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奔月 (月歌行)》第47章
第52章 月神之源

水的力量,海的力量,寄水妖王親自操控,威力驚人。

四面大網纏上身,食心魔畢竟修為不低,察覺受制立時清醒過來,怒吼了聲,仙魔之力卷向阿浮君!

虛影在攻擊下消失,轉瞬間,阿浮君已出現在洛寧身旁,單手結妖印再聚水元,同時攬著洛寧一步一步後退,寄水族在水中的優勢無人能及,食心魔凌厲的攻勢被化解。

見洛寧脫險,柳梢這才松了口氣,跟著激動起來。

阿浮君固然強大,但食心魔今日表現遠不如在陰陽迷窟的時候,證明他的傷很嚴重!

殺了他!

杏眼控制不住地泛出仇恨之光,柳梢出身武道,最善于把握機會,想也不想便凝集全身魔力雙手推出!

簡單的一式,攜吞天魔威。

眉上血色柳葉紋映著動蕩的水波,仿佛有了生命,格外詭異。魔相不知不覺顯現,提升功力,發揮最大的威能,登時海底卷起漩渦,連平靜的海面也受到影響,波濤大作。

食心魔尚未完全擺脫阿浮君的水元限制,面對如此強悍的殺招,未免措手不及。

誰知這當口,阿浮君突然撤去妖術!

束縛得解,食心魔丟開阿浮君,瞬間至柳梢面前!

“師姐小心!”洛寧慌忙提醒。

冷不防吃這一著,柳梢險些被他抓到,頓時冷汗直冒,手忙腳亂地應付閃避,嘴里大罵阿浮君︰“混蛋!你干什麼!”

阿浮君收去妖相,變回白衣黑發的模樣,竟是站在那里袖手旁觀了。

“寄水妖,這才識時務!”食心魔啞聲笑。

“仙魔之事,原就與妖闕無關。”

“迷窟壞我大事,你以為這樣就能算了?”

阿浮君全不在意冒血的傷處,淡淡地道︰“戰火未平,我家主君有所顧忌,但你負傷藏身仙門,同樣需要時間,而妖闕之力也不是誰都能撼動。”

食心魔再厲害也是勢單力孤,妖闕正經歷戰爭,雙方都需要暫時的和平。食心魔顯然也明白這點,哼了聲,沒有再說。

形勢突然扭轉,柳梢氣苦,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她獨斗食心魔,驚險萬分,洛寧臉色發白︰“他就是食心魔。”

阿浮君微微點頭,“嗯”了聲。

洛寧低聲道︰“你……真的不能幫我們?”

阿浮君道︰“有我,也是敗。”

“我知道了,”洛寧看了眼他手臂上的傷,“謝謝你救我,還請你送我回去吧。”

她法力微弱,留在這里反而會拖累柳梢,這個決定看似冷血,實則最為明智。

阿浮君卻沒有動。

他既已選定立場,就不能再插手,洛寧冰雪聰明,立即朝柳梢大喊︰“柳師姐,青華宮離此地不遠!”

話音落,阿浮君帶著她浮上海面去了。

柳梢正被逼得節節敗退,幾次遇險,陡然听到這句提示,心頭一亮——是了,還有仙門呢!海上異動頻繁,必會引來巡邏的青華弟子,自己是仙門的追殺對象,食心魔卻更怕仙門啊!

打定主意,柳梢邊戰邊朝海面退。食心魔看出她的用意,出手越來越狠辣,招招皆有攔阻之意,力求速戰速決。他有傷在身,功力大不如前,柳梢今非昔比,尚能支撐,只是一時半刻也難脫身上去。

忽然,一縷紅影無聲閃現。

危機感降臨,柳梢本能地偏頭,接著便覺頸間一涼,被斬斷的發絲隨海水蕩開。

尸魔石蘭!

散亂的長發遮住臉容,石蘭默不作聲,只管攻擊。柳梢同時應付她和食心魔,登時險象環生,柳梢這才明白,難怪阿浮君會在佔盡優勢時選擇收手,想必是察覺她來了。

退無可退,柳梢魔性大起︰“來呀!”

《魔焰斬》第三式出,魔烏吞日!海水被硬生生擠開,形成十多丈寬的無水空間,藍色魔焰熊熊燃燒,裹著中間一團紅光,分外淒烈。

尖利的指甲穿透她的左臂!

到底是不夠。劇痛鑽心,柳梢猛地折回傷臂,不管不顧地將食心魔一只手抱住,同時抬起右拳全力擊向他的胸口。

想不到她這麼拼命,食心魔吃了這拳,痛哼。

柳梢舍命一擊,空門盡露,轉眼石蘭已至身後!

危急間,腕上低鳴不止的木環突然脫手飛出,撞在旁邊礁石上,頓時火光大盛,一根赤弦崩斷!

尖銳的悲鳴,猶如驅魔寧神的梵音,剎那間直透少女的腦海!

“道之本源即是珍視性命,包括自己。”耳畔仿佛又響起仙者的聲音,他是讓她愛惜自己。

這是做什麼!柳梢清醒過來。意識到被魔性影響,她連忙放開食心魔,掉頭去搶赤弦琴。然而食心魔根本不容她喘息,柳梢脫身不得,只得先推出個小水球裹住赤弦琴,讓它浮在海水中。

石蘭居然沒有出手,她盯著赤弦琴發呆了。

“鯨須弦……是鯨須弦,找到了……”喃喃的。

她認識這琴!柳梢慶幸之下更加疑惑,果然她是由仙入魔,而且還保留著一絲仙性,她跟洛歌到底是什麼關系?

“還不動手!”食心魔低喝。

石蘭全身一僵,撲向柳梢。柳梢這會兒也機靈了,立即揮手,魔力掃過琴弦,赤弦綻火花,在水中發出輕冷的響聲。石蘭听到琴聲果然又停止動作,赤眸閃爍不止,似乎在掙扎。柳梢見有用,越發頻繁地撥動琴弦。琴聲激蕩,石蘭意識陷入矛盾狀態,終于變得瘋狂,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雙手抱頭,拋下兩人沖出海面去了。

青華弟子快趕到,沒了石蘭,食心魔再不甘也只得撤走︰“算你運氣!”

