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改變

　　羅琦拒絕了自己的提議。

　　青石在失望之餘隱隱的又鬆了一口氣。

　　她確實希望石洞人都能公正的獲得應有的食物，但是能够保留分配食物的權力，也讓她感覺輕鬆不少。

　　在另一個時空裡，曾經有過一個階段，人們一起幹活一起吃飯，俗稱「大鍋飯」，看似公平，但是幹得好幹得多的人和幹得少幹的差的人待遇一樣，那就很容易打擊勞動的積極性。

　　石洞人雖然不知道這些，但是幾百萬年的生存經驗，早就已經融入了他們的血脉之中，能者多食，簡直如同太陽一定會是圓的一樣成爲每個人心中的準則。

　　就連野外的獸群，也無時無刻不在遵守著這條約定，那狼群裡面的頭狼，永遠是吃得最多最好的，然後才是年輕體壯的狼，對狼群沒什麽貢獻的幼狼，只能啃咬殘留在骨頭上面的肉屑罷了。

　　在食物匱乏的時候，生存才是族群最重要的事情。那些强大或者能幹的人先吃飽了，才能爲整個族群帶來更多的食物，而那些孩子和老人，吃飽了也不能爲族群帶來食物，相較之下，當然是前一種做法更能利益最大化。

　　但是，石洞已經變了。

　　石洞有了一定的食物存儲，不再像以前那樣當天收穫多少吃多少，工作的範圍也已經超出了採集狩獵，如果說之前的分配只是爲了延續族群，讓整個部落盡可能的延續下去的話，那麽接下來的分配，就要注重公平。

　　青石幷不完全的瞭解這些，但是她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石洞已經和過去大不一樣了。在她三十多年的生命之中，石洞的日子雖然有好有壞，但是大體上還是一成不變的，男人女人們每天出去，晚上回來帶回吃的，偶爾運氣不好或者碰上雨雪的天氣，大家就一起挨餓，有人因爲饑餓野獸死去，也有孩子誕生。

　　老祖母的老祖母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老祖母過這樣的日子，青石從小到大，過得也是這樣的日子，如果沒有意外，火石還有火石的兒女，也會一代代延續先祖的生活。

　　但是青石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女兒和孫子們，將要過的生活會是自己無法想像的。

　　而不管青石願意不願意，在她看來是非常嚴肅的「分配食物」，也只是這個全新生活帶來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點改變罷了。

　　羅琦不準備奪走屬青石的權力，但是石洞部落分配食物的方法確實需要改變。

　　在另一個時空裡，工資會按照「基本工資績效獎金」這種形式發放，羅琦覺得這種模式也可以用到這裡：

　　每個人每天的食物分爲「固定口糧工作獎勵」，不管幹沒幹活，大人還是小孩，每天都能分到一定的食物，但是這些食物分量極少，如果想要填飽肚子，那麽就需要認真的工作，憑藉工作的成績來獲得更多的食物。

　　羅琦算過，如果一個成年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只要做到了和之前一樣多的工作，那麽每天的食物足够他們吃飽，而如果他們做的更多，或者擁有更好的技術，那麽他們不但可以吃飽，甚至還能够餘下一部分食物。

　　青石不是一個笨人，或者可以說，在這個時空裡面，羅琦遇到的所有人當中，青石簡直可以說是她遇到的最聰明的幾個人之一。

　　但就算這樣，她依然用了不少的時間和反復的詢問，才終於弄懂了羅琦的意思。

　　解决完部落裡這樣一件重大的事情，幷沒有讓青石感覺輕鬆起來，恰恰相反，一股輕微的顫栗，從脊梁骨一直竄到了脚後跟。

　　「還有什麽事情嗎？」羅琦看著青石呆呆的站在面前，有些疑惑。

　　你到底爲什麽能够懂得這麽多？！

　　這是青石一直想問的問題！

　　不論是織網捕鳥、捕魚、用樹皮或者魚皮做衣服，這些都屬「技術」，青石知道，一些遙遠的部落，確實會存在一些獨有的生存法門，遠的不說，樹頂部落在樹上搭建的窩棚，就是別的部落所無法模仿的。

　　所以不管羅琦給石洞部落帶來多大的便利，青石也可以認爲這是屬一個遙遠部落的知識，羅琦只不過是知識的傳承者，就像是樹頂人會搭窩棚，山岩人擅長捕殺山羊，雖然在外人看來都很了不起，但是也只是部落知識的傳承者。

　　從另一方面來講，青石觸碰到的就是真相。

　　但是，青石這三十多年來，從不受重視飽受欺淩的母女兩人，最終成爲整個部落的領導者之一，她比這個時空的大多數人都更加清楚，那些管理部落的才能，只能在實踐中一點一點的積累。

　　青石的能幹，早已經傳遍了各個部落，而就連她都被那個問題困擾了多日，而眼前的這個人，却在一眨眼間就將那個問題給解决了。

　　那種异樣的感覺又爬上了青石的心頭，就像是咬了一口還沒成熟的青果子，那種酸澀的味道瞬間衝入了口腔，讓你鼻子發酸，眼睛發澀，甚至連心口，都滿是那種令人難受的味道。

　　「怎麽了？」

　　情緒的波蕩讓青石有些恍惚，身邊人將她按捺著坐了下來，隨後一杯溫熱的水被遞到了她的手上。

　　清爽的竹葉茶讓她腦袋清爽了一些，也從那種情緒之中掙脫了出來。

　　羅琦站在她旁邊，將手放在她的額頭和自己的額頭上反復測量溫度：「怎麽了？你剛才臉色好難看，生病了嗎？是不是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

　　羅琦最擔心的就是石洞部落裡面出現感冒，在另一個時空，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病症，但是別忘了這裡沒有醫生和藥品，一個能够互相傳染的小小感冒，足够讓一個部落就此消失。

　　在心理學上，肌膚的觸摸能够讓人感覺放鬆，拉近彼此的關係。雖然羅琦的本意只是測量體溫，但是青石的情緒也因此而穩定下來。

　　「不，我沒有生病。」青石這樣回答羅琦。

　　爲了掩飾剛才情緒的波動，她主動找到一個新的話題：「你這個做的是什麽？有什麽用？」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是擺放在羅琦面前的幾排深深插入泥土的竹枝，上面穿插著一些猶如頭髮粗細的植物纖維。你們猜猜羅琦面前的那些東西是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