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中秋

　　宋榴從小就沒有對於中秋的印象，她也不怎麽喜歡吃月餅。小時候是不記得，大了則是宋媽媽經常不在，沒人和她一起過。不過，自從三年前和孟潜星結了婚，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孟家特別特別重視中秋這個節日，孟奶奶生了兄妹兩個，孟潜星還有個姑姑，每年都要一起吃飯，還會親自做月餅，宋榴每年都要吃，只不過依舊還是不太喜歡。

　　說到結婚，她和孟潜星是奉子成婚，本來兩人都沒想這麽早結婚，誰知命運弄人。

　　考上大學之後，宋榴雖然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抵不住她語言天賦好，期末前三周衝刺一把也能拿個獎學金，韓語也成功考了等級證書，不過她實在懶得考研，大三那年暑假就通過老師介紹在一家外資出版社實習做翻譯校對。等到孟潜星成功保研的通知出來之後，兩人就都搬出了學校，在兩人學校之間適合的小區租了一室一廳，開始了同居生活。

　　日子過得愜意順遂，沒什麽壓力，於情事上愈發如魚得水，不像原先課業繁忙時，得協調好久才能去一次賓館。兩人算好了安全期，有幾次就沒戴套，結果，快畢業時，宋榴就中招了，結婚證都比畢業證領得早。

　　原本已經面試好的工作只好辭職，孟媽媽還專門請了假從家裡過來照顧她，生完孩子後又應了那句「一孕傻三年」，宋榴只好待在家裡做了幾個月的全職媽媽，直到宋媽媽做主給她開了家網店，賣她代理的化妝品。做了幾個月，收入不算特別多但也開始穩定，又能在家照顧孩子，還不用出去工作面對面和那麽多陌生人交流，後來也開始在網上接一些零散的翻譯工作，宋榴覺得也挺開心的。

　　今年是他們結婚的第三年，寶寶小名叫嘟嘟，虛歲也三歲多了。孟潜星碩士畢業後繼續深造，大概之後會和孟爸爸一樣留校任教。他符合了當地的落戶政策，今年年初已經把一家三口的戶口都遷了過來，在大學附近的居民區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兩人親自設計了裝修，小而溫馨。

　　今年中秋依舊要回去過節，宋榴和孟潜星正在商量去李家和回孟家分別該買些什麽東西帶去。暑假快結束那會兒，他們一家三口去了一趟宋家，順便在周邊玩了幾天，中秋就說好不去了。

　　結果兩人意見相悖，宋榴想帶點這裡的海鮮特産回去，孟潜星却說前幾年都帶够了，不如買點實用的衣服中藥之類的，結果還沒說兩句呢，睡完午覺沒找到爸爸媽媽的嘟嘟就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小被子，自己起了床，蹭蹭蹭地踩著他的小拖鞋跑出了房間，就看到孟潜星和宋榴坐在沙發上你一言我一句地不斷說著話。

　　嘟嘟人小鬼大，雖然聽不懂他們倆在說什麽，却又不知道從哪裡得出的結論，一心就覺得他們倆在吵架，連忙擠到兩人中間，摸摸宋榴，又蹭蹭孟潜星，「爸爸媽媽別吵啦，別吵啦。」

　　宋榴一把把嘟嘟抱到懷裡，攬了他的小胖腰：「來，宋嘟嘟，說，你跟爸爸好還是跟媽媽好？」

　　嘟嘟聞到了媽媽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想起了昨天媽媽給他買的小蛋糕，忍不住流了口水：「嗯……跟媽媽好，媽媽最好啦！」

　　宋榴香了他一口，繼續哄他：「乖兒子，所以家裡什麽事都聽媽媽的話，對不對？」

　　嘟嘟點點頭：「都聽媽媽的，我聽媽媽的話。」又忍不住說了心裡話，「媽媽，我還想吃蛋糕……」

　　宋榴冷酷地忽視了兒子的要求，又問他：「那爸爸也要聽媽媽的，對不對？」

　　嘟嘟不懂大人語言的藝術，只覺得自己說出來了，媽媽肯定就同意了，正美著呢，胖手一揮：「都聽媽媽噠，爸爸也聽媽媽的。」

　　孟潜星摸了把小胖兒子的肥臉：「嘟嘟，你前兩天跟爸爸說想要小飛機、小火車，是不是都不要啦？」

　　「要啊，我要啊，爸爸。」嘟嘟不明白，「聽媽媽的話」和「要小飛機小火車」之間有什麽衝突呢？他的屁股還坐在宋榴腿上，上半身却已經趴到了孟潜星身上，瘋狂地搖頭，還扭著小身子：「我要小飛機！我要小火車！都要，都要！爸爸我都要！」