精神終于得以放松,全身如同脫力般的疲倦,柳梢顧不得傷臂,撲過去緊緊地抱住赤弦琴,半晌,眼淚流下來。

“商鏡要到了。”身後傳來阿浮君的聲音。

看來他已順利將洛寧送回去了,海下的動靜必定驚動了青華宮,難怪食心魔要逃。柳梢迅速擦去眼淚,轉身道︰“洛寧……”

“她不會有事,”阿浮君道,“沒人能為你作證。”

柳梢也想到了這個結果。

食心魔還想隱藏身份,洛寧在仙門內就會很安全,可惜她看到了食心魔卻不能為自己作證,因為商鏡他們只會認為是自己設計騙她,這也是食心魔有恃無恐的緣故,洛寧在仙門地位很尷尬,沒有洛歌的威信。

柳梢不敢停留,連忙收起赤弦琴跟在阿浮君後面。水中任何細微動靜都瞞不過寄水族,青華弟子行動很快,呈四面包圍之勢,阿浮君仍是從容地從縫隙里走出去了,柳梢跟著他也算明智。



料定無勝算就臨陣抽身,柳梢已經習慣這位妖王的行事風格,不過他會冒險救洛寧,還是讓柳梢意外︰“那個……”

阿浮君淡聲道︰“還洛歌一個人情。”

柳梢領悟。

當初洛歌斬斷他的水脈,自己曾想順手取他性命,幸虧被洛歌阻止,仙者一念慈悲,倒是救了妹妹一命。之前他沒公開洛歌的事,難道也是因為洛寧在青華宮?仙門不相信自己,食心魔就不會輕易動作,洛寧會安全。

冒出這個念頭,柳梢立刻撇嘴,若說阿浮君因為一點恩情就盡心保全洛寧,柳梢打死也不會信,洛寧是討人喜歡,但阿浮君可不是那些仙門弟子,這個妖王太冷酷現實,估計是因為白衣答應幫自己,他為了對白衣有個交代,才順手還了洛歌的人情。

柳梢兀自胡思亂想,阿浮君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手記丟失,魔性的事完全失去方向。柳梢實在不想回去面對魔宮現在的局面,然而不回魔宮,又能去哪里?手臂疼痛難忍,柳梢低頭,見臂上血流不止,魔骨倒慢慢地開始愈合了,大概也是因為體內有神秘力量的緣故。

總歸要回去,食心魔完全恢復之後將更加可怕,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對付的。還有尸魔石蘭,她的身份始終是個謎,她和洛歌有什麼關系?和食心魔又是什麼關系?

柳梢浮出海面,乍抬眼,就被面前一幕激得火冒三丈。

海岸邊,兩名魔將正抓住一個仙門弟子吸食靈氣。

.

虛天魔宮,墨蘭殿結界被強行擊破,兩個女人的慘叫怒吼聲傳出來,未旭歪在墨玉榻上,看著血從女人的斷腕處流下,少年的唇邊泛著愉快又殘忍的笑意。

原來他之前答應放人,只是陽奉陰違!柳梢正為魔將害人的事發怒,偏又撞見這一幕,掌心魔焰大起︰“未旭!”

她突然闖進來,未旭來不及閃避,唯有硬接,身下墨玉榻頓時粉碎。

柳梢打定主意要懲罰他,拿出十成魔威︰“讓你放人,你听到沒有!”

桃花眼下淚痣鮮艷,少年臉一沉,從粉塵中站起,面上又隱隱浮現紅絲。

動手?柳梢冷笑︰“你敢不服?”

“聖尊且慢!”背後傳來冷銳的聲音。

盧笙及時趕到,伸手制止了未旭︰“膽敢冒犯聖尊,地護法是要背叛魔宮?”

未旭與他關系甚好,見他來也就收手,恢復漫不經心的模樣︰“不敢,我一心效忠,奈何聖尊不容。”

柳梢指著兩個女人大聲道︰“我叫你放了她們!”

未旭道︰“不放。”

柳梢愣了下,大怒︰“你說什麼!”

未旭竟是半點不肯退讓,眼角笑意妖且冷︰“我說,不可能。”

盧笙皺眉︰“你……”

“你不必再說,就當我最後為魔宮盡忠罷了,”未旭打斷他,“聖尊是要讓魔宮變成仙門呢,放人不可能,要放她們,先殺我。”

柳梢更怒︰“你以為我不敢?”

未旭這次不再抵抗了,挑眉看著她,眼波略帶嘲諷。

盧笙果真沒有阻止。

手掌停在半空。柳梢對著這個惡名昭著的魔宮護法,到底還是遲疑了。

斷腕血流不止,兩個女人掙扎著滾到她腳邊,抬起滿是疤痕的臉,眼里閃著乞求的光,又狠狠地瞪未旭。

這種眼神在武道時見得太多,柳梢低頭看了她們半晌,突然收掌轉向盧笙︰“讓他們停止修煉,不許出去害人,再有不听的,直接處死!”

盧笙微微低頭︰“是。”

沒有理會兩個女人憤怒絕望的叫聲,柳梢轉身走了。

未旭意外地看著她的背影,半晌道︰“處死,這樣下去魔宮遲早無人,她也是自尋死路。”

盧笙道︰“我絕不會讓魔宮毀在她手里。”

.

