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凌園停了手中的馬鞭,淡淡的瞟了一眼兩人,不想搭話的樣子,齊蓋也難得沒有什麼笑臉,硬著聲音說道:「舉手之勞,不值當謝!告辭!」
「哼,好一個舉手之勞!既然是舉手之勞,你們怎麼先是看了那麼久的熱鬧!一直沒有舉手幫襯一下呢?」男子還沒有說些什麼,一旁一身鮮亮紅衣的女子,氣勢洶洶的開口,話裡話外都帶著一股質問的味道。
齊蓋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紅衣女子,輕輕嗤笑一聲,不願多搭理她的樣子。
他揮揮手,示意凌叔趕路吧!莫要被這對古怪的兄妹給耽誤了行程。
馬車欲行,卻又被男子給攔了下來,男子面帶謙和與歉意的說道:「抱歉,家妹被我給寵壞了!還望幾位海涵!」
對著這張客氣的臉,齊蓋和凌園雖沒有給好臉色,卻也不便再板著臉,也只是略略緩和了語氣說道:「不會!」
「我與家妹正要往南家去,看著幾位的樣子,像是同路,若不嫌棄,可到寒舍小憩片刻!」男子客氣的邀請,話裡的恭謙和氣很難讓人不對他心生好感。
但馬車中的書生卻早已對這對兄妹生出了不耐煩!
他只是歷練少,畢竟不是蠢。他們距這對兄妹與人纏鬥的地方,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但這方圓百里,除了這條前通後達的官道,四處都是密林,怎麼就那麼巧,一次兩次的,刀劍都失手往他們這邊飛來。
顯然是有人有意為之啊!即便是那些苗人做的,也不代表這對兄妹就是好的!若是這對兄妹做的,那好有什麼好講的,此刻的種種行徑,顯然還有後著等著他們去跳!
若是以往,書生還可能會帶著好奇看看這對兄妹到底想做些什麼,但他半個月前才因為自己一時的任性,差點就損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此刻對這對兄妹這樣不知所圖是何的人,他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只是這對兄妹未免太不識趣了!
「不必!我們還要趕路!二位好自為之便是!」書生一把撩開簾子,探出腦袋,冷言冷語的說道,口氣十分差。
就在書生掀簾子的一瞬間,書生也許因為氣憤沒有注意到,但坐在簾子邊上的齊蓋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位一直糾纏在馬車前的男子,臉上可是出現了瞬間驚艷和迷戀。
雖然很快,但卻依舊沒有逃過齊蓋的鷹眸。
齊蓋的臉色不可抑制的又黑了兩分,把書生的腦袋給推回去以後,不願再與這兩個有問題的兄妹多做糾纏,一道棉柔的掌風掃過,那對兄妹被逼的後退幾步,凌園也見機駕了馬車就走!
直至馬車行至一個轉彎處,齊蓋就著馬車轉頭的一瞬間,因為距離的原因,只看到遠遠的地方那對兄妹還立在那裡,不知怎的,明明看不到兩人的容貌,只能看個身形,但齊蓋卻莫名覺得,那二人面上表情是一種說不出的陰沉。
且行且嬉,一日過後,幾人來到了屬於漢人的最後一個城鎮,再往前,就是苗族的地域了,那裡雖說也是分城鎮的,統領者也是聖朝派過去的朝臣賢士,但,大聖立朝這麼多年,苗裔之地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不管上位者到底是何想法,對於百姓來說,你真歸順也好,假降和也罷!只要你還掛著大聖國土的名頭,只要不會起事端,他們都是不會去關心的。
說到底,若不是這次書生奉了母親的嚴令要來此處,他也是如這大聖朝的庸庸百姓一般的,根本不會去探究這個蠻夷之地到底是個什麼風貌。
但,終究事不從人願,本以為只是奉母親命令而來罷了,且不想,這一路走來,該他知道的,不該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這麼多。
他娘親竟然是這苗裔之地的頭領,雖然他很懷疑這個頭領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地域裡,到底有多少權力和威信。
其他一切事宜,到了此地,似乎都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當書生坐在飯館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心裡第一次如被濃霧覆蓋,帶給他的不止是茫然,更多的是他自己也看不清的前路。
他明明就知道他現在是要去往苗裔之地的不是嗎?
