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明卿淡淡的看過去……

　　雖然都抬起了頭，但俱是低眉斂目，沒有人敢看沈明卿一眼，看起來，似乎都很恭順聽話的樣子。

　　“都說說自己叫什麼名字，是幾等，都擅長什麼吧……”

　　嬌杏搬來一個紅漆梨花圓凳，梅果拿來了小巧的兔絨香鴨鵲金手爐給江明卿暖手，沈明卿身披絳紅色拈金珠大氅端坐其上，雍容華貴，豔光奪目，氣勢逼人。

　　為首的第一個身穿杏紅色比甲，年約十五、六歲，頭上插著一隻一枝金簪子垂著細細幾縷流蘇，容貌端莊秀麗丫鬟，上前一步對著沈明卿行了一個禮，朗聲道：“奴婢春雲，一等，擅長繡活兒，原在繡房做活……”

　　沈明卿眼波閃了閃，心裡明白了，這就是給她配的另外一個一等大丫鬟了。

　　像她們這些侍妾，每個人配有兩名大丫鬟。

　　她身邊已經有一個冬歡了，還差一個。

　　沈明卿有些牙疼了。

　　這一等大丫鬟都是屋裡近身伺候的親近之人，若不是自己知根知底的，用起來不只不順手，還要擔心自己的東西裡多出什麼來。

　　沈明卿有些羡慕蘇雪痕了。

　　她當初從蘇州老家帶了兩個丫鬟，花濃和滴翠，正好把大丫鬟的名額占得滿滿的。

　　“既然，你之前就是一等大丫鬟，就還做一等大丫鬟，近屋伺候吧……負責書房的整理和貼身伺候……我身邊已經有一個冬歡了，你就叫春眠吧……”

　　春眠領了新名字，神情肅穆，對江明卿又行了一禮，“是，主子。”，才躬身退回了原位。

　　沈明卿故意沒有讓擅長刺繡的春眠負責她的衣物絹帕荷包之物，這些東西多一件或是少一件都是要命的。

　　先讓春眠負責她那幾本女戒、女則吧，觀察一段時間，探探她的底。

　　她的大丫鬟若是不是別人的人最好，若是別人的棋子，她也是留不得的。

　　在春眠之後，是三個二等丫鬟，沈明卿分別給她們起了新的名字，蓉釵、桂晚、玉薈、綠芍，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和梅果一起補上了她這兒二等丫鬟的缺。

　　沈明卿讓梅果負責茶水點心、她入口的東西還是老人放心些。

　　蓉釵長得有些五大三粗、憨憨的模樣，沈明卿便讓她負責炭了盆炭火、也省得瘦瘦小小的嬌杏每次搬炭火，沈明卿都要擔心她被燙了去。

　　三人最漂亮的是玉薈，雖然，她低眉斂目，一幅柔弱的模樣，可是，她眉梢眼角的精明，卻讓沈明卿眉頭微皺，所以，沈明卿讓她負責了她的晚間守夜、基本後一個面目普通的綠芍則負責她的洗漱梳洗。

　　五個三等丫鬟寶梨、雪桃、玉棗、墨蘋、煙蘿都歸嬌杏管。

　　寶梨、雪桃負責漓雨院的打掃、玉棗、墨蘋負責跑腿打雜，煙蘿跟在嬌杏身邊使喚，多為外院走動。

　　這五個三等丫鬟的名字，沈明卿沒有給賜新的名字，她們或多或少的眼中有些失望，卻也認命。

　　沈明卿都看見了，卻故意當沒看見。

　　粗使丫鬟十二人，每組三等丫鬟各負責四個。

　　四個婆子負責院門上鎖和落鎖，還有院中一些搬搬抬抬的重物，以及一些撒掃的工作。

　　分到她兒這的，若不是遭排擠陷害沒能力的，就是心懷不軌另有所圖的……只不過，這些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沈明卿雪白的小臉半掩在絳紅色大氅毛絨絨的領子裡，豔的紅襯得膚越發雪似的白，眉目精緻，灼灼逼人……

　　眉眼盈盈處，萬千風情聚。

　　沈明卿手捧著小巧的兔絨香鴨鵲金手爐，感受著手爐的熱度，溫暖著她的手指，看著下麵的人，淡淡道：“我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也沒有那麼多要求……也沒有將自己的氣撒在別人身上的習慣……”

　　“進了這漓雨院，我們也算是有緣人……有難處，說出來，咱們漓雨院一起想辦法就是……只要不壞了我這漓雨院的規矩……一切都好說……”

　　“可若是壞了我這漓雨院的規矩，我這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不管出了什麼事兒，我都是要問責的……”

　　“我不只找這犯事的人兒，還要找負責她的那個人，追究她的監管不利之責！”

　　“若是，你發現有人意圖對漓雨院不軌，只要證據確鑿，你頂替她的位子且有賞銀……但若查證是誣告，則賞板子……”

　　沈明卿笑得分外美豔，聲音爽利卻如刀鋒一般。

　　刀刀割在有心人的心上。

　　刺骨的寒意從骨頭縫冒出……

　　沈明卿滿意的看見有幾個人的臉色變了，身影微晃。

　　“我累了……都忙去吧……”