虛天下著雨,狂風暴雨,閃電劃破黑夜。

衣袖底下傷口未愈,骨頭露在外面,柳梢疼得眼淚打轉,卻仍舊面不改色地往前飄行。

雲海結界外,斗篷在狂風中靜默不動,那人裹著一身雨煙站在那里,修長身影無端地顯得高大了許多。

柳梢昂著頭從他身旁走過,踏入清靜的結界,看著潔白的雲海蕩漾,這才感到踏實了許多。

須臾,眼簾中出現一片黑影。

柳梢先開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低估了魔性。”

“再強的魔性,都不是害人的理由。”

“弱肉強食本是天地規律,人類自己也在重復這個規律,同樣地對待比他們更弱的族類,你在武道多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柳梢搖頭。從來都不是弱者,又怎知身為弱者的悲哀?那種命運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悲哀。柳梢道︰“我是被迫殺過人,但我也沒覺得那樣是對的。”

月說道︰“你為了生存殺人,他們為了生存害人,有區別嗎?”

責罰他們,是錯。

不責罰他們,也是錯。

左右都是錯……柳梢低頭看著腕間的木環,上面的斷弦絲有些扎手。

記憶中的仙者究竟有多出色,能夠處理好那麼多復雜的事情,她沒有他聰明,做不到兩全其美,既然必須要做決定,那麼,就由她來承擔錯誤的後果吧。

救那些不值得救的人類,或許是過分善良,但至少,是善良。

“我要阻止他們害人。”

“就算魔族因此毀滅?”

只要找到解除魔性的辦法,魔族就不會毀滅。柳梢本來對計劃充滿信心,哪知道手記竟出了意外,頓時也有些焦躁,看他一眼,別過臉︰“那又怎麼!就算是我錯,隨便你怎麼看!”

沉默。

“你沒錯。”月伸出戴著紫水精戒指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柳梢忽然疲倦無比,從那只手下離開,抱著傷臂縮進雲榻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虛天雲收雨住,薄薄的月色再次撒在雲海之上,看上去很不真實,事實上這里本來就是幻境。

一覺醒來,柳梢睜眼,感覺手臂不太疼了。

榻前的人並沒有離開,他面朝她站著,就好像當年那個忠實的僕人,守護著他的“公主”。低低的帽檐壓到鼻尖,那雙眼楮到底有沒有在看她?

從來不是公主。柳梢從恍惚中回神,低哼︰“好好的裝什麼鬼!”

他勾了下嘴角︰“原來我讓你這麼討厭,那我應該消失了。”

柳梢忍不住道︰“我又沒說什麼,是你自己本來就想走!”

“哪有。”他沒有動。

偌大的魔宮,孤單的人還是需要陪伴。柳梢望著頭頂的月亮半晌,突然問︰“你知道月神的故事嗎?”

“我不知道啊。”

“哼!”

“好吧,我其實知道一點。”

柳梢悄悄地抽了下嘴角︰“你說過,月神和日神共同執掌神界,他們誰更厲害呢?”

“論法力,難說,”月想了想道,“神界獨立于五界之外,太古時,里邊的天地靈氣其實很稀薄,因此諸神選出兩名修為最高的神去強奪日月精華,倘若成功結契,他們就是由日月選定的日神與月神。歷代日神具有導引太陽之精與天地清氣的能力,月神則能轉化太陰之氣與濁氣,修行中需求的清氣更多,濁氣乃是廢氣,因此諸神以日神為尊,奉其為神皇。”

原來月神是這麼來的。柳梢驚訝︰“都說神界靈氣最充足,里面到處是靈草寶貝,修道的人都想去。”

“嗯,”月答道,“由日神和月神轉化的靈氣,比起外界的確更精純。”

自從來到魔界就過得很壓抑,好容易听到這些故事,柳梢興致盎然︰“講點兒神界的事吧。”

“我不知道啊……”被她一瞪,月咳嗽了聲,“我只知道一點,你要听什麼故事?”

柳梢想也不想︰“就講第九任月神的事。”

“他?”月停了停,“他的故事很長,沒什麼好听的。”

柳梢“嘿”了聲︰“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吧。”

“哎,被你看出來了。”他笑著承認。

柳梢也沒有強迫他,安靜下來。

雲海起伏動蕩,潮水般從榻上流過,像是給她蓋了厚厚的、潔白的棉絮,僅露出一張略帶疲倦和怔忪的小臉。

“柳梢兒,你還想要什麼嗎?”月突然開口。

這句話太熟悉,柳梢倏地瞪大眼楮,眼中滿是警惕︰“你又要做什麼!”

“這不是交易,是我的補償,”他停了下,“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補償?柳梢听到這兩個字有些想笑,她看了他半晌,揚起下巴挑釁︰“那你喜歡我啊,只要你喜歡我,我就什麼都答應你。”

只要你愛我,我就為你做一切。

月也沒有拒絕,微微傾身,薄唇彎著迷人的弧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啊。”

听出那些戲謔,柳梢也不覺得失望,呸了聲︰“假惺惺的,別想我會幫你!”

月摸摸她的頭,溫和地道︰“好了柳梢兒,我們商量一下,換個要求吧。”

其實不管他怎麼回答,柳梢都已經決定要解決魔性的事,否則也不會為手記丟失而發愁,但如今他連欺騙做戲也不肯,柳梢還是有些氣惱,沒再理他,默默地摸著手上的木環,心疼無比。當初為了鎮壓她的魔性,洛歌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才找到這台琴,鯨須弦何等難得,如今斷了一根,上哪里去找?

.

洛歌的事落幕,一生功績由得他人評說,多少傷懷只在各人心頭。商鏡回來,局勢穩定,原西城就帶著羽星湖洛寧眾人返回南華山,他打算沿途巡視人間關口,恰好與扶生派祝沖同行一程。

仙驛內,羽星湖走進門作禮︰“老仙尊。”

萬無仙尊正若有所思,聞言招手示意他坐,和藹地道︰“這些年你獨自在外也辛苦,坐著說話吧。”

羽星湖坐到他旁邊最近的椅子上,笑道︰“我這些年在外倒是自在,回來見老仙尊與掌教師伯安好,更放心了。”

萬無仙尊“嗯”了聲,不動聲色地問︰“星湖啊,半年前你真沒見過小歌?”

