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談清端起書生倒的水,抿了一口後,才將他在這個村子所住幾天得知的一些事情給眾人說了。
這個村子裡隱居的都是早年名盛江湖的各種高人,隱居至此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有純粹煩擾了江湖事來隱居的,也有是為了躲避仇家的;有在此養傷的,也有在此密修尋求武藝更進一步的;有白道俠士,也有黑道魔頭。
但是,村中有規定,不論你在村外如何,進了隱村,前塵皆往,凡事只論村中情誼和規矩,而不講江湖仇恨。
是以,雖然這個村子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看著好像頗為錯綜複雜,實則在各種規定之下,眾人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的度日的。
只是雖然村中人一直以來還是相對安穩,村中的氛圍看著也讓人覺得祥和,但是也有例外。
其中一個例外就是每每到了夜間,村中必然出現打破白天祥和的事情,這樣的女人哭聲,恰好是在每月月初幾天會出現。其餘的日子裡,也依次會出現各種不常症狀。
而村中規矩之一便是:夜幕一降眾人就閉門不得隨意進出,直至第二日早。
談清在此居住的那段時日也遭遇了這樣哭聲,本來憑著自身的自制力,尚且還能記住此間主人所賦予的忠告,每到夜半,雖被哭聲驚醒,卻忍著好奇不去探查究竟為何。
只是年輕人的心總是比不得老人家的靜謐,更何況,這裡的大部分老人家都是知道這個哭聲是怎麼回事的,自然不會去好奇。而談清確實是不知道,心中的好奇心只會愈加旺盛。
談清終於在第三夜忍不住心中好奇,半夜偷偷溜出了房間,循著哭聲一路奔至村子西邊的一戶人家外面。
而他這一路行來,途經村中各戶,但住戶裡的人家到底是睡著還是怎麼卻是一點也分辨不出來。
只能硬憑著自己練武人的那點夜視能力看到村中各戶人家,全都是柴扉緊閉,連聲狗叫聲都沒有,他這一路走來,憑著心中那股強烈好奇倒是沒有仔細思量這些。
只是當他在籬笆門外兜轉了半天,那陣哭聲或者說是淒厲的呻吟聲,是越聽越覺得真切時,他才覺出這其中的不對味來。
他自知憑自己身手上的那點本事,在這個村子裡,無異於兔子進了獅群,是不堪一提的;但是他夜間奔行至此卻無一人驚醒或者出來阻攔他,可見村中人要麼是已然睡的昏死過去,要麼就是對於這一事是甚為忌諱的。
夜不出戶,是村規,犯者必逐!
而他非此間人,自是不在乎這一點,可是既然村規嚴厲至此,可見此中事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宜,
他在籬笆外猶豫許久,可是想到他本就不久於人世,自是為了不願為了這樣一件事生出未知的遺憾。
就在他咬定牙關要推門而入的剎那……
書生本是屏氣凝聽的,雖然知道談清說的是實事,卻忍不住的想當做鬼故事來聽,正說到精彩處卻這麼一斷,讓他不禁焦躁的撓了撓腮幫。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最後到底進沒進去?」書生疊聲問道。
談清看著書生也是好奇之極的樣子,只遺憾的搖搖腦袋:「沒有,我最後沒進去,碧老和張老出來攔了我。」
「什麼?不是說夜不出戶,違者逐出村子嗎?他們怎麼在這個時刻跑出來了?」語氣裡有幾分暗惱,關鍵時刻出來打岔,真是的。
談清驀然笑了,「他們自是不怕的,這個村子裡的掌權人就是他們啊!」
書生呆愣了一下,回神後便耷拉了腦袋,悶聲說了一句:「哦!那自然是真的弄不清出了什麼事了!」
談清不解的看著他,連凌園都帶著幾分看不懂書生的眼神,唯有齊蓋瞭解的笑了笑,眼神熠熠——書生之前打的注意一定是,如果不能從談清口中問出什麼,就一定要自己去偷偷弄個明白,但是他們現下正住在了碧野子和張清淺處,而他們又是村子的掌權人,他這一點小九九自然是沒有實現之日了!
