息便報到了傅煜的跟前。

  京城東邊的十寶街上,酒肆林立,商鋪成排,往來的多是行脚客商,三教九流混雜。

  傅煜代傅德清拜訪完故人,幷未立時回魏家的住處,而是孤身匹馬,到十寶街後,繞個彎甩開眼綫,便進了一家酒肆。天氣陰著,臨近傍晚時稍有點寒意,這酒肆裡面聚了不少離鄉背井的酒客,吆五喝六的,倒是挺熱鬧。

  他從側門躬身進去,掌櫃似已等候多時,忙引著進了雅間。

  進入屋中,杜鶴已然到了,見著他,躬身抱拳道:「將軍!」

  傅煜抬手,等掌櫃退出去掩上屋門,才道:「如何?」

  「查探清楚了。」杜鶴走過去,從袖中取出一方紙條,上面寫了幾處地名,道:「昭貴妃有意幫英王牽綫,西平王却是獅子大張口,跟皇上開口,要這幾個州的兵權賦稅——」他將紙條鋪在傅煜面前,繼而道:「這明擺著是趁火打劫,皇上當然不肯。」

  「英王呢?」

  「那位……」杜鶴臉上稍露諷笑,「據說是願意交換,許諾了西平王。」

  「難怪。」傅煜瞧著那幾處州名,神情也冷淡下來。

  西平王魏建秉性貪婪,奪了定軍節度使的兵權、謊報軍情誑了個异姓王的封號還不知足,這些年吞幷了附近幾州,養得兵强馬壯。如今提出這般條件,野心已是昭然。熙平帝就算能力平庸,收不回各處兵權,又豈會輕易退讓,眼睜睜瞧著魏建割走朝廷所剩爲數不多的賦稅?

  遂問道:「英王對魏建的許諾,皇上想必也知道?」

  「應該知道。不過將軍沒點頭,他沒把握,還可能指望西平王,便隻裝聾作啞。」

  傅煜頷首,對著那紙條沉吟。

  永寧節度使傅家守著北邊,占人和之利,定軍節度使魏家臨著西陲,有地勢之優,算是如今各處兵馬裡的翹楚。兩家雖不往來,但對於魏建的性情行事,傅煜已然摸了七八分。魏建貪得無厭,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既然提出了吞幷幾州的條件,定是勢在必得。

  如今傅家插手,他跟熙平帝的生意談不攏,豈能輕易罷休?

  熙平帝和許朝宗寧可像傅家低頭,都不肯割捨地盤,魏建能指望的唯有英王。

  那麽——

  傅煜屈指扣著桌面,忽然抬頭,「許朝宗府外,近來想必很熱鬧。」

  杜鶴眼神陡然一亮,道:「確實如此。」

  「魏家的眼綫還跟哪些人來往?」

  杜鶴遂將近來探查到的消息禀明,說完了,才試探道:「將軍是覺得,魏家會除掉睿王?」

  「睿王和英王之間,魏建只會選後者。沒了許朝宗,哪怕我出兵平定叛亂,在英王眼裡,功勞最大的仍是魏建。英王錦衣玉食,不知百姓疾苦,所求的唯有皇位。在他眼裡,從龍表忠心的功勞,能勝過一切戰功。這也算一丘之貉,各取所需。」

  杜鶴辦事機敏,一點即透,當即領會其意。

  他是苦孩子出身,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忍不住低聲道:「這種人,除了皇家血脉,哪裡配爲人君王!」

  傅煜眼皮微抬,眉目冷沉。

  杜鶴一凜,忙抱拳道:「屬下失言。」

  頓了頓,又問道:「要提醒睿王嗎?」

  「不必。」傅煜答得乾脆。

  許朝宗毫無知覺,魏家才有機會行刺,背後主謀一旦暴露,奪嫡之爭便能暫時消停會兒。這座京城裡,畢竟還需要有個皇帝牽住人心,比起與魏建沆瀣一氣的英王,暫時扶持許朝宗,算是迫於無奈的選擇。