“我當時在大荒不假,只是並沒遇見過洛師弟,”羽星湖說到這里,突然皺眉,“但……我感覺……”

“羽師兄在麼?”一個聲音打斷他。

兩人同時轉臉看門口,只見謝令齊陪著祝沖走進來,祝沖朝萬無仙尊稽首作禮,萬無仙尊忙請他坐。謝令齊笑著朝羽星湖道︰“師兄不是要跟掌教師叔出去查看雪域城防嗎,掌教師叔已經在廳上了,我到處尋你不見,原來在師祖這里。”

萬無仙尊忙對羽星湖道︰“正事要緊,你快過去吧。”

羽星湖聞言站起來就走。

祝沖叫住他︰“明日我要回扶生派,老規矩,此番你定要去我那里坐坐。”

兩人本是舊交,羽星湖回身道︰“紫竹峰許多事還要打理,我過些時候再去你那邊吧。”

祝沖不悅地哼了聲,想到洛歌剛出事,紫竹峰一脈的確需要他主持大局,也就沒說什麼。

羽星湖告退出門,看見洛寧獨自坐在花圃邊,似乎是在出神。羽星湖嘆了口氣,走過去笑道︰“小師妹果然是長大了,心事重重的,看到師兄回來都不歡喜嘍。”

洛寧忙起身︰“大師兄。”

“上次見你,你才幾歲,如今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羽星湖道,“放心,那位甦師弟就算閉關也定然是惦記著你的。”

洛寧臉一紅︰“你又要走嗎?”

“我這次回來,暫時就不打算出去了,”羽星湖有意頓了下,“就算走,也要等甦師弟出關再說啊。”

洛寧反倒笑起來︰“許多年不見,師兄越發的愛胡說了。”

羽星湖莞爾,溫和地拍她的肩膀︰“今後有我在紫竹峰跟你作伴兒呢,好不好?”

洛寧眨眨眼︰“好啊。”

羽星湖這才放了心,正要說話,忽然一名弟子快步走來︰“老仙尊和祝掌教在不在里面?剛接到魔宮的消息,掌教讓我來請他們商議。”

“嗯?”羽星湖皺眉,沒有多問,“老仙尊和祝掌教都在里面。”

“師兄也快過去吧。”那弟子說完,連忙進去請人。

羽星湖順口吩咐洛寧︰“我們先出去了,你別亂跑。”

洛寧乖巧地答應,看著他走出去,瘦削的小臉上,大眼楮越發的剔透有神。

在仙門,她還可以繼續做個快樂的公主,可是,醒來的公主已經不願意生活在夢里。

.

因為“停止修煉”的命令,魔宮上下近日多有怨言,柳梢也清楚這些情況,只好催促盧笙盡快查找尸魔石蘭的下落。尊者的手記落在食心魔手里,沒辦法知道上面記載了什麼,但石蘭是食心魔的人,從她入手也是一條路。

煙霧之內,墨蘭殿里面的東西都已恢復原樣,包括那張蘭花狀的墨玉榻,桌上獸雕吐著頹靡的紅光,映得少年的臉妖艷無比。

殿外沒再設結界,柳梢站了半晌,直接走了進去。

未旭顯然早就看見她了,懶洋洋地起身作禮︰“參見聖尊,不知聖尊駕到有何貴干?”

柳梢也沒計較他態度不恭,盯著他看了片刻,欲言又止。

見她這副模樣,未旭有點意外,眼底閃過一絲趣味之色,隨手指了指床榻︰“聖尊親臨,蓬蓽生輝,請,請坐。”

他一口一個聖尊,柳梢反而听得很不自在,她也明白,因為地位變化,這個少年護法是不會再像往常那樣叫她“姐姐”了。

于是柳梢走到榻上坐下,未旭也坐到她身旁,伸手要摟她。

柳梢感覺不對勁,飛快推開他的手︰“你干什麼?”

“聖尊不是讓我伺候麼?”未旭驚訝。

對上那曖昧的視線,柳梢知道他是故意,怒目︰“你還敢找死呀!”

未旭笑道︰“豈敢,我這是向聖尊剖白心跡呢。”

他並不怕自己,是因為根本沒承認自己這個魔尊吧。柳梢隱隱地有些失落,除了月,魔宮唯一熟識的人就是他了,正如阿浮君所言,他設計將自己推離仙門也未必是惡意。柳梢緊了緊唇,道︰“你的魔性比他們輕。”

“聖尊慧眼如炬,”未旭枕著頭躺下,桃花眼含笑,也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調侃,“我的修為永遠不能再精進,所以魔性沒他們重,等到你們都毀滅了,我才是最後那個。”

柳梢驚訝地看著這個妖冶少年,想起他修煉的怨毒,還有那張痛苦猙獰的臉,和覆滿紅絲的身體。

作為男人,誰願意永遠保持少年的身體?

柳梢突然問︰“那兩個女人呢?”

未旭目光微冷,挑眉︰“我可是謹遵聖尊之命,把她們養得好好的。”

毫不掩飾的冷意與殺氣,隱隱的魔力波動,是不惜一死的堅持。他果然沒有放人,養著她們放血吃肉,究竟是什麼樣的恨意,讓他連覺得這種折磨都不夠?是與他的身體有關嗎?

感受到□□下隱隱的魔力波動,柳梢哼了聲,撇嘴諷刺︰“你以為能打得過我?我要殺你不用幾招!”

未旭看了她半晌,笑了,松開手︰“我還以為聖尊成仙了。”

仙?柳梢從來都不是。“原諒”二字多偉大,“寬容”二字多高尚,這些人人贊頌的美德枷鎖下,又有誰體會到受傷之人的痛苦呢?如果做了壞事不用付出代價,那世界遲早是惡人的天下。她是喜歡仙,向往仙門,可她始終還是柳梢,那個任性固執的柳梢。什麼守護蒼生誅殺食心魔,都只是為了那個值得她去做的人。

入魔,成仙,柳梢做事的理由一直很簡單。

未旭捏捏她的臉,又縮回手枕著,半開玩笑︰“但你也不是魔,魔宮不適合你,離開吧,別回來了。”

“我會改變魔宮的。”柳梢滿懷信心地跳下榻,大步走了。

雲海結界之內,月還是和往常一樣站在那里。

從未旭處歸來,柳梢覺得輕松很多,瞧了那個秀頎的背影半晌,忍不住問︰“你沒有魔性,也是控制了體質?”