齊蓋故意挑著話題,讓談清說說村中其他規矩或怪異之處,想轉移一下書生失望的情緒。談清一副瞭然的表情,對著他眨眼,弄得齊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談清又將他在村中住宿所遇到的一些奇事挑了幾樣說了。
這一說,便是一宿,雞鳴三聲的時候,書生才伸著懶腰打哈欠,再側耳去聽時,那陣詭異的哭聲確實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凌園看了看書生一臉疲憊的樣子,慈愛的撫了撫他的肩,催促著他去睡一會,便帶著談清和齊蓋離開。
書生送走幾人才摸到床上,剛躺下,便又聽到窗子那邊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一長一短的,很有規律。
他眼睛不自覺的亮了亮,一個魚躍起了身,跑到了窗邊打開了窗。
迎進來人後,還特地張望了一下,才小小聲的對著來人說道:「你沒有被凌叔看到吧?」
來人好笑的伸手彈了彈他的額頭,「小書獃,我在你眼中就那麼不中用啊?你都特地打了眼神給我,我自是知道要避開凌叔的!」
書生摸著被彈紅了的額頭,不自覺傻笑了一聲,「我就想,還是要警惕一點的!」
剛笑完,又立刻扳了張臉,凶巴巴的鼓著腮幫子問道:「你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你走的時候一點暗示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沒看明白!」
齊蓋心癢癢的想去戳戳書生鼓起來的臉頰,最後忍住了,遠目說道:「我自是以為我們已經心有靈犀了,誰知你完全不能領會我的意思。」
書生張嘴要罵,齊蓋立刻接了話茬,不給他一點機會,「小書獃,你是不是也注意到了?昨晚凌叔聽聞哭聲時立刻就顯得不對勁了!」
書生被這話茬一引,立刻忘了自己要罵人的話,略顯擔憂的對著齊蓋說道:「你也注意到了?」
齊蓋笑著坐到了書生的床上,「我不但注意到了,我還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知道?」書生驚訝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齊蓋頷首,「是月婆!」
「月婆?」書生歪著腦袋,腦瓜裡的迷霧好像正一點點的撥開。
「嗯,你想,昨晚凌叔自聽到月婆的事後,就一直心神很恍惚,直至晚間吃晚飯才略略好一些,但是聽了夜半女人的哭聲後,他是我們四人裡顯得最為焦躁的,甚至還有一些……」
「不忍!」書生接口。
齊蓋讚許的點頭,「對,不忍!所以,他一定是一早就從那陣哭聲裡聽出了到底是誰在哭,而且,在後半夜談清說的各種奇事裡,凌叔雖然也會迎合幾句,但是大部分時間裡都在仔細的聽那個女人的哭聲。」
「你怎麼知道?」
「小書獃,你知道那陣女人的哭聲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嗎?」齊蓋不答反問。
「我……不是早上就沒的嗎?」書生偏著腦袋想了想。
齊蓋搖頭,「是五更的時候才沒了。在五更的時候,凌叔有一時表現的像是突然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便仔細辨了辨,就發現那陣哭聲不見了!」
書生張著嘴,呆了呆,立刻反應過來,「所以,凌叔的失常跟月婆是一定有關,月婆就是那個哭了半夜的女人?」
「如果這個村子裡沒有第二個凌叔的舊識的話,應該就是了!」齊蓋總結,「順便說一句,我們一出門,凌叔就已經被碧老和張老給叫走了!」
書生聽了,驀然回頭,眼神灼灼的盯著齊蓋,齊蓋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不由苦笑著攤手:「其他地方還行,這裡真不好辦!到處都是高手,我一個也便罷了,帶著你去探聽,真難保不被發現。」
書生一聽,立刻有蔫蔫的暗了眼神,看著齊蓋心口不自覺的一滯,嘴裡答應的話不經思考就已經衝口而出了!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原來這世上還真是,最為難過美人關啊!
書生匆匆拉著齊蓋的衣袖就要出去找凌園的蹤跡,卻被齊蓋反手拉了回來。
「等等!」
書生望向他。
齊蓋痞痞一笑,指了指書生的衣服。
書生低頭看去,頓時羞窘的耳根發紅,自己自從昨晚被驚醒以後,一直都是馬馬虎虎的套著一件外衣和幾個人聊了一夜的,在房裡也便罷了,要是出了房門絕對要被人笑話的。
他立刻一把攬過床邊的行李,躥到了屏風後面換上了常服。
等到書生跟著齊蓋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早不見凌園和碧野子他們的身影了。對於此,書生是既哀怨又可憐的看著齊蓋。
齊蓋只得乾巴巴的說道:「我知道在哪。」
書生表情瞬時又亮了,無言的看著齊蓋。
齊蓋微微在心中歎了口氣,攜著書生慢慢的在村中走了起來。
「我們、我們就這麼去找凌叔嗎?」書生一邊侷促的跟在齊蓋身旁,一邊偷瞄村裡各戶人家,本以為自己會被別人一直盯著看,可是半晌後才發現反而是自己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偷看旁人。
「不然呢?」齊蓋難得沒好氣的說,「這裡隨便一個大叔功夫都高出我一截,我在帶著你在村裡鬼鬼祟祟的亂竄,不出一刻鐘就被人綁了扔出村子了,索性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去吧!」
書生被一番話堵得一憋悶,心情頓時煩擾了許多,卻也知道齊蓋這次說的是對的,最後只得抿抿唇,把心裡那口氣給忍了下去。
良久,書生又開口搭話,只是聲音裡有一股故作的冷然。
「我們這麼走,到底是要去哪?」
齊蓋看了他一眼,那種冷然他也聽出來了,心裡卻只是暗暗發笑,「月婆家。」
書生腳步一頓,卻很快又跟了上去,齊蓋對於他這一頓足,只是心中的瞭然的暗歎一聲。
兩人如閒庭漫步一般橫穿了村子,來到村子西邊一所房子邊,門院外無人,籬笆門正敞開著,顯示有人已經進去或出來過的蹤跡。
書生與齊蓋對視一眼,雙雙放輕了腳步朝籬笆院內的房子靠近。
「園園……你真的連聽娘解釋一次都不願意嗎?」門內一道淒厲的女聲,驀然衝入屋外毫無防備的兩人耳中。
兩人怔在當場,正不知所措時,屋內另一道聲音又響起,「解釋?解釋了又怎麼樣?當年你把我扔掉是事實,我這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也是不能變更的了!其他的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書生愕然的長大了嘴,腦袋慢慢的轉向身旁的齊蓋,眼中全是驚異——凌叔,凌叔原來……
齊蓋卻只是對著他打了幾個手勢,示意他,這些話不是他們能聽的,趕緊離開。
書生慌亂的點頭,屋內的談話還在繼續,兩人比剛剛更加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要往院子外撤。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最近幾天真的是太忙了,一點碼字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本該週一更的文都沒有更,盡量今天補上,兩更上來。不過應該會晚一點了~~一會還要去吃個飯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