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胡老爺子和心理醫生爺爺一樣，他在對方進去的時候， 心裡隱隱地就有想法。

　　他猶豫了一會兒， 也同樣只是坐了下來， 他知道對方時間不多了，可能還有其他辦法，但是警察爺爺的病越來越嚴重， 記憶越來越不好， 他沒有精力時間一次又一次地跟對方耗。

　　美容醫生奶奶看著前方，歎了一口氣， 誰都沒有說話。

　　幾個老人安靜地坐在小區門口的長椅上，天慢慢地變黑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他們幾個人跟匆匆行走的路人格格不入。

　　老人們也去了警局， 講述了警察爺爺找殺害女兒兇手的事情，警察把他們找到的警察爺爺的手機遞給了大家。

　　警察爺爺的手機有鎖屏密碼， 他們能看到上面還在錄音， 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在不損壞裡面文件的情況下打開手機。

　　原來當時蔡子婠把手機搶過去以後，手機已經鎖屏了。

　　「你們知道他密碼是什麼嗎？」

　　心理醫生爺爺慢吞吞地把手機接了過來， 說道：「0935。」

　　「九點三十五是他女兒晚自習下課的時間。」心理醫生爺爺歎了一口氣， 人遇到了這種事情，都會盡力選擇遺忘，儘量忘記那些讓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情， 他卻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忘。

　　心理醫生爺爺打開了手機， 保存了錄音， 然後打開了列表，播放了最上面的錄音文件。

　　一開始只是開門的聲音，然後是他們說話的聲音。

　　裡面傳來了警察爺爺的聲音：「那你是兇手嗎？」

　　很快當年的真相通過對話展現在他們的面前，緊接著傳來了一陣爭搶聲，然後是砰的一聲——

　　他們都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

　　很快就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出來了，在場的人才聽到時光深處深埋著的一段往事，胡奶奶和美容醫生奶奶都忍不住掉眼淚。

　　警察爺爺對自己的女兒提的很少，她們只知道那是一個很開朗很活潑的少女，她的夢想是長大以後當一名畫家。

　　而現在，這些對話，補齊了一個溫暖善良的女孩，她繪畫比賽輸給了全校都不喜歡的女孩子，她卻心疼對方的家庭。

　　這樣美好的女孩，永遠地留在了十七歲。

　　美容醫生奶奶咬了咬牙：「她都親口承認了，不能給她定罪嗎？」

　　心理醫生爺爺說道：「這種錄音不能成為證據。」

　　對方年輕的警察同樣紅了眼眶，他們整個體系都知道有一個刑警隊的前輩為了追查自己殺害女兒的兇手，一生都沒有升職，只是沒有人知道真相如此殘忍，遠比想像得更加難以接受。

　　聽到幾個人說的話，警察說道：「現場有打鬥的痕跡，有殺人動機，她這起案子跑不掉。」檢察院肯定會以故意殺人起訴，但是律師可能會以過失殺人辯護，這個錄音，他們做不了證據證明對方殺了老爺子的女兒，對方也不能做證據證明老爺子威脅嫌疑人，但是最後結果他也不知道。

　　幾個老人聽到這些話，心裡鬆了一口氣。

　　出來的時候，她們看到了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的中年女人，她形容枯槁，仿佛瘋了一樣地說著不可能。

　　美容醫生奶奶操起拐杖就要打人，被旁邊的心理醫生爺爺攔住了。

　　胡奶奶狠狠地看著這個壞人，這比她見過最壞的人還要壞！胡奶奶見美容醫生奶奶沒有打到，她咬了咬牙，趁著大家不注意，狠狠地踢了她一腳，結果就被胡老爺子抱回來了：「她要被警察叔叔關起來了。」

　　胡老爺子看了看這個女人，看整天歇斯底裡的樣子也知道她這一生同樣過得不好，她自己親手毀了一個善良少女送到她面前的燦爛溫暖的人生，唯一的救贖是自己親手毀掉的人。

　　胡老爺子看著她癲狂的樣子，他沒有半點同情，只是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旁邊的警察看著幾個神情哀痛的老人，心裡也不是滋味。

　　幾個老人家回到了學校，胡老爺子和胡奶奶就等到了來接他們回家的金燊。

　　胡奶奶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爸爸，眼淚刷刷地往下掉：「爸爸，爸爸……」

　　金燊蹲了下來，給她擦了擦眼淚：「怎麼了？」

　　「我心裡好難受。」胡奶奶說不清楚這麼複雜的事情。

　　胡老爺子在旁邊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金燊牽著女兒的手，說道：「寶寶知道人死了以後會去哪兒嗎？」

　　胡奶奶說道：「會去另一個世界。」

　　金燊搖了搖頭：「不是去另一個世界，依舊在這個世界，他們都被世界保存起來。」

　　「你的同學還有他女兒會出現在那裡。」

　　儘管金燊安慰了胡奶奶，胡奶奶依舊好幾天都高興不起來，心理醫生爺爺和保險員爺爺給警察爺爺舉辦了小小的葬禮，他們把他的墓碑選在了李孜的前面，估計這也是警察爺爺一直想做的。

　　知道的人不多，就他們幾個老人，心理醫生爺爺焦慮了兩天，因為這邊有種說法，人死的時候，要送葬的人多，這樣陰間的小鬼才不敢欺負人，心理醫生爺爺看了看他們幾個老人，頭疼。

　　他並沒有把這個焦慮告訴胡老爺子，畢竟這種說法也算是迷信，於是，他乾脆讓工作人員紮了一堆紙人送了上去。

　　工作人員立好了墓碑後便離開了，美容醫生奶奶把鮮花放在了墓碑前：「也沒啥好說的，過幾年我就下來找你們了，到時候給你閨女帶點漂亮衣服，你好好給你閨女介紹一下我們幾個人，叫我得叫阿姨，千萬別叫我老奶奶啊。」

　　保險員爺爺歎了一口氣：「雖然我們人不多，但是我專門買了五束花，湊湊熱鬧。」

　　胡老爺子知道人死如燈滅，他同樣也把花放在了墓碑前。

　　胡奶奶把自己抱著的花全部放在了墓碑前，她正要說什麼，就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喧囂聲。

　　大家有點奇怪，心理醫生爺爺放在了石台邊緣上，往外看，就看到下面來了不少人，手裡拿著鮮花，提著水果，有穿著警服的，有穿著厚衣服的年輕人，有中年人。

　　這邊新修的墓碑也只有這一個。

　　幾個老人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會來這麼多人？

　　很快人群就陸陸續續上來了，鮮花很快就堆滿了墓碑。

　　美容醫生奶奶這才從其中一個人那裡知道，原來是有媒體報導了這個事件。

　　女兒被害，父親追凶二十五年，最終找到了真凶。

　　過去了二十五年，哪怕全世界都忘了這個事情，這個老父親依舊執著地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一時之間，引起了很大的社會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