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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奸雄的日子》第10章
第10章 彆扭

  逼仄的車厢裡,兩人古怪對視,傅煜眼睜睜看著她姣白如瓷的臉頰變得微紅,就連清澈的眼底都帶了溫度,似羞澀尷尬、似局促慌張。忍不住想起她方才神游入睡却巋然端坐的樣子,心裡覺得有趣,神情却仍淡漠,隻隨口道:「沒睡醒?」

  攸桐搖了搖頭,「沒,睡醒了。」

  過了會兒,又老實承認,「大概是天氣的緣故,就覺得犯困。」

  好像還有點夜裡著凉後腦袋混沌的感覺,只是沒好意思跟他說。

  傅煜覷她片刻,收回目光,而後拎著身旁的蜀綉軟枕遞給她,「還有四十里路。」

  這般路程,擱在晴天春日,瞧著沿途風光,轉眼就到了。但如今秋雨路滑,她又身體不適總犯困,恐怕沒法精神奕奕地撑到金昭寺。傅煜既遞了軟枕,想必不會太介意,攸桐稍作遲疑,便伸手接了,抱在懷裡。

  傅煜也往角落挪了挪,給她騰出點地方,而後闔目,沉眉思索。

  再度睜眼時,旁邊的人果然又睡了過去,兩臂緊抱軟枕,腦袋側枕在上面,眉目婉轉,眼睫修長,碎發貼在頰側,愈顯得肌膚柔白,容色嬌麗。

  這般容貌確實出衆,但還不至於令他意動。

  不過,看她精神倦怠……

  傅煜伸手在她額頭試了試,果然較平常暖熱,應是受寒發熱的緣故。

  ……

  一路慢行,到得金昭寺外,雨倒是停了。

  馬車輕晃停穩,攸桐醒來睜眼,就見傅煜躬身正往外走。她趕緊理好衣裳,緊隨其後。車停在金昭寺的山門外,石板間的青苔經了雨,濕潤打滑。攸桐怕踩空滑倒,小心翼翼地踩在矮凳,忽見一支手臂伸過來,詫异抬頭,就見傅煜面朝佛寺站著,側臉淡漠如常,唯有手臂橫在她手邊。

  還真是……彆扭。

  攸桐沒客氣,扶著他的手臂站穩,而後道:「多謝夫君。」

  「你著凉了,記得找住持拿藥。」傅煜答得簡短,沒再看她,徑直朝寺門口一位年紀相仿的男子走去——他麾下的一位副將,魏天澤。

  魏天澤幼時流落在齊州,八歲時在軍營附近做些粗使的雜役,因身手敏捷被人看中,教習武藝,到十五歲從軍的時候,已是頗爲出衆。他初時只是末等小兵,後來當了斥候,恰好傅煜那陣子也在練刺探敵情軍報的事,就此結識。

  過後傅煜外出辦任務,常點魏天澤隨行,幾番幷肩作戰,結下過命的交情。

  而魏天澤也不負所望,識字習武進益飛快,論身手、才智、應變,皆出類拔萃。

  到如今,他已是傅煜手下頗爲得力的副將,跟傅家的交情也很深。這回傅煜外出時便帶了他同行大半個月,因魏天澤跟傅家兄弟來往頗多,也曾受過田氏照拂,今日便趕到金昭寺,欲與傅煜父子一道進香。

  二十歲的小將,生得矯健灑脫、光風霽月,甫一現身,便先朝傅德清抱拳。

  「末將見過將軍!」

  傅德清當然認得他,擺了擺手,道:「這回跟著修平同行,有勞你了。」

  魏天澤朗然一笑,繼而朝傅煜抱拳行禮,又拍拍傅昭的肩膀,「三公子!」

  「魏大哥。」傅昭對他也客氣。

  一行人會齊,進山門之前,魏天澤站在傅煜身旁,目光向攸桐微挑,打趣般問道:「後面那位,便是嫂夫人吧?先前婚禮時我駐扎在外,還沒來得及喝喜酒。」

  傅煜扯了扯唇角,「今晚補上。」

  魏天澤一笑,回身瞧了攸桐一眼,目光稍頓。

  兩年之前,他曾去過京城,也見過傳聞中半隻脚已踏進睿王府的魏家三姑娘,天姿國色不假,但神情舉止間有驕矜之態,亦天真不解世事。如今再瞧,眉眼容貌依稀如舊,那氣韵神采却已截然不同。