　　“是……”

　　沈明卿扶著冬歡的手站了起來，轉身回了南屋，剛剛上任新鮮熱乎春眠連忙跟在身後，冬歡替沈明卿解下身上絳紅色拈金珠大氅，沈明卿坐下後，春眠非常有眼力的給沈明卿倒了杯香茶。

　　沈明卿笑著看了春眼一眼，接過了茶，正好她也渴了。

　　冬歡聽到外面傳來嬌杏的說話聲：“冬歡姐姐，大廚房的人將午膳送了來……”

　　喲……

　　沈明卿看了一眼冬歡，這可真是稀奇。

　　這大廚房的人不是可著知語院巴結嗎？！而且，就算是巴結知語院時，這大廚房的人也沒有這麼殷勤過啊……

　　“這是刮了哪陣風了？！”

　　沈明卿一挑眉，戲謔道。

　　冬歡快步走到屋門口，揚聲道：“進來吧……”

　　門從外面被推開，嬌杏引著幾個婆子走了進來，看那為首的婆子穿著，應該是在大廚房頗有些體面的管事媽媽。

　　冬歡一見為首的那個管事媽媽，臉黑黑的。

　　為首的管事媽媽見到冬歡一臉的不善，臉上諂媚的笑容就是一僵，但很快又滿面堆笑，繞過冬歡來到沈明卿的面前，福了一禮：“見過沈主兒……前段時間大廚房太忙，怠慢了沈主兒……老婆子我在這裡給沈主兒賠罪了……”

　　沈明卿笑得十分的甜美：“這位嬤嬤如何稱呼！？”

　　為首的管事媽媽連忙道：“奴婢楊王氏，府裡的人都叫我一聲楊婆子，在大廚房做個小管事……”

　　“哦……”，沈明卿拉著長長的音，“楊嬤嬤說哪裡的話……我都有些聽不明白呢……”

　　楊婆子臉上訕訕的。

　　弄不清楚沈明卿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說是生氣了吧，沈主兒笑得一團和氣，若說沒有生氣吧，這眉梢眼角俱是鋒利。

　　“那我們這些粗人就不耽誤沈主兒用餐了，我們這就退了……”

　　楊婆子臉上再度掛起諂媚的笑，熱情的招呼著其它婆子放下手中的食盒，就退了下去，還連聲道：“冬歡姑娘留步……可不敢讓冬歡姑娘相送……”

　　冬歡覺得有點驚悚。

　　這還是她每天去拿食盒時，對她推三阻四、愛理不理、勢力貪財的楊婆子嗎？！她這是被鬼附體了吧？！

　　待楊婆子等人離開後，冬歡才一臉夢遊似的表情對著沈明卿道：“主子，這楊婆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

　　那邊春眠已經讓梅果叫人將午膳從金絲柳枝編制的提梁食盒中一一取出。

　　一碗綠畦香稻粳米飯、一大碗火腿鮮筍湯、一碟雞髓筍、一碟椒油蓴齏、一碟油鹽炒枸杞芽兒、槽油炒菜心、一盤香脆鱸魚、一碟鹵雞脯、一盤糟鵪鶉、一碟陳皮牛肉、一壺合歡花浸酒……

　　四葷四素、一碗湯、一壺酒。

　　這菜色精美，可遠非那一碟煮爛的白菘可比的。

　　冬歡眼睛都瞪圓了，脫口而出，“這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沈明卿也覺得有些怪異。

　　這楊婆子前段時間確實多有怠慢於她們，可是，王爺也不過才來她們這裡歇了一夜，還不至於讓楊婆子她們如此恐慌的前來向她們示好吧？！

　　“據說這楊婆子與王爺身邊的來喜公公是老鄉……”

　　春眠一邊為沈明卿布菜，一邊沉吟著道。

　　來喜公公？！

　　那不是王爺身邊的貼身大總管嗎？！

　　難道是來喜公公為她們主子說了好話？！

　　當初來喜公公可是知道他們漓雨院缺衣少食的寒酸樣兒的……

　　“沒想到來喜公公人還不錯……”

　　冬歡樂了。

　　沈明卿對此卻不置可否。

　　也許來喜公公確實和楊婆子說了些什麼，但肯定不是為了她們才說的，她們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讓來喜公公照應她們。

　　別說是她們，就是王妃也難要來喜公公為她說上一句好話。

　　但不管來喜公公是為了誰說的了什麼話，但至少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是她們得利。

　　這個春眠也還是有點用的，畢竟在府裡呆了這麼久，比她和冬歡兩眼一抹黑的好。

　　沈明卿心情不錯的吃完了午膳。

　　琅王府別的不說，這大廚房的手藝是真不錯，沈明卿覺得這些可口的食物稍稍安慰了她坑爹的人生。

　　午膳過後不久，大廚房那邊又來了送禮的第二波人，送的是新鮮溫熱的牛乳。

　　沈明卿看著雪白的牛乳，嘴角微翹。

　　不管怎麼說，能被人記住自己的話，總是一件好事兒。

　　王爺今晚會不會來喝她煮的杏仁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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