月側過臉,反問︰“算是,你會想救我嗎?”

柳梢待要回答,結界外傳來左使笈中道的聲音︰“稟聖尊,雪域附近發現尸魔石蘭,盧護法帶人去了,讓我前來請示聖尊。”

石蘭?柳梢大喜︰“我立刻過去。”她走了兩步又回身叮囑月︰“看好門!”

月仍然問道︰“不能商量嗎?”

柳梢有點悶氣,背對著他道︰“你給我看好門,將來也許可以商量。”說完就走了。

“將來……”紫水精戒指閃爍,他轉身坐到雲榻上。

“主人,”藍叱出現在榻旁,“你不去看門?”

沉默。

“我這麼有身份,怎麼能做看門這種事呢。”月伸手拍他的狗頭。

第 53 章 逃亡之路

仙驛之內,洛寧匆匆走到院門口,迎面就看到兩名弟子守在門外。洛寧立即收了焦急之色,換上大大的笑臉:「邵師兄,你們怎麼在這兒?」

眾人知道洛寧不能修煉,對她甚是憐惜,那大弟子姓邵名楠,乃是掌教原西城座下弟子,聞言關切地道:「外頭有事,掌教和祝掌教他們都去了,小師妹別亂跑。」

洛寧也沒追問,只失望地道:「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我有事要找老仙尊呢。」

「這邊離東海近,大約明天就能回來吧,」邵楠笑道,「掌教特地吩咐我們看顧你,小師妹要辦什麼事,就告訴我。」

南華掌教原西城生性嚴肅寡言,外冷而內熱,十分維護門下弟子,洛寧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洛歌不在了,他這一路雖然沒開口安慰,暗地裡卻頗為關照洛寧。

「多謝師兄,」洛寧展顏,「悶得無趣,我去隔壁池塘餵魚。」

「那我們……」

「我暫時也沒什麼事,師兄忙吧。」

看花餵魚都是女孩子喜歡的事,邵楠聞言笑道:「也罷,我們在這說話,你自己玩,要什麼就叫我們。」

如何聯繫妖王?洛寧暗自尋思,快步走進隔壁的院子,只見一道活水從渠口注入池塘,假山石上長著碧綠的青苔,許多紅鯉魚在假山縫隙之間穿梭。

突然,池面隱約浮現一個白影,猶如水下浮屍。

洛寧驚喜:「你……」

那寄水妖恭聲傳音道:「阿浮君令屬下跟著姑娘。」

洛寧也是聰明人,當即明白過來,阿浮君這麼做不過是為自己的安全考慮,倒是有心了。情況緊急,洛寧道:「我要立刻見阿浮君!立刻!」

.

東海潮湧,悲雲沉沉,上空偶爾掠過御劍的青華弟子。柳梢如今修為了得,要避開他們已經比較容易了。她一心要拿住屍魔石蘭,完成洛歌的囑托,得知消息後就匆匆趕到笈中道所說的地點,卻並沒有見到盧笙與魔兵的影子。柳梢又嘗試往周圍一帶尋找,然而方圓數十里內都沒發現魔兵的蹤跡,倒是天際的雲層有些不對勁。

雲層滾滾,看似風暴的預兆,其中竟隱隱有仙氣!

不好!柳梢天生對氣流敏感,頓生警惕之心,將身形沉入海中。剛到這裡就遇上仙門,是巧合還是圈套?因為那道「停止修煉」的命令,柳梢知道魔宮眾人並不是真心臣服,盧笙更值得提防,所以才讓月「看門」。

如果盧笙真有背叛之心,月是否會報信?

柳梢咬了咬唇,藉著水遁往原路退走,沒多遠就看到前方有一道白影,她便停住:「你……」

「原西城與祝沖帶人來了,」阿浮君說完已遁至幾丈外,見她沒跟上,便回身皺眉道,「還不走?」

仙門果然是為自己而來,想必是洛寧托他來報信。柳梢咬牙,連忙跟上去。

「商鏡也快到了,」阿浮君語氣平靜,速度卻越來越快,「他們做八面劍陣圍困你,劍陣聚合則無生機,東北與西北兩面較弱,你走哪邊?」

面對圍殺,分頭行動是最妥當的辦法,既可分散仙門力量,又等於先下手打亂仙門的計劃,至於各自會引到多少敵人,就全憑運氣了。柳梢深知這位妖王智謀超群,沒有反對他的安排,只是到底走哪邊?柳梢轉動眼珠,遲遲不答。

阿浮君道:「我不相信你對寄水族的承諾,但會希望你活著。」

有了上次的教訓,柳梢有理由懷疑他的動機,然而他說的沒錯,仙門劍陣威力不可小瞧,若非他前來提醒,等八面劍陣會合,自己定然在劫難逃,況且就算沒有他,自己也要選一條路逃生,他肯主動分擔風險,多少還是可信的。

柳梢還是沒有立刻選擇,試探著問:「你走哪邊?」

阿浮君顯然知道她的意圖:「西北缺口較大,劍陣力量更弱。」

隱約察覺他在輕視自己,柳梢有點著惱,卻也忍住沒有逞能,厚著臉皮道:「那我就走西北!」

阿浮君簡潔地道:「魔宮不可回。」

「哈,」柳梢暗暗握了握拳,若無其事地道,「你又想讓我懷疑他們,把我推離魔宮?」

「希望你還有履行承諾的機會。」阿浮君並不多言,直接化水消失。

見識過寄水族在海中的力量,所以柳梢挑選了更容易的出路,以最快的速度朝西北面衝過去。

三里外,劍氣森然。

大凡陣法的原理都是共通的,柳梢熟悉武道法陣,一見那北斗狀的排列順序,便知是劍仙門常用的七星伏魔陣了。她曾聽蘇信提過,天罰之後常年爆發仙魔大戰,仙門很多古劍陣都已失傳,現存劍陣中,以七星伏魔陣最為常用,組陣的要求也最低,威力卻不能小瞧。