  他端坐在案後,手裡一杯燙熱的酒,慢慢盤算。

  過後,又叫杜鶴尋魏天澤過來,吩咐安排。

  ……

  魏天澤進京的時候,比傅煜更爲低調。

  這陣子落脚在附近,藏頭而不露尾,滿京城裡,知道他行迹的人,屈指可數。

  悍勇的小將戴著氈帽,扮了濃眉和滿臉的絡腮鬍子,正在酒肆角落裡坐著喝酒。瞧見掌櫃遞來眼色,他微微點頭,不動聲色地將一壺酒喝完,結了賬,才冒風而出。片刻後,從隱蔽處繞回雅間。

  傅煜與他幷肩作戰已有數年,看他那壯碩粗漢的打扮,有點意外。

  魏天澤笑而拱手,解釋道:「混進了商隊,免得惹人注意。」

  「還真認不出來。」傅煜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而後簡略將杜鶴探到的情形轉述,道:「從他們行迹來看,可能選在元夕魚龍混雜時動手。我已答應襄助睿王幾分,需保他平安。杜鶴的人手不够,你這兩日幫他,查明對方底細,別留半個漏網之魚。」

  「好。」魏天澤應了,「對方是什麽來頭,有眉目嗎?」

  旁邊杜鶴說了幾個人的模樣,道:「領頭的算是魏建的一個小舅子。」

  「小舅子?」魏天澤臉色一頓,迅速遮掩過去,只笑道:「親戚都派出來了?」

  傅煜沒摻和兩人說話,正悶頭沉思,杜鶴亦沒察覺异樣,只笑了笑,道:「魏建貪婪好色,兒女成群,身邊姬妾都能編成軍上陣打仗。這小舅子沒什麽來頭,也不值錢。」

  魏天澤頷首,低頭喝了杯熱酒,跟傅煜商量了些細節,才告退出去。

  ……

  這邊商議定了,睿王府那頭,不管徐淑是否心甘情願,許朝宗再度遞來了請帖。

  帖子仍是許朝宗親筆寫就,說正月十六那日,王府會再擺一場宴席,邀請傅煜赴宴,隨同遞來的,還有送給魏思道的請帖。

  自徐淑嫁入睿王府,這還是王府頭一回設宴,必會邀請衆多世家高門。

  這樣的宴席,自然是當衆洗清名聲的最好時機。

  攸桐將那請帖把玩,想著徐淑那日失魂落魄的模樣,搖了搖頭。

  傅煜剛從內室盥洗出來,見她獨自對著請帖搖頭,稍感疑惑。

  「不想去?」他隨口問。

  攸桐聞言抬眉,落入眼中的便是一副美男出浴圖——

  魁偉挺拔的身姿,雙腿頎長、肩寬腰瘦,頭髮濕漉漉的拿玉冠隨意束著,不似平常峻整,却有點閒居家中的散漫味道,亦衝淡那身冷厲剛硬。他身上寢衣寬鬆,臉側和脖頸的水珠都懶得擦乾,順著鎖骨滾下來,沒入近乎光裸的胸膛。

  比起在南樓時的齊整裝束,他近來像是變懶,交領寢衣鬆散搭在肩上,鬆鬆垮垮。

  而寬鬆寢衣之下,賁鼓的肌肉撑著起伏的輪廓,胸膛半裸,露出小腹上半幅緊實的輪廓。

  他抬步而來,似對她的目光不以爲意,喉結滾了滾,眉峰俊朗,雙眸深邃。

  正當盛年的男人,寬袍緩帶,身材絕佳,熱騰騰的走過來,莫名叫人心裡猛跳。

  哪怕打定主意和離,這活色生香般的畫面擺在跟前,也著實誘惑。

  攸桐差點被吞下去的口水嗆著,趕緊垂下腦袋,閉了眼睛不去看。

  ——什麽人啊這是!穿好衣裳再出來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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