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而小寶卻是看也沒看林綰以外的人，小手張開攬著她的脖子，大大的眼睛瞅著她，仿佛在問:怎麼那麼久都不來找小寶呀？

　　林綰這次卻是避開了小寶的視線，她怕多看幾眼，就捨不得讓他走了。

　　「這是你爸爸呀……」林綰柔聲道，想讓小寶看看他的爸爸。

　　解禹行淡淡道:「孩子年紀小，不記得人很正常。」

　　解禹行和小寶相處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再加上孩子是個自閉症兒，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估計連照顧他的阿姨也沒記憶。

　　解禹行沒那麼多耐心照顧一個自閉症兒童，都請的醫師阿姨照顧，他自己本身也沒正眼瞧過這個便宜兒子。

　　這次綁架，因為自己識人不清給孩子帶來了災禍，讓他心裡有了絲愧疚，這才對孩子多了幾分重視。

　　不然這次他不會親自過來。

　　林綰見謝先生沒有介意孩子的無視，心裡鬆口氣，就擔心小寶的家人因為病情放棄了小寶，看來是她多慮了。

　　林綰抱著小寶倏地起身，紅著眼眶道:「請稍等一會兒，我給小寶收拾一下行李。」

　　說著，不等謝先生等人有所回應，林綰就抱著小寶，往房間裡走，還關上門。

　　地上還攤開著三個大行李箱，原本是為一家收拾行李準備旅遊的，但是這次，卻是為小寶收拾……

　　林綰忍著淚，心痛得直抽抽，她將自己和給爸媽收拾的衣物全弄出來扔床上，將小寶的衣服玩具一股腦塞進去。

　　林綰每次出門都忍不住給小寶買東西，再加上爸爸媽媽和何敏敏每次回來給帶的，光是衣服一個大行李箱都塞不下，玩具也是一個行李箱都不夠放。

　　更別說外面客廳書房還有小寶的玩具。

　　這些都是小寶玩習慣的玩具，愛穿的衣服，一個不能落下……

　　小寶見林綰團團轉，也上前去幫忙。

　　他蹲在行李箱旁邊，將扔成一團的玩具擺好，看到了那隻小藍機器人，重新想起之前的喜愛，抱著不撒手了。

　　因為每隔不久就有一堆新的玩具，他的玩具實在太多了，有些還沒研究過來，就扔在角落，這會兒看到了，又想玩了。

　　林綰不捨的親一口，再親一口，道:「真乖！」這麼乖的孩子，為什麼不是她家的……

　　不能想，一想就想哭。

　　林綰將差點溢出來的眼裡憋回去，她將行李箱都合上，咬咬牙，一個個推出去。

　　「這些都是小寶的玩具衣服，還有醫院開的營養品，一天喝兩次，早一次晚一次，飯後半小時……」林綰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那些要奪走她的

　　小寶的那些人可憎的面目，她怕自己失了理智將這些人攆出去。

　　「小寶每天六點準時醒來，要帶他上廁所，洗漱，喝半杯溫水，早上他喜歡吃蛋羹，加點肉沫，放一點點蔥就好，十點鐘喂一半碗營養粥，

　　正餐多做點海魚，少刺又營養，孩子喜歡吃，……奶粉他喜歡喝XX牌子的，每天九點鐘要哄他睡覺，睡前喝杯牛奶，零點左右要抱他去上次廁所……」

　　林綰雜亂無章的說了一大堆，怕自己有遺漏的點，又反復說了幾遍，「中午吃完飯四十分鐘後睡午覺，三點鐘就要把他叫醒，不能由著他睡，不然晚上會晚睡。午覺睡醒後給他喂水果，小寶喜歡吃蘋果，要那種又脆又甜的不要沙沙的……」

　　「小寶喜歡……小寶不喜歡……」

　　說著說著，林綰的聲音低落下去，她自嘲一笑，人家是小寶的親人，恐怕照顧得更加細心吧？哪用得著她多嘴？

　　方特助鄭重道:「多謝林小姐仔細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林綰勉強扯扯嘴角，想說那你們帶小寶走吧。但是這句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方特助主動開口辭別，「那我們這就帶潤澤少爺離開了，多謝林小姐的照顧。」

　　解禹行微微頷首，一旁沉默的保鏢上前推三個行李箱。

　　「等、等一下。」林綰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謝先生，小寶的自閉症需要親人耐心陪伴才能好轉，您……」