正如阿浮君所言,此陣應該屬於八面劍陣中較弱的,對付起來更有把握,柳梢信心十足地衝入陣中。腳踏進陣的剎那,驟聞驚雷響,魔眼突然失去效用,再不能水中視物,耳朵裡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竟是被封印了五感。意料之外,柳梢也無所畏,強運魔力衝破封印。視覺回歸的剎那,只見頭頂七點金色星光,莊嚴,恢弘,慢慢地朝她壓下!

氣流衝擊,太玄劍氣欲腐蝕魔體,七星陣威力名不虛傳。

護體魔力在入陣時就自發運行,雷火燃燒,盪開太玄劍氣。柳梢找準破綻,魔力凝聚成三點寒芒,直摧北斗第三劍。

劍氣碎裂,七星黯然。

柳梢輕鬆破陣,趁機衝出海面,卻見上空煞氣重重,血色解魔鈴吞吐著魔光,一人執重劍立於浪尖,雙目神采奕奕如秋水寒星,紅白衣袍當風,分外精神。

「羽師兄,」柳梢暗提魔元,後退,「常陽山腳的老地方,你不記得?」

提及「老地方」,羽星湖眼裡果然閃過驚訝之色,只不過他生性謹慎,沒有主動接這話題。

「是洛師弟告訴你的吧。」一個人從他身後轉出來。

「謝令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柳梢厲聲高喝,丟下羽星湖衝殺過去。如果他是食心魔,就逼他現形!柳梢有心,起手就是最強之招,漩渦再起,大片海水竟被吸上半空。

守陣眾弟子變色:「謝師兄小心!」

謝令齊也沒料到她進展這麼快,倉促後退。

「想跑?」柳梢屈指一彈,兩道濁氣飄繞捲去,斷他退路。

她對謝令齊下殺手,羽星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斬魔之心大起——此等修為非凡魔所有,若等她修成天魔,後患無窮!打定主意,羽星湖急摧仙訣,解魔鈴光芒大漲,牽動殺機!

柳梢卻不想傷他,連忙收了幾分力,餘勁對上解魔玲,雙方各自被震開十來丈。

「開陣!」眾弟子反應過來,重組劍陣。

劍陣與解魔玲配合越來越嚴密,柳梢知道今日收拾不了謝令齊,想原西城他們遲遲未到,多半是被阿浮君引開了,拖延實為不利,還是速戰速決,突圍再說。

意念一動,柳梢魔相立顯,腕間赤鐲發出嗡鳴的警示聲。

「鯨須琴?」羽星湖一怔。高手過招豈容分心,瞬間魔力撲面而至,羽星湖頓感五臟一痛,跌出六七丈!抬頭見柳梢衝過來,他連忙召回解魔鈴去擋,不料柳梢只是從他身邊掠過,化為疾風遁走。

謝令齊與眾弟子吃嚇,忙圍過來問:「師兄沒事吧?」

「沒事,」羽星湖回過神,推開那些攙扶的手,站起來。

謝令齊道:「商宮主他們快到了,不可讓這女魔逃走,我們快追!」

「且慢!」發現傷勢不重,羽星湖皺眉,抬手制止,「這魔女頗為古怪,倒不像作假……」

身為紫竹峰一脈大弟子,羽星湖明顯更受商鏡和原西城重視,面對這位師兄,謝令齊也要禮讓三分:「無論如何她都是魔,魔性難除,始終會為禍六界,連洛師弟都……」

提到洛歌,羽星湖黯然:「罷了,拿下再說!」

.

仙門有備而來,柳梢連番惡鬥闖出幾個劍陣,好在她最近進境飛快,這才能逃出生天。

「不可回魔宮。」阿浮君的警告是否可信,柳梢不想去猜測,仙門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猩紅的眼裡,目光出奇的平靜,柳梢只是全力往魔宮方向奔逃。

危險的路,最後的信任,只要證實一個結果。

魔眼之下,入口近在眼前,魔印映上藍紫色的門,魔宮大門毫無動靜。

柳梢沉著臉接連試了好幾次,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你們敢!」柳梢咬牙,轟然兩掌擊向大門。

背叛!她打算解救他們,他們卻背叛她!

魔力撼動虛天結界,大門隨之扭曲搖晃,門內終於走出幾道人影,正是盧笙、未旭與笈中道等。

「你的力量,足以讓你成為魔族的榮耀,是你放棄了機會。」盧笙的聲音透著涼。

「心向仙門,魔宮不需要這樣的魔尊!」一名魔將陰著臉道。

未旭與笈中道則是站在旁邊不語。

沒錯,他們認同的是徵月那樣壯大魔族、橫行六界的魔尊,不是開口閉口「六界太平」「不許害人」的她。

至於他們還說了些什麼,柳梢不知道,她根本沒有理會,只是盯著旁邊那個熟悉的身影。

固執地回到這裡,證實這個可笑的結局。她貪戀著那一點陪伴與救護,原諒了他的欺騙,以為就算沒有愛,至少還有一點情分。然而,眼前的事實打破了所有的僥倖幻想,那始終是一片薄情的月亮。

「柳梢兒,你還想要什麼嗎?」原來他已經做了選擇,才想給予補償,就和當年換走她的命運一樣。在他眼裡,她的存在,就是為了達成他的目的,被拒絕後,他轉身就放棄了她。

這麼迫不及待地放棄嗎?柳梢定定地瞪著那個身影,眼神越來越凶狠,彷彿要將他生吞。可是那人依舊紋絲不動,安然站在那裡,優雅得連斗篷上的褶皺都沒有一絲變化。

左使笈中道帶著幾位魔將朝未旭彎腰:「我等願奉地護法為聖尊。」

未旭卻沒說話。

「為魔族獻出自己,是你唯一贏得認同的機會。」盧笙說完,與眾人隱沒在門內。

隨著魔宮大門關閉,空中氣流變化,隔離濁氣的力量將柳梢籠罩,那是屬於魔族的結界。柳梢要強破虛天不是不能,可如今追兵在後,根本沒有時間。面對他們這種落井下石的舉動,柳梢震怒——獻出自己?盧笙是覬覦自己身上的力量,等仙門重創自己,然後他再坐收漁利,真是打的好算盤!

