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時正值炎夏酷暑。

　　林綰要帶孩子去醫院，早早起來準備了，趁著還沒熱起來就出門。

　　不過饒是如此，林綰也是熱得一身汗，臉頰紅撲撲汗涔涔的，仿佛抹了胭脂。

　　寶寶還小，林綰一路抱著過來，儘管寶寶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但畢竟還有點重量。

　　儘管如此，林綰一直抱著寶寶沒有放下。

　　醫院距離林綰家的小區並不遠，坐公交車過五六個站就到了。林綰帶孩子去的是一家私人醫院，他們來到的時候是八點十分，醫院八點半才上班。

　　不過人已經很多了。

　　林綰去前臺填了份資料，弄了個病歷本，在填名字的時候，想了下，給寶寶取名林小寶，然後就憑預約號取號排隊了。

　　儘管她是預約取號，號碼還是排到十六位去了。

　　林綰找到號室，然後坐在門口的一排座位上等叫號。

　　她預約的是私人醫院裡的兒童專家，周圍都是父母爺奶輩帶著小孩來的，孩子們哭鬧跑跳，大人哄聲喝斥，整個走廊亂哄哄的一團。

　　小寶坐在林綰的大腿上，整個人趴在她懷裡，安安靜靜的，十分乖巧。

　　林綰今天給小寶穿的是一套柔軟透氣的長衣長褲，衣服上還有可愛的豬豬圖案。

　　一旁哄著哭鬧不休的兩三歲小女孩的明麗女人，看到身邊的孩子這麼乖巧，羡慕道：「你弟弟真乖巧。」

　　至於為什麼說是弟弟，林綰長相還很嫩，而且她只是剛出校園，沒在社會上混過，身上的氣息一看就是校園寶寶。

　　現在二胎政策開放，兄弟姐妹年齡差距大，並不稀奇。

　　林綰笑笑沒反駁。

　　女人忙著哄女兒，也抽不開空和林綰搭話。

　　語音叫到五號，她就急忙抱著女兒走進號室。

　　林綰等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叫到她的號了，連忙抱著林小寶進去，虛掩上門。

　　醫生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打扮得一絲不苟，看著眉目和善。

　　林綰將小寶放在桌子側面的椅子上，然後對醫生說道：「鐘醫生，麻煩看看小寶的情況，他身上有傷口，而且兩歲多了，一直沒有說過話……」

　　林綰將自己所知的情況事無巨細的說清楚。

　　小寶身上的傷口在警局在家裡都簡單處理過，看著仍然青青紫紫的。

　　醫生看著小孩，面色愈發嚴肅，她示意林綰將小孩的袖子擼起來，又掀起小孩的衣服，用手按了按。

　　林小寶不安的動了動，眼睛濕漉漉的看著林綰，林綰柔聲安撫：「讓醫生阿姨給寶寶看看哦！」

　　醫生檢查完，看著林綰的目光有些不善，「這孩子怎麼回事？身上的傷是長期被虐待才有的，現在的小孩，哪還有營養不良面色蠟黃的？」

　　林綰被醫生嚴厲的語氣說得臉紅，不過她可不想背這個鍋。

　　實際情況太複雜，林綰便說得含糊：「我前天剛將孩子抱回來，我那親戚脾氣不太好……」

　　醫生一聽，臉色緩和了點，對林綰和善許多，隨後在電腦上打了單，「你帶孩子做個全身檢查，報告出來後回來我這裡……」

　　林綰聽得認真，隨後感激的道了謝，抱著孩子跑上跑下，各個科室去檢查，還去看了精神科醫生，中午胡亂應付了下，下午繼續跑，臨下班的時候，孩子的報告才出來。

　　林綰的心情很沉重，孩子比她想像的情況嚴重更多。

　　小寶的骨齡有四歲了，但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瘦瘦小小面黃肌瘦的像個兩歲的孩子，身上的傷痕只是皮外傷，幸好沒有內傷。

　　最嚴重的是，孩子有輕微自閉症，這才是小寶不說話的原因，並不是喉嚨聲帶有問題。

　　而唯一會讓他有反應的，就是林綰了，小孩的世界裡仿佛只有林綰，只對她有反應，其他人和他友好交談，完全進不去他的世界。

　　醫生再三囑咐林綰萬萬不可忽視，小孩對林綰有情緒反應，是件好事，只要林綰多花些心力耐心引導，孩子的自閉症會有痊癒的可能。

　　林綰拎著大包小包的袋子抱著小孩回到家，看著孩子，心酸的哭了。

　　這是她二十年來，遇到的遭遇最慘最可憐的小孩，或許這世上有比小孩更不幸的存在，但是遠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驚心。

　　小寶小小的身子靠在林綰身上，顯得異常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林綰，看到她眼裡流出液體，伸手按在她眼角，好像要幫林綰擦淚。

