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冷酷青石

　　虎牙幷不是一個謀略家，但是他是一個不錯的獵人。

　　當遇到聽不懂的事情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的用自己熟悉的事情來替代，然後理解。

　　然後這個石洞部落的勇猛男人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一個可能，一個直覺，一個大膽的猜測，讓這個傳說中曾經拔下老虎牙齒的男人竟然也感到了害怕：「他們他們是不是會去石洞？去我們的部落？」

　　就像是獵人每次追逐捕獵到的獵物，也總是老幼病殘居多，如果大河部落不肯放弃對石洞部落的追殺，但是他們又失去了羅琦他們的踪迹，那麽他們很可能會直接殺到石洞部落，將石矛對準了還留在部落裡的男女老少。

　　必須要回去。

　　這是虎牙的第一個念頭。

　　跟那些操蛋的大河人拼命。

　　這是他的第二個念頭。

　　怒火在胸中燃燒，虎牙顧不得片刻之前還在疑惑，此刻的他半是憤怒，更有恐懼：石洞部落的人口遠遠少於大河部落，此刻更是出來了一小半，留在部落裡的人老幼婦孺居多，要是大河部落真的

　　「你們爲什麽還坐著？」虎牙幾乎要對青石和羅琦生氣了。

　　難道她們不知道現在是多麽凶險的時刻嗎？難道她們能够看著遠在另一邊的石洞部落遭受危難而不管嗎？

　　雖然從力量上，虎牙清楚的知道自己這邊怎麽也不是大河部落的對手，但是他相信，就像是一頭凶狠的餓狼能够讓老虎受傷那樣，哪怕無法戰勝大河部落，石洞部落也要從大河部落的身上撕下血肉來。

　　但是，虎牙清醒的知道，雖然他在男人之中享有尊敬，但是石洞部落的人更願意聽從面前這兩位女人的話，而那些新加入的小崽子，也被羅琦在大河集會上展現的神迹所震懾，對她的話，更是不敢不遵從。

　　青石是他的姐姐，他很清楚這位姐姐的才能有多麽卓著，就像是在灌木叢裡的杉木一樣矚目，而她的心腸，有時候比寒冷冬季的杉木更爲堅硬。就算是她唯一的女兒即將痛苦死去的時候，她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泪。虎牙相信，不管是部落裡誰死去，她的姐姐都不會挑動一根眉毛，更不會捂著臉哭泣，她只會安排著將人仔細的埋葬，在土包上面放滿石頭避免狼將屍體挖出來吃掉。

　　虎牙曾經無數次的感謝他的姐姐解决了一樣又一樣的麻煩，但是他現在却覺察到了這種理性後面的冰冷寒意。

　　將所有的人帶回去，進行一場可能毫無勝利的戰鬥，這可不是青石會做的事情。

　　與其所有的人一起死亡，不如帶領另一半的人隱藏起來，遷徙出去，繼續活下去，這才是他的這位姐姐會做出的選擇，哪怕那被放弃的另一半里面，包含了她的母親，女兒，姐妹和孫子。

　　所以他只能將希望放在羅琦的身上。

　　他會懇求她，帶著所有的人一起返回，用他們的石矛和石刀，對付任何敢於冒犯的敵人。

　　或許他們會失敗，或許他們都會死亡，但是石洞部落的男人，會爲了部落流盡最後一滴血。

　　但是，羅琦會答應嗎？

　　虎牙對羅琦非常尊敬，甚至超過了自己的母親，部落的首領老祖母。

　　他尊敬羅琦能够想出辦法，讓石洞人吃得飽穿的暖，安然度過寒冬，他也同樣的相信羅琦來歷非凡，得到過女神的指示來幫助凡人。

　　但是這一切，都無法彌補羅琦最大的弱點。

　　弱小。

　　她的手臂軟弱無力，腿脚難以長跑，在最開始的時候，她甚至連樹都不會爬。

　　在這片土地上，弱小就意味著危險，所以羅琦很多時候都會乖乖的待在石洞裡，待在石洞人的保護下，遠離外面的野獸和危險。

　　虎牙幷不能說這不是聰明的做法，但是他很快就想到，羅琦心腸很軟，智慧無雙，但是她很懂得保護自己，換而言之，她很少涉足危險之地。

　　要不然，她爲什麽要帶著所有的人逃跑呢？

　　虎牙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心中所想。

　　青石微微皺眉：「虎牙，你以爲我會放任部落的人不管嗎？讓大河部落的人殺死他們嗎？殺死我的母親，兄弟，姐妹，孩子？」

　　雖然已經習慣了周圍人的愚蠢，但是她還是想爲弟弟的腦袋而悲嘆——它一定曾經被硬蹄鹿狠狠的踢過，而且還是足足一群的硬蹄鹿。

　　「是的，不管是我們還是留在部落裡的人，都不是那些大河人的對手，就算把我們都加上，大河部落的人也遠遠的超過我們，只要他們願意流血，那我們的身體就會在泥土之中腐爛。」青石緩緩說道，在她的臉上有一種別樣的鎮靜，使得她看上去難以冒犯：「但是！但是我們真的要和大河部落一起硬碰硬的話，我們爲什麽不在大河集會的時候拿起我們的石矛呢？那樣說不定我們還能多殺掉幾個孩子或者老人呢，而不是和最强壯的男人比拼誰的石矛更尖銳。」

