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祈禱

　　石洞部落現在所能擁有的銅器，足够把所有人都武裝起來。

　　這個武裝，指的只是每個人擁有一把矛頭爲銅制的長矛，其中一部分人還能够擁有幾根銅箭——當然也只有箭頭爲銅。

　　在羅琦的記憶裡，人類的歷史上，銅器會出現在方方面面上，包括炊具，燈具，農具，武器還有祭祀等方方面面上。

　　不過眼下有外敵在側，石洞裡的一切力量當然還要用在武裝力量上，就是那兩把鋤頭，在必要的時候，揮舞出去的時候也能砸碎敵人的頭蓋骨。

　　看過了銅工坊，羅琦對男人們撫慰了幾句，然後來到山腰處的一個緩坡。

　　這裡樹木森森，草木青葱，看似和別的地方幷沒有什麽區別，但是樹蔭下面咀嚼草葉的羊兒，脖子上栓著長長的藤繩。

　　三頭母羊一頭公羊，還有三隻羊羔，羅琦設想中的大規模養殖還沒有出現，但是這裡已經出現了新的血脉。

　　而在山脚下的草地上，小牛頭上的犄角尖尖，小馬脖子上的鬃毛也還柔軟。

　　「你說，要不把這些牛馬送到別的部落養著？」羅琦突然問道。

　　肩膀上的猫頭鷹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們輸了，它們也活不下來。」

　　羅琦擔心的是如果和大河部落兵刃相見，這些牛馬羊兒會被波及，但是如果石洞部落真的失敗，那麽也就意味著她也會死亡，那麽周圍部落還會繼續相信女神和她這個女神使者嗎？那麽這些牛馬羊羔，除了成爲火堆上的烤肉，也沒有別的下場了。

　　羅琦側過頭，不遠處那一片整齊的青綠已經隱隱露出了青黃色，等到它們完全的變成了黃色，那麽就可以收割，相信這一次的收穫不會僅僅裝滿幾隻陶罐了。

　　「往好處想，」mSK1089在宿主的肩膀上挪動了一下位置：「我們已經做到了能做的所有準備了，你看看，我們現在有了更好的武器，受過訓練而且忠誠的士兵，還有能够支持很久的食物。」

　　「而且啊，我們還開始了農業種植，金屬冶煉，動物馴化和圈養，就是你的宗教也收穫不小，現在就算我們和大河部落打起來，那些部落也不會加入到對方之中。」猫頭鷹歪著腦袋說道，突然仰起頭有些疑惑：「等等，這麽一說，我怎麽感覺你剛穿越的時候偷懶了呢？」

　　羅琦剛穿越的時候主要解决的是食物和衣服的問題，這些都是非常必要而且急需的，但是和現在做到的這許多事情比起來，那時候羅琦確實算不上勤快。

　　羅琦面色微紅，咳了兩聲，面色很是嚴肅的說道：「因爲戰爭推動了人類的進步啊，阿鬥鬥你還需要多學習。」

　　是這樣嗎？

　　肩膀上的猫頭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腦袋。

　　一陣風起，羅琦從風中捉住了一樣東西。

　　她攤開手掌，瑩白的手掌裡樹葉青綠，但是邊緣和葉蒂都已發黃。

　　風再起，已有凉意。

　　————

　　黃昏時分，部落裡的篝火已經燃起，食物的香味也開始彌漫，出去狩獵採集的男女都坐在火堆旁邊，高聲笑談著一天的見聞。而在這個時候，抱著柴火的少年遲遲歸來。

　　莎草冷眼看著這個矮小少年吃力的將木柴放在地上，雖然看上去有些乏累，但是臉上的笑容却很是溫暖真誠：「我找了很多木柴，足够今天晚上燒了。」

　　想了想，葉猴繼續說道：「大家打獵辛苦，我白天沒什麽事，晚上還是我守夜吧。」

　　像葉猴這樣已經在大河集會上證明了自己的少年，會被部落認作是成年的男人，理所應當應該一同去狩獵，但是現在却要白天撿拾木柴晚上守夜，做這些屬孩子和老人的工作。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簡直是侮辱，但是少年說起來的時候，却幷沒有什麽惱怒，似乎是真的很喜歡這種工作。

　　但是莎草却不喜歡。

　　浣三是她的大兒子，也是她最鍾愛和最看重的子女，這當中母子親情當然占了大部分，而一個成年男人對他母親在部落地位的提升，也是很有幫助的。

　　但是浣三却不見了。

　　葉猴回來的時候，浣三還在外面打獵，這種事情當然和他無關，而且一同消失的還有他的妹妹，從任何角度來看，葉猴都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但是莎草不是後世的警察法官，她不需要證據。

　　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面前的這個少年，這就够了。

　　所以百般刁難，讓本該去打獵的少年從事這種瑣碎的工作，而這種老幼都能從事的工作，不但是對成年男人的侮辱，所能獲得的食物也很少，加上莎草的分配，葉猴只能分到兩個手指長短的塊莖，還有一小把味道苦澀刺猴的刺刺草。

　　「葉猴，吃了嗎？我這裡有鹿肉，一起吃？」

　　「你那塊肉太小，還不如我這裡的野猪肉，雖然粗糙了一些，但是够大，葉猴我分給你一塊。」

　　「我這裡有果子，現在的果子最甜，我放在你的屋子裡，葉猴你記得吃啊。」

　　少年行走在篝火旁邊，而勞累的男女們幷沒有輕視這個只能做撿拾木柴和守夜這些工作的少年，看著他手掌之中的食物稀少低劣，反而爭搶著要將自己的食物和他分享。

　　而每一個現在伸出來的手掌，都曾經收到過來自於葉猴的饋贈和幫助。

　　他不是羅琦，沒有三萬年時間凝結出來的知識，也沒有那麽多人的幫助，而且出於某個約定，他也沒有將石洞部落的技術泄露出去。

　　他也不能在大河部落裡面宣揚女神的教義，甚至連祈禱都不能够。

　　他能做的，只有一些小事：

　　比如燒水飲用，讓部落裡的孩子停止肚痛；

　　比如包扎用藥，讓受傷的人停止流血；

　　比如編制草鞋，讓大家行走在山石之上而不會脚疼；

　　比如聆聽勸慰，知他們所喜所怒所憂愁所煩惱；

　　大河人不用知道什麽叫做人格魅力，他們只知道，這個少年可以輕鬆解决他們的難題，叫他們或者是子女親人恢復健康，不管是什麽樣的話，都可以跟這個少年來說，而且說完之後都會變得輕鬆快樂。

　　那麽這個少年就算想要不討大家的喜歡，那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羅琦曾經規定了祈禱的標準姿勢，也就是站直後捂住心口，雙目仰望半空。但是她還對她的信徒們說過：「倘若你們真心祈禱女神，那麽不管你們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趴著還是躺著，眼睛睜著還是閉著，那麽你的聲音依然會被女神聽到。」

　　那麽同樣的，如果一個人踐行著女神的教導，帶領人們去做女神希望他們做的事情，就算他幷沒有傳播女神的姓名，那他是不是同樣在播撒女神的光輝呢？

　　葉猴坐在火堆旁邊，朝天空望去，今夜天有烏雲，不見星辰。遠近的窩棚裡也不再傳來聲響，辛勞一天的人都開始熟睡。

　　他閉上了眼睛，他沒有睡覺，而是看到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