　　宋榴都差點抱不住他，孟潜星趕緊伸了兩隻手按住了他的臉不讓他再晃：「你怎麽這麽人來瘋呀你，嗯？再在媽媽身上扭來扭去就不給你買了。」

　　嘟嘟立馬停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孟潜星剛要出聲安慰，宋榴就抱了嘟嘟站起來往厨房走：「好了，宋嘟嘟，爸爸不給你買，媽媽給你買，你跟媽媽最好了對不對？嗯……乖寶寶，睡完覺起來餓了沒有啊，冰箱裡還有蛋糕呢，媽媽拿出來給你吃好不好呀？」

　　孟潜星看著母子倆離開的背影笑出了聲，既笑傻兒子那麽好哄，又笑宋榴都當了媽媽了還要和他鬥嘴爭一時意氣，心裡又覺得十分熨帖——那麽多年了，他們却一直都沒有變過。

　　*

　　第二天，三人都起了一個大早，回家開車走高速大概要快兩個半小時，這還是在不堵車的情况下。

　　宋榴在厨房忙著裝晨起做的鶏蛋火腿三明治和煎蛋捲，還用保溫杯灌了一大瓶熱牛奶。孟潜星就先抱著沒睡醒的嘟嘟下樓，把他安排上了安全座椅。至於帶回家的東西，最終結合了兩人的意見，昨晚去了商場也逛了超市，即買了實用的衣服按摩器之類的，也買了點海鮮特産。

　　孟潜星在開車前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個三明治，宋榴則準備等嘟嘟醒了一起吃。

　　嘟嘟大概是在安全座椅上睡得不太舒服，不到九點就醒了，還沒睜眼就叫餓，宋榴打開了保溫飯盒，聞到了香氣，他的小眼珠子一下就睜開了。

　　宋榴喂他吃了早飯，又開始一起玩游戲。

　　高速上車况還行，有一點堵，等到下了高速已經快十二點了，到李家時正好十二點半。

　　宋媽媽在宋榴上大學之後就搬出了原來的家，把房子過戶給了宋榴。如今住在城西的一處別墅區，離孟家也不算太遠。李叔叔還有個兒子，比宋榴小幾歲，一直在國外念書，也不常回來。

　　車剛停好就看到了在門口等著的兩人，宋榴先把嘟嘟抱下了車，又去拿後備箱的東西，嘟嘟就跑了過去親親熱熱地叫外公外婆，宋榴拿完東西回頭就看到宋媽媽給嘟嘟塞紅包，急忙走過去，先叫了聲「叔叔」，就去抓宋媽媽手裡的紅包，「媽媽，你幹嘛呢，又不是過年，還給他塞，上次暑假來也給他，他一個小孩哪來的地方花錢啊。」

　　宋媽媽不理她，只笑眯眯地看著嘟嘟：「嘟嘟，外婆給的紅包，要不要啊？」

　　「要！」嘟嘟聲音清脆，撲過去把紅包搶到了懷裡，就被宋榴用指節敲了下腦袋，他一手拿紅包，一手抱腦袋，跟宋媽媽撒嬌，「外婆，媽媽打我……」

　　宋媽媽瞥了一眼宋榴：「小孩懂什麽呀，你還打他。」又跟嘟嘟說，「嘟嘟，別理她。外婆給你，你就拿著。肚子餓了吧？來，快進去，外婆燒了好多好吃的呢。」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了頓午飯。飯後孟潜星陪著李叔叔聊天，宋媽媽和嘟嘟在客廳邊說話邊看動畫片，宋榴也陪在一邊。一直待到了快四點，三人才離開李家。

　　孟爺爺孟奶奶家還在老城區，開車過去用了半個多小時。

　　孟家其他人都到了，簡單地打了招呼後，知道孟媽媽和孟奶奶在厨房做飯，孟潜星和宋榴就進了厨房幫忙，留嘟嘟在外面玩。

　　孟潜星堂姐的女兒花花比嘟嘟大兩歲，不過之前都沒怎麽見過面，上一次見時嘟嘟都還不會說話，不過她對嘟嘟這個表弟很是喜愛，沒說兩句話兩個人就親親熱熱地坐在沙發上一起吃東西看動畫片，她還給嘟嘟塞糖吃。