　　「寶寶真乖。」

　　林綰大大親了小孩一口，然後將小孩放在軟墊上，讓他玩玩具車，自己去弄營養品了。

　　小孩子抵抗力弱，能不吃藥就不吃藥，醫生建議可以食補，小孩還小，可以慢慢溫養過來，不至於毀壞根基，所以醫院開的大多是營養品。

　　一大一小吃了晚飯就坐在軟墊上一起玩玩具，林綰耐心的教導小寶說話。

　　醫生建議，要儘量引導孩子開口說話。

　　到了九點，小寶就在打瞌睡了。

　　林綰抱著孩子一起躺床上，給他念童話故事，剛把孩子哄睡，一旁的手機就在響動。

　　她拿起一看，是媽媽的請求視頻通話。

　　林綰連忙拿著手機快速出了房間虛掩上門，然後坐在沙發上，點開視頻。

　　林媽的面孔出現在屏幕裡，林綰甜甜喊了聲：「媽。」

　　「綰綰，吃飯了嗎？」

　　「吃了啊。」看到林媽身上還穿著正裝，就道，「媽，你和爸爸又加班啦？以後別那麼辛苦啊，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唄，咱家以後一家三口都賺錢啦，不差錢。」

　　「知道知道，我心裡有數，你工作找得怎麼樣啦？」

　　林綰這兩天都沒去找工作，不由有些心虛，「還沒找到。」

　　「不急，慢慢來，去面試前要先查一下這家公司存不存在是不是正規的啊，別被騙了。」

　　「知道知道，我小心著呢。」

　　「工作的事不急，你慢慢來，實在不行你就別上班了，我聽同事說年底有公務員考試，你去備考一下，要不事業單位也行，福利待遇也好，比外面很多私企穩定靠譜多了。」

　　「你媽媽說得對，咱家不用你賺錢，你不是想考研嗎？在家好好複習就好了。」

　　林爸的大腦袋擠過來，林爸是個老實憨厚的中年男人，已經微微發福，不過並不顯油膩，長得周正。

　　林媽的五官年輕時也稱得上清秀佳人，兩人生出的唯一女兒繼承父母雙方的優點，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生的一副好相貌。

　　林媽嗔林爸一眼，知道他是耐不住想跟女兒說話，便讓開半個位置。

　　林綰哭笑不得，「爸我知道啦，這事兒不急。」

　　林綰的成績很好，畢業時可以直接保研，不過她放棄了。

　　他們家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四年前她剛考上大學時為了買房幾乎掏光了所有存款，也就剛好那年林爸升為主管後加薪，經濟才寬裕了點。

　　林媽依然只是個普通的專員，每月七八千工資。

　　這樣的工資在大城市生存有些艱難，不過林爸林媽在的公司福利待遇很好，每天下午都有下午茶，公司有員工食堂，他們住的是員工宿舍，花錢的地方不多。

　　最大的花銷就是每月的房貸了。

　　林綰大學的時候經常做兼職，還拿獎學金，基本上學費生活費不怎麼花銷父母的了。

　　林家還商量著，到年底的時候，買輛新車，到時候就更方便了。

　　林綰覺得她現在還年輕，先工作兩年，積累一下社會經驗，只要書本不放下，到時候考研也容易。

　　林綰出來實習的時候本來已經找到工作了，還是參加校園招聘，但是那家公司裡的一個主管的侄子總想揩油吃她豆腐，明顯對她有不好的心思。

　　總是色眯眯的盯著林綰，一些同事還起哄撮合他們，完全不顧她的意願，可把她噁心壞了。

　　林綰果斷辭職，就算那家公司是多少多少強，說得有多好。

　　也因此，她只能自己求職重新找工作了。

　　林綰運氣不太好，面試的公司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眼看求職高峰期要過去，還沒找到工作，這就算了，還帶回來一個小不點。

　　林綰愁眉苦臉，沒多久她的好朋友何敏敏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一接通，何敏敏就問道：「綰綰，孩子咋樣啦？」

　　「不太好。」林綰簡單的將檢查結果說了下，兩人同仇敵愾的將導致孩子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罵一遍。

　　阿嚏！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黑色真皮椅子上的男人突然打了個噴嚏。

　　即使如此，底下的一排西裝保鏢半點不敢抬頭吭聲。

　　男人摘下金絲眼鏡，露出一雙犀利的眉眼，他緩緩道：「還沒找到？」

　　為首的保鏢額頭直冒汗，他硬著頭皮道：「我們掌握的信息不足，無法判定小少爺被帶到哪個城市……」

　　男人的眸子微微眯起。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敢對我不敬，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一個尖銳的女聲由遠及近，還未到門口又被拖著走遠，「我要見你們老闆！」

　　男人面色無波，修長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保鏢頭子當即道：「老闆請放心，我們馬上就能撬開王小姐的嘴，給您個滿意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