  以傅煜的挑剔眼光、冷淡性情,不至於爲色起意,聽說他頂著滿京城的傳言提親,是因魏三姑娘救過他的性命。

  但瞧方才的情形,夫妻同乘而來,目光甚少碰觸,沒見親近之態。

  魏天澤探究般多瞧了攸桐兩眼,待進香還願罷,傅煜邀他去近處客棧喝酒時,便又笑道:「二哥不送嫂夫人回去?」

  「她那邊有人伺候。」傅煜答得漫不經心。

  「哦——」魏天澤揶揄般拉長聲音,「新婚燕爾,却在外奔波了兩月,你還真捨得。」

  傅煜聞言,眸光微深,覷他一眼,淡聲道:「不急。」

  魏天澤笑而不語,瞥見隱入馬車簾後的窈窕身影,若有所思。

  ……

  攸桐聽從傅煜的叮囑,從住持那裡討了點備急的藥丸吃,腦袋裡那股昏沉之意稍覺緩解。進香完畢,聽說傅煜不與她同行,樂得鑽進馬車自在歇息,半點不知有人已對她這位傅家少夫人留意。

  從金昭寺回府後,傅煜忙碌如舊。

  所謂軍無習練,百不當一,習而用之,一可當百。

  傅家能穩居永寧,靠的便是精兵强將、作戰驍勇,如今世道不太平,更是不敢懈怠,父子叔侄輪番出馬,督促各處練兵。傅煜身爲傅德清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不得半點空閒,除了早晚到壽安堂露面之外,整日不見踪影,晚間亦歇在兩書閣,半點不曾踏足南樓。

  攸桐連著等了三天,才算聽到一句他沒出門的消息。

  這般忙成狗的人能留在府裡,實在是難得的機會,攸桐哪肯輕易錯過,探得消息屬實後,便叫來夏嫂和春草,吩咐她們做幾樣香氣濃溢,能隨風飄遠的美味。

  待食材備齊,美味入鍋,香氣四溢時,她便在院中芭蕉亭裡坐穩。

  春草早已得了吩咐,接到遞來的眼色,往蘇若蘭栖身的厢房裡去,面色和氣地道:「蘇姐姐,少夫人有事尋你。」

  那場連夜的秋雨後,傅家各處便陸續燒了炭盆取暖。

  此刻,蘇若蘭坐在炭盆旁的圈椅裡,底下是鋪得厚軟的綉錦褥子,和暖又舒適。她手裡邊拿著的則是一副暖帽——說是給老夫人做的,從尋料子到挑花樣,費了好些天的功夫,如今裁剪出來,每日裡也隻拿來磨蹭功夫,不知何時才能做完。

  聽見春草來喚,她如常搪塞道:「我要做老夫人的針綫,沒工夫呢,叫寶相兒跟你去吧。」

  寶相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爲人膽小老實,聽了周姑的敲打後對攸桐頗爲恭敬,蘇若蘭瞧在眼裡覺著不忿,每回有活要做時,便半含酸半揶揄地推過去。這回故技重施,懶懶地往椅背靠了靠,就要叫寶相。

  春草哪會容她再托懶,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叫的是你,不是寶相。」

  「我忙著呢。喏——」蘇若蘭揚了揚手裡的暖帽,「老夫人的。」

  「老夫人的事確實緊要,不過姐姐做得慢,不怕耽誤這片刻功夫。」

  這話就差點指著鼻子說她偷奸耍滑、藉口太爛了,蘇若蘭臉色微變,冷笑了聲,「少夫人整日裡除了顧著吃的,還能有什麽事。院裡那麽些人,離了我難道就活不成?哼,她又要支使我去做什麽?」

  春草亦變了臉色,冷聲道:「姐姐既是這南樓的丫鬟,自該按吩咐行事,何必問太多。」

  「你倒朝我甩臉子!」蘇若蘭當即怒了。

  春草冷笑瞧著她,「姐姐既不願去,便明著說句話,我好去回禀。到時候怪罪下來,也各自擔著,分個明白。」

  她甚少這般硬氣,先前哪怕蘇若蘭試著在她跟前說攸桐的不是,也盡力忍著,如今放出這般狠話,反而叫蘇若蘭心裡犯起嘀咕。想了想,畢竟怕是上頭分派了活過來,才讓攸桐拿鶏毛當令箭來支使她,到底不敢耽擱,將暖帽摔在旁邊,不情不願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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