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一日

　　豹爪很高，力氣也很大。

　　其實按照他的年齡來說，他已經不算年輕，放在以前的狩獵部落裡，他的身體上早就已經因爲各種動物的襲擊而布滿傷痕，再過幾年就不在巔峰期而是慢慢的下滑了。

　　但是他的表現實在不像是一個見識良多的首領，倒像是一個處於懵懂迷茫和憤怒中的少年。

　　水鹿猶豫了一下。

　　這幷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機，也不是一個好地點。

　　從昨天開始，一切都亂了套，所有的人和事，乃至於整個山谷和水鹿的腦袋，都已經脫離了正常的軌道。

　　「我很喜歡火石，想跟她在一起。」水鹿頓了頓，這樣回答。

　　「哈？」豹爪發出了短暫尖銳的一聲嘲笑：「那你蠻可以帶著她到小河部落。」

　　雖然火石在石洞部落的地位有些特殊，但是如果讓她作爲一個未來首領的伴侶，想來那時候的石洞部落是不會怎麽反對的。

　　「但是我回去了，你會死。」

　　「我會死？！」豹爪下意識的想大聲嘲笑，這是這差不多十年以來的習慣了，但是下一刻他的聲音就低了下來：「我會死？你、你什麽意思？」

　　「那個時候，他想讓我擔任下一個首領，但是你怎麽辦呢？」

　　「我？」豹爪抓著頭髮，煩躁的反問：「我會跟你爭嗎？」

　　「我當然知道，但是他不相信，」說起十年前的事情，水鹿的呼吸也不由的緊了緊：「他想殺你。」

　　這個他，指的就是上一任小河首領，水鹿的疑似生父。

　　「我本來以爲我走了，他就不會動你。」水鹿說到這裡就無法繼續下去，嘴裡涌上淡淡的苦澀。

　　可是他又能怎麽做呢？

　　那時候的他，不過是剛到年齡的少年罷了。

　　他沒有人手，沒有足够的力量來反對這一切。

　　他只能希望自己的離開，能够讓首領打消那個念頭。

　　在那時候的水鹿的念頭裡，既然首領是爲了要讓他擔任新的首領，才要殺死豹爪。那麽自己離開，首領不就沒有了殺死他的理由嗎？

　　而等到了很多年以後，站在了當年從未想過的高位上，見識過許多的事情之後，水鹿才恍然明白，當初的首領之所以對豹爪起了殺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

　　他害怕自己像是上一任首領那樣，被新的首領殺死，况且豹爪還可能是老首領的孩子。

　　如果新首領是水鹿的話，那麽他可能還被留在部落裡，而新首領是豹爪的話，那麽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迎來悲慘的死亡。

　　所以在水鹿决定留在石洞部落後，首領就匆忙發起了對豹爪的襲擊。

　　豹爪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無法發出任何一個音調來。

　　困擾了他十年的問題，答案原來如此簡單。

　　如果是當年的豹爪，那麽或許不會相信這些話，但是山谷同樣讓他的見識更加寬廣，知曉人心是如何的隱秘自我，當初的首領的想法，當初的豹爪不懂，但是現在的豹爪却很能明白。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如同喃喃自語：「那時候你回小河，手就那樣了，我看到了沒有問，駡你是個蟲子」

　　水鹿猶豫了一下，拍了拍豹爪的肩頭，那塊位置有一道疤痕，是那次他們一起遭遇狼群的時候，豹爪擋在他的身前留下的。

　　他們已經不是當初的少年了，雖然生活的好多了，但是肌膚也都變黑粗糙，眉間也多了皺紋。

　　他們已經有了伴侶和孩子，有了不同但是一樣重要的地位和工作。

　　但是不管怎麽樣，他們還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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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幹什麽？」紅刺好奇的睜大了眼睛，抓了抓露在外面的皮膚。

　　草叢很高，可以掩蓋住兩個小孩的身影，但是被呵護長大的孩子的皮膚更爲嬌嫩，那些帶著毛刺的草葉掃在肌膚上的時候帶來了酥麻的癢意。

　　禾谷按住了他，叫他不要亂動，免得讓不遠處的大人們發現，然後幫他消息且細微的抓癢，一邊回答：「應該是讓女神使者醒過來的儀式吧。」

　　從他們這邊看過去，那邊的儀式著實有些古怪。

　　雖然不能够將自己的性命作爲供品，但是不妨礙人們以此來和冥冥中的神靈來作爲交易。

　　禾谷看到一直疼愛自己的老祖母慢慢的走上前來。

　　她很老了，但是禾谷記得兩天前她還可以陪著自己在山谷裡走很遠，現在却需要依靠藤條拐杖的力量才能勉强行走。

　　她踉踉蹌蹌的走到了羅琦的身邊，似乎發了火，訓斥的旁邊的人都不敢說話，連禾谷都拉著紅刺更加小心的蹲下來。

　　老祖母生氣的原因很是簡單，她望著羅琦身上的血衣，渾身都氣的哆嗦了：「就算是隻兔子，受了傷也會舔舐傷口，你們居然就這樣讓她穿著這衣服？」

　　她摸了摸羅琦冰冷且僵硬的手掌：「她受了傷，穿的又這麽濕濕冷冷，身體才這麽冷，你們還是趕快給她換衣服，還有獸皮被子也給拿來。」

　　她將羅琦的手凉和肌肉僵硬歸結爲寒冷和收上。

　　這讓一些人欲言又止，不過他們還是按照她的吩咐，給羅琦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老祖母將手伸進獸皮裡面，用力的搓，想要讓羅琦的手變得溫暖和柔軟起來。

　　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哪怕暫時的溫暖，也會在她抽開手後重新變得冰冷，這周而復始的重複，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未免有些吃力，但是她一刻都不曾停下，哪怕累的雙手打顫。

　　哪怕手上那冰冷熟悉的觸感，早就告訴了老祖母這些都是徒勞的。

　　但是她一點都看不出悲傷的神色來，臉上只有一片堅毅，足够讓任何人都相信，她旁邊的人只是因爲受傷而昏迷，只需要一點時間就可以醒過來，只要努力就可以看到成果，只要堅持就可以撑下來。

　　她的神色太正常，叫人完全看不出在她在內心深處的呢喃：

　　「女神啊，把我的命，換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