　　「野狼不會和猛虎爭鬥，除非別無生路。」虎牙回答。

　　當知曉遠在石洞的老祖母他們會面臨危險，虎牙就無法再爲逃離大河人的追殺而開心。

　　他們還不知道這些事情呢。

　　虎牙暗暗想道。

　　當那些殘忍的大河人到來的時候，說不定石洞人還將他們當做原來的客人，會將部落的食物與他們共享，在他們的碗裡添上香甜的甜草根水，將部落裡的溫暖乾草床鋪和客人共享，部落裡的女人會唱起獻給客人的歌謠，而男人們會爲他們跳起舞蹈，而在石洞人沒有防備的時候，這些大河人就會將石矛狠狠的扎進他們的胸膛。

　　一想起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部落的親人身上，虎牙的心臟就如同被火焰炙烤，他的屁股後面也好想有無數野獸撕咬，讓他只能够不停的走來走去，無法安坐。

　　青石不知道改爲自己弟弟對部落的感情感動，還是爲他的腦子而悲哀，她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既然我們能够躲起來，那麽部落裡的人爲什麽不能躲起來呢？」

　　大河部落的人也需要吃飯，也需要睡覺，如果找不到石洞人，難道他們可以一直待在那個空蕩蕩的石洞嗎？難道他們可以在那裡定居下來嗎——在發現石洞部落的地盤上擁有的獵物如此之少，完全不能和大河部落相比的情况下？

　　青石早就想好了，要讓一個腿脚好跑得快的機靈人回去報信，讓老祖母帶著部落的食物轉移，跑到大河人找不到的地方，只要過了幾天，那些找不到人的大河人自然會乖乖的回去，本來最好的人選就是虎牙，他健壯有力，熟悉路徑，年輕的體魄也能够支撑長時間的跋涉奔跑，但是眼下看看，她的弟弟的腦子，可能無法勝任這種工作。

　　大河人現在已經往石洞部落去了，眼下再派人報信，可能慢了點，幸運的是羅琦還有一筆還算拿得出手的繪畫技巧，足够在布條上傳遞出讓石洞人躲避的信息，然後托付猫頭鷹飛回石洞部落報信。

　　mSK1089完全可以勝任這個工作，但是它也有自己的顧慮：「如果離得太遠的話，我們之間的聯繫就會中斷，包括宮鬥論壇你也無法登錄。」

　　「多遠會喪失聯繫？」

　　「這裡的人一天所能移動的距離。」系統的算法果然很不一樣。

　　如果是星際時代，那麽就算系統和宿主相隔日地那麽遠，依然可以通話，如果是羅琦穿越前的時代，哪怕相隔半個地球也無法阻礙交流，但是現在是石器時代，人類全靠脚底板的時代，那麽這個距離就很有限了。

　　不過不用擔心，系統隨時可以回到羅琦的身邊，回到她的腦海之中，只需要這個猫頭鷹的身軀死亡，那他就會像是鬆開的弓弦一樣猛的回彈到宿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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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爲你會帶著這些人逃到別的地方，不管部落的人。」眼看著事情解决，虎牙爲自己對青石的猜疑感到愧疚。

　　而這個石洞部落女人的回答一如虎牙印象中的冷硬：「我會那樣做的，如果救他們的代價是所有人一起死亡。」

　　說完，她就像是一隻驕傲的長腿鷺那樣挺著胸膛離開了。

　　「青石就是這樣，她和大雪時候的冰塊一樣寒冷而且尖銳。」虎牙對羅琦抽了抽鼻子：「她從來沒有贊賞過任何人，我在她的眼裡就是一頭會打獵說話的猴子，就是不知道她看你是什麽？」

　　羅琦朝他背後指了指，虎牙後知後覺得轉過頭。

　　他的姐姐，青石站在一顆繞著藤蔓長著青苔的樹旁，陽光從樹葉和藤蔓的間隙穿過，就像是一隻隻黃色的蝴蝶，落在她的寬闊的額頭，高而且圓的鼻子，和開合的嘴巴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