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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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傷膏是容清自己配的，效果很好，才剛一抹上，那種涼爽的感覺就把原先的灼熱感壓了一大半下去，雖然那一片紅腫還沒有消下去，不過容清覺得其實自己的狀況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糟糕，縮了縮腳，這一次很成功地從宋儼手中搶回了對自己腳丫子的控制權，轉了身子準備下床，卻一下子被男人按住了膝蓋，動彈不得。

「又亂動什麼？」宋儼的語氣很明顯有些不快，容清卻並不惱，暖意從那人按在自己膝蓋上的掌心處一點一點地散開，傳至全身，她分明就從話裡聽出了關切——這人，好像從來都不會坦坦白白說實話似的，關心都硬要說成是斥責，忍不住彎了嘴角：

「我已經沒事了，我去書房收拾一下，然後也差不多該做晚飯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再加上下了雨，天色就顯得更加陰沉昏暗，居然讓人有一種已經到了晚上的錯覺。

「沒事？」男人瞥了眼還是一片紅色的腳背，語氣有些意味不明，下一刻，容清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再一次騰空，輕而易舉地又落入了男人的懷裡，「逞什麼強？」

又是這樣帶著些微斥責的話和語氣，容清原本想要掙扎的動作頓了頓，順從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穩住了平衡。從容清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側臉，棱角分明，總是顯得有些淩厲，這時候看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麼，格外地讓人安心。

書房裡還是和剛才一樣的滿地狼藉，茶葉和茶水潑了滿地，水漬一路蜿蜒著，杯子的碎片滿地都是，容清皺了皺眉，不由得有些心疼書房的木地板和那個摔碎了的杯子……龍泉窯的青瓷，那是她最喜歡的杯子了，不過碎都碎了，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己不小心呢，怪不得別人。

「掃帚和拖把在哪裡？」

「哎？」被放到椅子上的容清剛下起身，再次被宋儼按了下來，然後就聽見男人問掃帚的聲音淡淡地響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句話，可是容清還是愣了好久，才終於反應過來。其實這事兒真的不能怪容清，實在是宋儼的形象和拖把掃帚離得太遠，幾乎就像是兩個世界的存在一樣，大概任是誰都沒辦法一下子就理解他話裡的意思的吧！

「我自己來就……」

「坐好。」扣住容清想要推開他起身的手，宋儼另一手扶住椅背，俯了身，語氣微有些沉，「在哪裡？」

……

容清最後還是抵不過宋儼的堅持，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他出了書房，然後皺著眉從廚房拎來了掃帚和拖把，再然後……

再然後就是一臉嫌棄地看著一片狼藉的底板，遲遲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

「先把杯子的碎片撿起來扔掉，」容清見他一副無從下手的模樣，好心地出聲提醒著，「小心別傷到手了。」

……

這人，肯定是從來沒有做過半點家務吧？看著男人好不容易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完，拎了一邊的拖把過來，對著拖把上上下下地研究了半天，才終於姿勢彆扭地彎著腰拖地，眉頭幾乎都要全部擰到一起去了，雖然明知不厚道，容清還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抱歉……」容清眨了眨眼，難得地有些俏皮，嘴上說著抱歉的話，眼裡卻是滿滿的笑意，在收到男人帶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後，終於輕咳幾聲，努力憋住了笑意。

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把書房收拾乾淨，原本還打算自己動手把晚飯解決的宋儼終於在容清始終帶著笑意的眸子裡惱羞成怒，直接一個電話訂了外賣。

容清吃著穿過了大半個城市才終於到達自己手上、卻仍舊還是熱騰騰的飯菜，想起宋儼那天的那句「沒有你在做的好吃」，不禁有些心虛，忍不住撇頭去看宋儼，就見那人正面無表情地扒著飯，是錯覺嗎？為什麼覺得他居然隱隱有些嫌棄的意思？

「不好吃嗎？」容清疑惑，如果這都覺得不好吃，那自己每天做的飯，他到底是怎麼咽下去的？

「沒有。」宋儼頓了頓筷子，好吃嗎？其實他早就對這些沒有概念了，吃得多了，對他來說，大概也就是能入口、不難吃罷了，相比之下，容清做的那些飯菜，或許普通，可是他每次吃著，卻總是有種一路熨帖到了自己心口的感覺，尤其是親眼看著她仔細地擇著菜、不緊不慢地放著油鹽醬醋的時候。只是……看著容清吃著菜一臉滿足的樣子，宋儼還是伸手，夾了片魚肉放進容清的碗裡，「喜歡可以下次再點。」

