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班

　　高二文理分科。

　　宋榴和孟潜星都選了理科，沒分到一個班。這個結果宋榴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

　　她很有些小聰明，所以中考時超水平發揮了一些，考上了一中，也進了精英班。但她在學習上也絕對不是個勤奮的學生——放假時的作業總要拖到最後一刻、沒怎麽做過課外練習、除了一些必要的課程也基本都不記筆記，每次考試都是臨時抱佛脚，老師每每强調要注意平時積累，她當下聽完心裡喟然，沒過多久又拋之腦後。因此考試總是忽高忽低，考過年級前幾，也考過年級前幾百。而精英班的文理分班，則是在中考填報志願優先的基礎上，再按考試成績排名。

　　高一最後的期末考試，宋榴考得不錯，年級一共五百多個學生，宋榴是五十七名。高二和高一的時候一樣，有兩個精英班，文理科各一個，每班各40人。雖說理科較文科而言要熱門許多，同時不只有原先精英班的同學，還有其他普通班的同學一起參與競爭，但以她的排名進入理科班也幷不是件概率極小的事。但壞就壞在那個叫做「中考填報志願優先」的原則。

　　分科的事情是在期末考試之前說的，老江操著一口方言在班上强調要「結合自身，認清優勢，慎重選擇」，但下面的同學早已不顧他還站在講臺上，已然炸了鍋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

　　你選文科還是理科？選了文科那不是要天天背歷史政治，做優秀的接班人？但是你想選理科，你物化生好嗎？數學附加題你做得來嗎？可是選文科，附加題不是得天天看名著、背文學常識……？

　　老江是他們的班主任，教數學，同時也是一中的政教處主任，這麽一個有著「管理階級」職位的老師來當他們的班主任，說實話是自帶了一層無言的威嚴的。不過有賴於班裡吃瓜同學的小道消息，他們知道了老江已經是二婚，兩邊各帶了孩子，老江老婆在政府機關，老江還有個挺帥的兒子。當然，這些都是未經嚴格證實的八卦，但在同學們心裡老江的形象已經貼上了種種標簽，沒法威嚴起來了。所以，提早聽說了分班政策的宋榴决定課間去找老江問一問是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回事。

　　宋榴很早就决定了要選理科。她化學學得不錯，期末考試考了全市第一。但她學數學和物理狀態進入得很慢，上學期這兩門的期中考試甚至都沒有合格，好在後來循序漸進，把基礎知識掌握以後，數學就進步了很多，也考過年級前幾名；物理雖然暫時達不到優秀的程度，但好歹也能一直維持在及格綫以上，偶爾也會有超常發揮，總體上還算過得去。在她决定要選理科後就偷偷去找了物理老師問以她的物理成績能不能進理科班，她十分得小心翼翼，話說出口時還在看物理老師的眼色，生怕物理老師露出點詫异、嘲笑的表情，好在她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也因此下定了决心。

　　但宋榴萬萬沒想到的是，阻撓她選理科的不是物理，而是那個狗屁的優先政策。那個政策的內容是在中考填報志願時選擇提前批進入精英班的同學，在高二文理分科時，可以優先進入精英班。但是宋榴沒填精英班呀，她的初中班主任再三跟她說以她的中考成績填精英班有些危險，要是沒進就填不了一中了，勸她還是直接填一中，即使她的全市排名看起來問題不大，即使孟潜星一直要求她一起填精英班，她還是跟信了班主任的邪一樣隻填了一中，後來是暑假一中的招生老師打電話來說精英班人數不够問她願不願意進，她才進來的。爲此，孟潜星跟她生了小半個月的氣，她一直當牛做馬都沒用，直到後來招生老師打電話過來才消了氣。

　　而在這個政策下，也就意味著，除非現在兩個精英班裡享受優先政策幷且填報理科的同學少於四十個，否則就算她排名比別人高，她也進不了理科精英班。而據她瞭解，周圍十個同學裡面，八個都想選理科。

　　老江是這樣說的：「確實是有這個政策的，那時候中考填報的時候是簽了合同的嘛，學校已經答應錄取他們作爲精英班的同學，那他就一直是精英班的同學，得按規矩辦事嘛。」

　　宋榴有些受打擊，一時沒忍住，「但二中就是按排名重新分班啊，按我們學校這樣，肯定有優秀學生不能進精英班，那一届一届過去，不是越來越差嘛……」

　　老江打哈哈，「這也沒辦法嘛……，學校就是這樣規定的呀……」

　　宋榴知道再說也沒什麽大用，欠了欠身，說，「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於是，事情就這樣塵埃落定。她依舊選了理科，但也知道進精英班機會渺茫。

　　而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開學第一天看到分班名單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難過，孟潜星站她旁邊，自然也看清了名單，但他暑假早就打聽了一圈，知道精英班選理科的同學就有五六十個，早已做好了兩人不在一起的心理準備，因此沒怎麽外露情緒，隻嘟囔了一句，「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吧。」

　　宋榴眼神看過去，瞥到了他嘴角的笑，又是生氣又是羞耻。

　　孟潜星從小到大都是所謂「別人家的孩子」，雖然這個「別人家」的比較在宋榴這裡幷不明顯，但她一直知道孟潜星有多優秀。孟潜星的爸爸是大學物理系教授，媽媽是高中英語老師，他從小成績就好，從來沒拿過第二，中考成績出來，一中二中的招生老師爭著搶著想讓他進自己學校的精英班。這次期末考試自然也不用說，第一名進入理科精英班。

　　她羞耻於自己對自己沒有明確清晰的判斷，老師一說什麽她就被帶著走，導致喪失了接下來兩年的同班機會。也羞耻於自己既沒有那麽優秀，也一點都不勤奮，自控力很差，經常跟不上孟潜星的脚步。

　　她也很生氣，生氣於孟潜星這麽淡然地接受現實，生氣於他一點都沒看出她的小情緒。

　　在這樣同時也還有其他很多複雜情緒的作用下，開學幾天來除了早上還是一起和孟潜星一起坐孟潜星媽媽的車上學之外，他們幾乎沒什麽交流，中午吃飯也沒主動去找孟潜星，而孟潜星則一直忙著準備即將到來的各項競賽，也奇异地什麽都沒察覺出來。

　　——分割綫——

　　我是幾年前的江蘇考生，所以文裡的高考相關制度都是江蘇的，最近幾年高考有在改革，但我沒怎麽瞭解，就還是用的以前的。不過大家也不用太關注這些考試、競賽制度，幷不是什麽需要特別在意的點哈。要是真的想瞭解的話，還是去考試院官網找正規資料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