沒那麼容易!柳梢突然冷笑了聲,強提真氣,跺足,方圓百丈地裂!

魔陣被破的瞬間,劍陣罩下。

「在這裡!」祝沖親自掌陣,威力非同凡響,柳梢回氣不及,肩頭濺出血花。合圍的弟子越來越多,柳梢忍痛閃避,尋得空隙再運大招,千里地氣急湧,魔力沖天!眾人見狀大呼「小心」,紛紛退避,不料就在此時,三股強悍的仙力憑空出現,半途截下魔招!

「商宮主來了!」弟子們驚喜。

魁梧仙影踏著煙塵現身,身披八卦紫雲袍,手執東海墨如意,赫然正是仙盟首座、青華宮主商鏡,原西城、萬無仙尊、羽星湖與謝令齊也隨後現身。

「誅殺此魔,除惡六界。」墨如意迎風化為九歌神劍,商鏡親自出手。

謝令齊加入圍殺隊伍,唯有羽星湖站在那裡沒有動。

體內神秘力量彷彿徹底消失,後背承受重擊,柳梢咬牙頑抗,鮮血順著牙縫往外流,卻並不出聲,一面擋劍陣,一面硬受原西城一招,肩骨斷裂,整個右肩都塌下,柳梢趁機揮左掌擊退原西城,瞅準空隙就逃。

忽來一劍如電,穿透她的腹部,將她整個人帶得後倒,生生地釘在了地上!

此招太過毒辣,眾人都是一愣,情不自禁地停住。

原西城皺眉:「你……」

「是弟子一時情急,」謝令齊低頭,「想到放走了她,將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害,弟子不該……」

「罷了,」商鏡搖頭,「殺護天下,也顧不得。」

柳梢低頭,看著腹部的劍柄,看著血慢慢地從縫隙裡滲出來。

滿身傷,滿身血,卻再也沒有白衣仙者來救了。

沒有完成他的托付,還妄想為他守護六界,那個人寵著縱著自己,自己真的成了廢物啊……

羽星湖突然上前:「此女似有蹊蹺,不如帶回去再審。」

「還用再審?這女魔心思歹毒,原該誅殺!」祝沖嫉惡如仇,完全不給他面子,提劍就斬。

頭頂劍影落下,柳梢沒有害怕,反而詭異地笑了下,抬頭看向虛空。

半空現強烈的藍光,魔界之門開啟,眾多魔兵蜂擁而出!

商鏡也沒料到這裡多了處魔宮入口,倒吃了一驚,祝沖立即大喝:「魔宮想救人!起陣!」

盧笙飛身攔住祝沖,未旭、笈中道與另外幾名魔將也過去攔截商鏡原西城等人。覬覦柳梢身上的力量,冒險打開魔宮入口,盧笙也是不惜一切了。

廝殺聲中,柳梢冷眼看著那位旁觀者,那人還是靜靜地站在美麗的藍色魔光中,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薄唇不見一絲弧度,唯有指間的紫水精閃爍不止。

放棄嗎?

不,沒人能放棄我,因為我的命運不屬於任何人,我不會放棄我自己!

仙魔纏鬥的縫隙裡,柳梢蒼白著臉,輕聲喘息,一雙杏眼亮得駭人,閃著奇異的光芒。

我沒有堅強,卻擁有最多的固執。

終於,有弟子察覺了她的舉動:「她……她……」

驚叫聲引得眾人都看過來,只見地上的少女盡力撐起上身,用她那完好的左手握住腹部的劍柄,慢慢地用力,一點一點地將刺穿她的劍拔了出來。

隨著劍鋒拔出,鮮血噴湧,很快又被魔力止住。

長劍「噹啷」被丟到地上,她摀住腹部傷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惡狠狠的視線只是鎖著半空那個不起眼的黑影:「你,等著!」