「偶爾吃一次享受一下就夠了，」容清吞下那片魚肉，笑，「我只是覺得……你吃慣了這些，還能吃得下我做的，真是不容易。」

「沒有。」

「什麼？」被他那言簡但是意卻一點也沒有做到「賅」的兩個字搞得有些困惑，容清追問，卻只得到男人同樣簡略的兩個字——「吃飯」，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安靜地繼續吃飯。

飯吃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容池打了電話回來，雨還沒有停，容清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雨聲和風聲，還有許多人熱鬧的談笑聲，大概是和他的同學們在一起吧？

「姐，我今晚不回來了，直接去學校。」

「好，」容清應了聲，原本周日晚上容池也就是該去學校了，現在雨勢不小，自然也沒有必要再趕回來一趟，「注意身體，別淋了雨，還有，明天要上課了，記得早點休息，別鬧到太晚。」

容池在那頭一一應下，沒有半點不耐煩，一直到容清把所有要說的全部都交代完，容池卻還是沒有半點要結束通話的意思，容清笑了笑，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阿池，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姐，」容池那頭好像是猶豫了一下，才終於問道，「他走了沒有？」

「他？」容清微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容池說的「他」指的是誰，老實答道，「還沒有。」

「姐！」容池的聲音突然間拔得有些高，容清大概能想像到自家弟弟現在一定是皺著眉，一副極其不滿的表情，「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留他在家裡，也不怕有危險！」

容池好像從一開始就對宋儼抱著某種很深的敵意，其實容清是有些不解的，這些年姐弟兩人相依為命，感情極好，阿池也總是喜歡黏著自己，可是平時見到她和其他男人來往的時候，卻也從來沒有像這樣抵觸過，甚至有時候還會在回家之後對她分析著什麼樣的男人才好才適合她，可這次她都保證過了不會和宋儼有什麼，他卻還是耿耿於懷……

電話那頭的容池還在繼續喋喋不休地叮囑著，好像自家姐姐要是不馬上把宋儼掃地出門他就不肯甘休似的，容清看了眼正皺著眉、一臉厭惡的表情，卻還是拿著抹布抹著桌子的男人，動作笨手笨腳的、有些艱難，卻到底還是仔仔細細地抹過了整張桌子，忍不住輕笑一聲：「阿池，不要鬧了，我有分寸的。」

「姐！」容池不滿，「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嗯，我知道，這些我都記得的。」把吃完的筷子和飯盒一起遞給宋儼，對著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見他轉身拎了垃圾去廚房，容清才把注意力又轉回了電話，「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你擔心的那些事，他很好。」

那頭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容清等了等，才又聽到了容池的聲音，在雨聲的遮掩下顯得有些模糊：「姐，我知道了，你最近很累，早點休息吧。」

容清嗯了聲，掛了電話，回頭就見宋儼抱著臂靠在廚房的門口，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己，廚房的燈已經關了，客廳裡開的並不是白熾燈，而是有些溫黃的吊燈，他站在光和暗的交界處，輪廓被暈得有些模糊，沒有了平時的淩厲，反而透出了些名為溫柔的氣息來，距離有些遠，容清不敢肯定，卻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他在笑。

宋儼當然在笑，剛才她那一句「他很好」，清晰無誤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裡，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是她前後說的話，再加上又是容池打來的電話，那個「很好」的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今天因為生平第一次折騰家務而搞得心情煩躁的宋總一下子就舒展了眉眼，只覺得別說只是今天了，哪怕以後天天做家務，那都是值得的。

「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把容清抱到了床上，宋儼略微整理了下因為幾次折騰而顯得有些起皺的襯衫，準備離開，卻又想起了什麼，又俯下了身子：

「明天你請假，不用來公司了。」

「我沒事的，到明天腳肯定都好了。」容清微愕，隨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然後在驚訝中，看到了男人壓得越來越低的眉眼：

「或者你希望明天我抱你去公司？」

「……」容清語塞，然後就感到男人的手在自己的發頂揉了揉，然後站起了身子，一時間感到壓力驟減。

「好好休息，我走了。」走到房間門口的男人忽然頓了頓，語氣有些不自在：

「你做的飯比較好吃。」

哎？這是……容清一愣，抬頭的時候，男人早就沒了身影，緊接著就傳來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容清眨了眨眼，忽然間就搖著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