　　嘟嘟吃糖吃得開心，看動畫片也看得開心，正歡快地抖著小腿呢，就聽到花花突然大聲問他：「我的大名叫蘇靖林，弟弟，你呢？」

　　嘟嘟轉過頭來，有點驚訝地看著花花，似乎不太理解她在說什麽。

　　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花花又問了一遍：「嘟嘟弟弟，你的大名，大名叫什麽？」

　　宋榴和孟潜星正教嘟嘟家裡人的名字怎麽讀呢，當然也包括嘟嘟自己的大名，便都竪起了耳朵聽，就聽見嘟嘟哼唧了兩聲，大聲道：「嗯……嗯……我叫……宋嘟嘟！」

　　一家人哄堂大笑。

　　宋榴也笑開了花，手裡的菜刀都放了下來。

　　孟潜星瞪了宋榴一眼：「看你幹的好事！」狠狠地扔下了手裡正洗的菜，出了厨房教訓兒子去了。

　　*

　　吃完飯已經七點多了，正好附近的廣場八點鐘有烟花晚會，嘟嘟長這麽大還沒看過烟花呢，孟潜星和宋榴便帶他去看，孟爸爸和孟媽媽先開車回了家。

　　嘟嘟一路上就纏著宋榴問了好多問題。

　　「媽媽，媽媽，烟花是什麽啊？好看嗎？好吃嗎？」

　　「炸開來的，會炸到嘟嘟身上嗎？」

　　「我害怕，媽媽，我們別去看了，回家吃蛋糕吧。」

　　……

　　結果等真的到了廣場，嘟嘟却是最開心的一個，烟花表演還沒開始，他跟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們擠在一起，又跑又跳，一邊哇哇大叫一邊咯咯咯地笑得開心。

　　孟潜星看他跑得滿頭是汗，還一直「嗷嗷」直叫，忙把他抱了回來，嘟嘟還挺不開心，在孟潜星懷裡揮手踢腿，等到宋榴往他嘴裡塞了裝滿了溫水的奶瓶，手裡還拿了小麵包給他看，嘟嘟才安分下來，待在爸爸的懷裡。

　　「你個小人來瘋。」孟潜星在嘟嘟耳邊說道。

　　「你才是人來瘋，爸爸是人來瘋。」嘟嘟學舌，還去晃宋榴的手，「媽媽，爸爸才是，爸爸才是。」

　　「好了好了，你把媽媽都晃暈了。」宋榴反抓了他的手，把小麵包撕給他吃。

　　孟潜星把嘟嘟放在有他腰那麽高的臺階上，嘟嘟乖乖地坐著吃東西，想著吃完東西再下去玩，結果沒等他吃完，烟花表演就開始了。

　　就聽到砰！砰！砰！地幾聲，嘟嘟嚇得嘴裡的小麵包都吐了出來，宋榴趕緊捂住了他的耳朵，他却掙脫了宋榴的手，目光單純又熾熱地望著天邊的烟火。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盛大又繁華的景象呢，數不清的顔色從地面升起，匯到空中又印射出紛繁斑斕的光，又開出形態各异的花，最後通通雕謝，再次落到地上。

　　嘟嘟當然不懂烟花背後可能有的複雜含義，只是一下子看待了，嘴巴都忘記閉上。宋榴看著他笑了，捅了捅孟潜星，示意他一起欣賞兒子的傻樣。

　　孟潜星也笑了，不過他笑得不只是嘟嘟，他凑近了宋榴的耳朵，「你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在海邊放的烟火？」

　　宋榴楞了一下，臉上隨即浮現了一點紅暈。

　　孟潜星輕嘆了一聲：「你怎麽還是那麽愛臉紅？」

　　宋榴用眼神嗔他：「你不喜歡？」

　　孟潜星低頭吻她，「怎麽會不喜歡……」

　　嘟嘟看烟花看累了，轉過身想找媽媽繼續吃麵包，結果發現爸爸媽媽親在一起不理他。

　　嘟嘟很生氣，嘟嘟還吃醋了，所以嘟嘟用力把身體擠了進去，大聲叫：「我也要親親！」

　　宋榴聽到嘟嘟的聲音，捏了捏孟潜星的腰，孟潜星把她放開，輕咳了一聲，親了親嘟嘟的小臉蛋，又去抱嘟嘟，「走吧，嘟嘟，爸爸帶著你轉轉。」宋榴跟在了後面。

　　有微風吹來，吹著吹著，嘟嘟就困了，趴在爸爸的肩頭睡著了。

　　明天醒來，又會是能吃蛋糕的一天吧，嘟嘟在睡著前迷迷糊糊地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