盧笙立即看未旭,未旭會意,脫身過去攔她。

「讓!」柳梢沒有退讓半步,對少年護法抬起左手。

面前少女再無嬌美模樣,甚至有點醜陋,眼神兇惡至極,固執地不肯接受注定的結局。未旭看著她,語氣居然很溫和:「死沒什麼可怕,很快就過去了。」

離開魔宮別再回來,他早就暗示過她。柳梢道:「謝謝你,我會記得的。」

「我沒有幫你什麼,」未旭若無其事,桃花眼又生妖色,「只有盧笙才能給魔族未來。」

「他給魔族未來,憑什麼我就該死!」柳梢猙獰著臉,「你讓開!」

未旭搖頭:「你逃不掉。」

「我一定能逃走。」柳梢笑得古怪。

「抱歉了,姐姐。」未旭逼近。大約盧笙吩咐過要抓活的,他出手不似平日狠辣。柳梢身受重傷魔力大減,但她此刻是在搏命,一式「風絮之界」就將未旭擊退了。

未旭沒繼續進逼,謝令齊與羽星湖卻已趕到。柳梢早料到這是場惡戰,全無畏懼,蓄力欲作最後一搏,驀然——

「住手!」

「寧兒!」

驚呼聲響起,柳梢心頭一驚,連忙推開面前的人,全力去擋解魔鈴。

聲波絲到底絞去了幾片血肉,這還是羽星湖及時收手的緣故。

額頭被謝令齊的劍氣劃破,流下的血模糊了視線,柳梢滾在地上,顧不得劇痛,邊擦眼睛邊焦急地叫:「洛寧?」

祝沖氣道:「快,這丫頭被她騙了!」

原西城厲聲命令羽星湖:「把她帶回來!」

也難怪,洛寧出生便被咒術封印,醒來不過十幾年,在眾人眼中,她始終才十幾歲,一直在仙界被保護,閱歷不足,會被柳梢所騙毫不稀奇。

未等羽星湖上前,地上的柳梢猛然躍起,單手扼住洛寧的咽喉:「誰敢過來!我殺了她!」

「且慢!」眾人驚呼。

「寧兒!」謝令齊慌忙道,「你住手!我們放了你便是!不可傷人!」

「都住手,住手!」萬無仙尊連聲道,「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小師妹!」長空一道人影御劍而來,卻是滿頭大汗的邵楠。

原西城喝問:「你怎麼看人的!」

「不關邵師兄的事,是我騙了他,」洛寧低頭道,「對不起,我太不懂事,才會……上當。」

商鏡歎了口氣,收劍下令:「罷了,放她去。」

畢竟洛寧身份不同,眾人就算不顧念洛歌的功勞,也要看南華派的面子。

「又是一場麻煩!」祝沖暴躁,冷笑道,「枉我多事過來相助,南華派都這般以私情害公義麼!」

他這話不僅是說洛寧,連掌教原西城與萬無仙尊等都被帶了進去,更是暗指洛歌之前為柳梢引眾怒的事,謝令齊等幾位南華弟子頓時臉色都不好看了,連羽星湖也皺眉瞪他。

原西城沉著臉:「不過是個孩子,祝掌教何必生氣。」

「祝掌教言重了,南華豈敢害公義,」謝令齊客氣地道,「卓師妹前日提起,說太覃城挖心一事尚有疑點,我等也是追究洛師弟與商師弟之事,寧兒師妹關心乃是情理之中,還談不上六界公義,在下厚顏,望祝掌教看在洛師弟為仙門奔走一生的份上,千萬莫怪。」

一席話頓時堵得祝衝下不來。

「令齊,不得無禮!」原西城喝止。

「諸位不必爭執,」商鏡打圓場,「救人要緊。」

祝沖也知道失言:「老夫不說話便是,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商鏡抬了抬如意,羽星湖和謝令齊立即帶著弟子們後退讓路。

「還不夠,」柳梢有恃無恐,冷笑,「要是我不安全,也不能保證別人安全!」

眾人已經看出她與魔宮決裂,謝令齊連忙讓弟子們擺開劍陣,攔在盧笙未旭等人前面,柳梢見差不多了,帶著洛寧慢慢地退出戰圈。

「有陣,」洛寧忽然低聲傳音,「破陣,向西二十里,二十里就好。」

肩骨塌陷,未做任何處理,晃來晃去顯得十分可笑,柳梢全不在意地「呸」了聲:「小小劍陣有什麼了不起!」

強提真元,魔力衝霄!

「不好!」祝沖駭然叫。

巨響聲衝散厚厚的雲層,斗大的土石飛上半空,將隱在半空的十幾個弟子擊落!

眨眼間,柳梢已經攜洛寧去遠了。

.

西面二十里處是一望無邊的草地,雜草蔓延,上面僅生著一株極其尋常的花樹。無數仙門弟子急急忙忙自草地上空御劍而過,追蹤逃走的女魔,甚至可以聽見商鏡下命令的聲音。

「明明往這邊來了,」謝令齊焦急地道,「怎會不見?」

「她已受重創,魔魂一散必死無疑,應該逃不了多遠……」商鏡沉吟。

「不是親眼所見,終難放心!」祝沖說了聲「追」,就帶著幾個弟子御劍遠去。

「分頭找尋吧。」商鏡也帶著弟子走了。

這種平地全無掩飾,通常只能堆土為陣,因此沒有人過多留意。不消片刻,草地上僅留下那株空蕩蕩的花樹,風輕搖,落瓣輕輕散入夜色中。

柳梢半躺在樹下,臉色蒼白。

「柳師姐!」洛寧爬過來抱住她。

「哭什麼!我還沒死!」柳梢罵,隨手抹掉臉上的血。

「我沒哭啊。」雙眸通紅,洛寧真的沒流淚,用小小仙術止住她的血,幫她固定魔骨:「這是我哥哥排的陣,他認為用處不大,所以很少用到。」

是了,只有洛歌創出的陣法才能瞞過商鏡。他還在保護她們,他還在。

頑強的意志終究敵不過傷重,力量在慢慢地流失。

也許是撐不過去了吧?柳梢想。

「柳師姐!」洛寧搖晃她,「不能歇息,此陣騙不了他們多久,我們要盡快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

還有人陪著,真好。柳梢睜眼看看她,又望望漆黑的天空,突然道:「你回去吧。」

洛寧面色一變,扶住她的肩:「倘若我們這就放棄,之前拚死逃出來又有何意義?」

「不是。」柳梢搖頭。食心魔不想讓自己死,更不想讓重傷的自己落到盧笙他們手裡,洛寧的到來或許在他算計之中,擺脫仙門和魔宮,接下來就該面臨食心魔的捕殺了,真正的逃亡之路才開始,洛寧跟著自己必然會被連累。

洛寧看著她半晌,道:「我要做的事原本就很危險,哥哥已經不在,我不能修煉,回去不過留在仙界老死一生,倘若你出事,就再也沒有人能對付魔仙。」她湊近前盯著柳梢的眼睛,認真地道:「師姐,我會有辦法幫你的。」

面前少女的臉,與記憶中仙者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如今她要繼續來保護自己嗎?柳梢突然重重地捶了下地面,搖晃著站起來:「哈,誰要死呀!到時候你跑快點,別拖累我就好了!」

「我會的,」洛寧彎起眼睛,「那我們快走吧!」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