忽地,一雙溫厚的手掌蒙了上來,遮了書生的視線,接踵而來的就是書生早已熟悉的聲音:「書呆,看什麼呢?」
話音一落,蒙著眼睛的掌心滑落到書生頸間,面前出現了一個笑意盎然的臉孔。
「沒、沒什麼!」書生答得有些停滯感。
「害怕嗎?」齊蓋坐到了書生面前,認真的望著他。
書生回望,雙目相接裡,書生看到了一些潛在的擔憂,他也認真的搖著頭,「不是害怕……是、是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我娘在我走之前就已經交代了,是讓我去幫她換一件東西的。但現在……」
書生茫然的看著齊蓋,眼中疑惑、清明、略有所悟的情緒一一劃過。
「現在……我總覺得,好像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否則,為什麼我娘一定要你陪著我上路,為什麼隱姓埋名那麼多年的怨伯突然以凌叔的樣子出現,一路走來……我若真的還以為事情那麼簡單,真的就對上了你的書呆稱號了!」
齊蓋沉默下來,眼神複雜的看著面前的書生,還是那張清秀的臉,第一眼看著,覺不會被這副皮相給吸引。
但週身那種夾雜著讀書人特有的清朗和孤傲的氣質,再混入這段時間行走江湖裡所醞釀的人情通達的圓滑,奇異的讓人感到一種另類的魅惑。
他無言的伸出手,於桌子下方,握住了書生的手心,「……不管怎麼樣,一切都會好的!」
「你和凌叔……」猶豫了一會兒,書生還是忍不住想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這個疑問他在天稟城屈府的時候就察覺了,只是那時事情太多,再加上他一問道這個,齊蓋就會插科打諢的圓過去。
三番兩次之後,書生早已察覺其中有大問題,但是心底卻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天下事並不是樣樣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叫好。
可今日,他又覺得自己不得不問。
齊蓋對於書生問起,一點也不顯驚訝,像是早料到他有此舉,可,終究,齊蓋也只是定定的看著書生,眼神微微放緩,嘴唇始終不曾開合。
半晌,書生才不甘願的歎了口氣,「知道了……還是不到時候是吧?」
這邊,書生齊蓋兩人,就著桌下雙手交握的姿勢,緩緩沉入一種靜謐的氛圍裡,廳堂裡,人來人往,人聲鼎沸;飯館外,日到中天,如火如炙。而這一切,暫且與他們無關。
也許,他們在這樣的時間裡感受著彼此,也許,只是靜坐在這樣的畫卷裡。
「啪」一聲,一把鑲珠攜翠的寶劍帶著劍鞘,狠狠拍在書生與齊蓋二人面前。
他們雙雙定睛望去,復又齊刷刷皺眉。
「呵——這是該說緣分還是……狹路相逢?」拍下寶劍的紅衣女子,撇著嘴說道,面上儘是驕傲自得的神情,看著書生二人的表情裡,透著一種「你們自己撞進來的」的危險意味。
齊蓋提起拍在桌子上的寶劍,看似輕輕一動,下一刻,寶劍連帶著劍鞘,一起插入了飯館的門柱上,入木半個劍身。
「你——」紅衣女子氣得臉蛋通紅,眼中都能冒出火來,「好啊!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來人——」
「慢!」男聲突然插入,又一次阻了女子的行為。
書生和齊蓋雙雙交換一個眼神,實在不解這對兄妹到底要做什麼?這麼黑臉白臉的輪番上場,他們以為自己的演技已經好到可以堪比戲子了嗎?
「怎麼了?」在後院打理好馬車馬匹,又上街補充了路上要用的東西的談清和凌園二人回到客棧時,恰好目睹了書生與齊蓋無奈的眼神。
「凌叔,談清,你們會來了。我去囑咐小二一聲,我們這桌人齊了,可以上菜了!」書生可以繞過那對兄妹,視若無睹的直奔著櫃檯而去。
三言兩語把自己要說的都給說了,卻發現掌櫃一直木訥的盯著自己,不做回應。
「你這掌櫃……」書生正要詢問,卻聽身後一陣如母雞啼鳴般的笑聲響起:「咯咯咯……好生笑話!」
書生回頭,看到那紅衣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後,翻弄著自己的衣袖,好不悠閒的樣子,眉眼之間儘是小人得志的笑意。
「你們剛剛得罪了我這主人,還想要我這客棧好菜好飯的伺候你們,天下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
說著,眼神輕蔑的掃了一眼書生,而後居然滿眼憤恨的盯上了齊蓋,那感覺,就像是毒蛇盯著自己的獵物,既有勢在必得的狠毒,又有吞之入腹的貪婪。
書生雖不解這女子何以露出這般神情,但箇中的不懷好意他是感受的真真切切,心裡冒火,嘴上也不願再饒人:「姑娘說的倒可笑了!即便此間客棧是姑娘家的產業,但我們幾人是實實在在拿著銀子來花的,你們客棧賣吃食,自然要好菜好飯,我才願意拿銀子買!一買一賣全憑自願,怎的就變成了姑娘說的那般『好菜好飯伺候』?說的好像是此間是善堂,亦或者是,我沒出銀子一般。」
「再者,你若不願意賣,早前何必應承於我,我現在可不是來點菜,而是讓掌櫃的將我點好的菜給端上來的。」書生嘲諷的翹了翹嘴角,慢吞吞走回齊蓋凌園等身邊。
齊蓋略略掃了掃客棧裡的食客,大部分都是埋頭苦吃,不敢直視他們這一群人,只有少部分看著還比較面善的,悄聲的朝著他們使眼色,讓他們且莫再激怒此間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