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甜

　　什麽東西這麽香？

　　一衆少年少女，個個伸著脖子尋找味道的來源。

　　一個頭上戴著白色花朵和翠綠藤條編制花冠的石洞少女微笑著從一個陶瓷罐子裡拿出一小塊黑色的樹皮，那種神秘的香味就是來自於那裡。

　　「是蜂蜜！」浣三看到樹皮下露出的黃色的塊狀部分，興奮的叫了起來。

　　「蜂蜜？那是什麽？」不少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問道。

　　「蜂蜜啊，那就是蜂蜜唄。」說實話，浣三也只見過一次蜂蜜。

　　那時候浣三還小，只知道個大河部落的人撿拾到一小塊蜂窩帶了回來，就是這樣甜蜜濃鬱的氣味。

　　這種香甜的氣味，還有這種金黃的顔色，浣三也只見過一次而已。

　　那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蜂窩當然歸了大河部落的老首領享用，剩下的人，只有極個別的，才得到允許，用他們的手指沾一點點放進嘴裡。據他們說，蜂蜜的滋味就像是將森林裡面所有的最甜最甜的果子都加在了一起，那種滋味他們畢生難忘。

　　後來，品嘗到蜂蜜滋味的大河人也曾經打過蜂窩的主意，可是他們一靠近蜂窩，那些蜜蜂就會瘋狂的朝他們攻擊，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一個大河男人朝著蜂窩拋擲了一塊石頭，結果也很悲慘，成群結隊的蜜蜂將那個男人蟄得體無完膚，差點殺死了他。

　　蜂蜜再好吃，畢竟沒有命更重要，所以後來，大河人就放弃了這種食物，還教導孩子們要遠離蜂窩，浣三也因此沒有機會品嘗到蜂蜜的滋味。

　　可是眼下，石洞人居然也拿出來一塊蜂窩，而且據浣三目測，這塊蜂窩比他曾經見到的更大，顔色也更加金黃剔透。

　　雖然不知道「蜂蜜」是什麽，但是那樣的甜蜜氣味已經讓不少人暗暗吞咽口水。

　　「哥哥，蜂蜜是給我們吃的嗎？」槐葉忍不住悄悄問葉猴。

　　浣三坐在他們旁邊，一邊吞咽口水一邊對槐葉的問題嗤之以鼻：「給你吃？你想的美，那可是蜂蜜！」

　　那可是蜂蜜！

　　整個大河部落也只有至高無上的老首領可以享用，只有老首領最看重的人才可以用手指沾一點。石洞部落的人除非腦袋被野牛給踢了，要不然怎麽會把這麽珍貴的食物給一堆不相干的人呢？

　　石洞人將這麽寶貴的蜂蜜拿出來，一定是爲了炫耀！對，就是這樣。

　　浣三看了看周圍人的模樣，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仿佛是爲了驗證浣三的猜想一樣，幾個石洞小姑娘給他們拿來了一些小莓果。換做往常，這些酸酸甜甜的春天小果子能讓人心情愉悅，不過大家看著每個人手裡兩三個果子，眼睛裡的失望確實再這麽遮也遮不住的。

　　兩個少年開始煮水。

　　石洞部落這種能够將冷水變得如同火焰一樣滾燙的陶器，不少人都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幾個膽小的差點叫出聲來，不過很快的就被溫柔的石洞小姑娘們給拉住了。而一些曾經接受過石洞部落的幫助而有幸接觸過這種器皿的人，就一臉驕傲的給他們解釋這種「會冒白氣的怪物」擁有何等奇妙的作用。

　　兩大鍋的熱水，被倒進一個個小碗裡，白茅用一根小木棍，沾一點蜂蜜放進碗裡，她放的甚是仔細，猶如另個時空的科研工作者，又如經常被抱怨的食堂師傅，精確到每一個碗裡只有兩三滴蜂蜜，絕不會多。

　　這是……要給我們吃的？

　　看著石洞人搬出了那麽多的碗，不少人喉節暗動。

　　但也有人有些不滿：就這麽一點點，能嘗到什麽？

　　當然啦，人家把這麽珍貴的食物拿出來分享，蜂蜜的分量大家又看在眼裡確實很少，所以雖然不少人覺得這樣跟沒吃沒什麽兩樣，但都沒有說什麽。

　　有了好幾例被燙傷舌頭的例子，石洞人已經知道不要給外人提供太燙的熱水熱湯，所以等到水的溫度已經和體溫接近，這些水才被端給了這些來自不同部落的年輕人。

　　不少人第一次接觸陶器，黑色的陶琬外表光滑，敲擊的聲音清脆悅耳，而且碗身上還有刻畫出來的簡單圖形，雖然只是簡單的綫條，但是也能看出來，一些碗上面刻畫的是男人追逐野獸打獵的情形，一些碗上面畫的是女人採集植物的葉子和果子的場面。

　　雖然這個時空的人類還在爲肚子整日奔波，有些時候還動不動挨餓，但是一有時間，他們還是竭盡所能的打扮自己，不論是磨成珠的骨頭，還是用羽毛打造的「頭冠」，他們喜歡一切美的事物，而這些陶琬上的畫，雖然簡單，可是生動有趣，畫的東西貼近日常使人親切，所以不少人接到碗後先是看了看這稀罕的陶琬。

　　「哎哎，水燙到後背了！」

　　「水撒了水撒了！」

　　周圍人一叠聲的呼喊，才叫一個糊塗的藍臉少年反應過來。

　　陶碗上的畫都畫在碗身，所以大家都是捧在手裡觀察，可偏偏他起了心思，想看碗的底部有沒有畫，就把碗舉到頭頂來觀察，那裝滿了水的陶琬豈是那麽好端平的，一不小心就流淌下來，淋濕了藍臉少年的後背，將裸露的背部用藍色塗料畫著的圖案都差點給洗掉了。

　　藍紋部落的人喜歡在裸露的肌膚上劃傷各種圖案，連臉部也不放過，所以大家沒法觀察藍臉少年的臉色，但是他的耳朵却已經紅的像是夏天黃昏時紅透半個天空的火燒雲。

　　在一片嘻嘻哄笑聲中，爲了掩飾尷尬，少年紅著耳朵舔了一下手背上的水。

　　咦？

　　周圍的哄笑聲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頭頂歡叫著的鳥鳴聲消失了，吹拂在身上的綿柔春風消失了，照在頭頂讓人懶洋洋亮堂堂的陽光消失了。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一瞬間消失，唯有剛剛接觸到水的舌尖敏銳的不可思議。

　　甜！

　　純粹的甜！

　　藍臉少年吃過最甘甜的果子，粘稠的果汁粘在嘴邊難以流淌，他也嚼過甜草根，近乎奢侈的一次嚼碎了一大把。

　　但是不論是果子還是甜草根，都沒有這碗水給藍臉少年帶來的震撼更深。

　　藍臉少年喃喃自語：「甜。」

　　「什麽什麽？」

　　有機靈的人反應過來：「你是說這水甜？」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它就是甜！」

　　不是甘甜但帶著酸味的果子，不是脆甜但是含有澀味的草根，這碗水，它就是「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