　　解禹行皺了皺眉，而後給了林綰一個承諾，「我會儘量多花點時間陪著孩子。」

　　林綰咬咬唇，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還該說什麼。

　　解禹行轉身率先朝門口走去，方特助朝林綰禮貌一笑，然後上前彎腰抱起小寶。

　　小寶懷裡抱著一個小藍機器人，他站在林綰腳邊，正埋頭研究，不時抬頭看林綰一眼，似乎只要有林綰在就是全世界。

　　等他被一個陌生人抱著遠離林綰，朝門口走去，小寶這才反應過來什麼。

　　他掙扎了下，但那點力道對於方特助來說，不痛不癢。

　　小寶急了，朝林綰張開小手，心愛的機器人差點掉了也沒注意，幸而方特助用手及時接住。

　　小寶努力朝林綰伸手，黑葡萄似的大眼無聲流出了眼淚，他小嘴張開，似乎想說話。

　　而林綰不敢看小寶離開的場景，一直背對著他們，並沒有看到小寶的眼淚和掙扎。

　　「Mu……Ma……媽……媽……」

　　稚嫩的、小小的，帶著哭腔的童音倏地響起，林綰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瞠大眼，她似乎幻聽了。

　　直到那個顫顫的童音再次傳來:「媽媽……」

　　林綰堅強的忍了許久的眼淚，瞬間決堤。

　　那稚嫩的兩個字，讓林綰那偽裝的堅強潰不成軍，她淚流滿面，倏地轉身，「你們不能就這麼將孩子抱回去！」

　　林綰快步走到方特助面前，伸手握了握小寶張開的雙手，然後要將孩子抱過來。

　　方特助見小寶看到林綰過來後掙扎得更厲害，就順勢鬆了手。

　　「林小姐……」

　　小寶重回林綰的懷抱張著嘴巴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手緊緊抓著林綰。

　　「媽……媽……」

　　「欸！」

　　林綰同樣抱得緊緊的，一大一小相對而哭，就好像被王母娘娘劃開銀河強制分開的牛郎織女。

　　一旁的王母娘娘們:「……」

　　「小寶你……說話了……」林綰激動得不能自己。

　　片刻後，見林綰的情緒平靜了，方特助道:「林小姐，您這樣會讓我們很為難。」

　　林綰抱著小寶的手又緊了緊，瘦弱的脊樑站得筆直。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寶情緒不對，你們不能就這麼帶他離開。」

　　他們到底有三個大男人，真要硬來的話林綰一個弱女子也抵擋不住，林綰為了小寶怎麼也不能弱了氣勢。

　　「他對你們很排斥，你確定是他的爸爸嗎？」林綰看向那個自稱是小寶爸爸的人。

　　解禹行皺著眉頭沒說話，方特助便道:「照片你也看了……」

　　「一張照片能證明什麼？誰知道你們是不是P的？」

　　「林小姐……」方特助哭笑不得，忍不住看向解禹行。他以為事情很順利，沒想到末了臨了竟然出了這點小意外。

　　林綰突然變得伶牙俐齒，倒像是他們來者不善一樣。

　　解禹行皺眉，道:「這是解家的孩子。」

　　「你有證據嗎？我還說這是我的孩子呢！」林綰反駁道，「你喊小寶他應了嗎？孩子喊我媽媽了喊你爸爸了嗎？沒有。」

　　解禹行：「……」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人販子？不知從哪兒知道我家有小寶的消息，就冒充小寶的親人！」

　　林綰這會兒理智回來了，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她之前猛然聽到小寶的家人找上門，一時亂了心神，就沒懷疑他們的身份。

　　她深覺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僅有一張照片怎麼就能證明小寶是他們家的孩子？萬一不是，她豈不是親自將小寶送入虎口？

　　林綰的腦海裡閃過小孩落入人販子手中後，被賣到偏遠山區，被迫成為乞丐團夥中的一員乞討，說不定還會被砍了手腳……或者是被挖了器官……

　　林綰被一個個血腥悲慘的場景嚇得手腳冰涼臉色發白，身子發軟得差點連小寶都抱不住，看向他們的目光警惕，只有他們有何異動，林綰就激烈反抗。

　　方特助無力辯解:「林小姐，我們不是壞人。」怎麼說著說著，好像真沒什麼說服力？

　　「壞人可不會將壞人兩字寫在臉上！」這年頭，人販子都長得眉目慈善的，不然怎麼卸下大人的防備，靠近小孩？

　　林綰甚至覺得她不應該輕易將他們放進來。

　　「除了那張照片，你們還有其他證據嗎？有的話我才能把孩子給你們。」

　　解禹行的眉頭皺著，就沒鬆開過。

　　方特助只好徵詢解禹行的意見。

　　解禹行面色沉沉，不怒自威，盯著林綰看半晌，林綰不甘示弱的回視，只是那紅眼睛紅鼻子，看著半點氣勢也無，反而顯得可憐兮兮的。

　　「明天。」他隨口扔下兩個字，隨後轉身離開。

　　方特助便道：「林小姐，您冷靜冷靜，我們明天再來好好談談。」

　　明天帶證據過來嗎？林綰和小寶互相緊緊抱著，不說話了。

　　方特助和另一個保鏢緊隨而去。

　　不多時三個大男人就全走出房門，林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心弦一下子就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