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番外二

　從沒錢到有錢很難， 從有錢到更有錢簡單。而從有錢到沒有錢， 也很簡單。

　後著是張明昆正在經歷的事情。

　李東放下樓看見李玥， 她提著包有氣無力的回來， 臉上一副風餐露宿久經風霜的模樣，就好比晚秋， 掙扎在田野裡的頑強野草， 被寒霜打了， 但隱忍不外露。

　他原本心裡還有不痛快想要發，看見她這樣不知道怎麼發是好， 最近前思後想了諸多，都覺得自己應該緩一緩， 忍一忍， 堯臻暫時走了也是好的。

　難不成讓他跟年邁的父親對著幹， 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雞犬不寧？把本就體弱的老父親氣過去？

　他覺得如果年輕個五歲，或許做得出來這種事，可是如今他年長了五歲， 不再是聽風便是雨的年紀。

　先說長姐。

　因為母親走的早，父親也一直沒再娶，李玥就一直似姐似母的照顧他，尤其是早幾年大哥去了以後，她對自己就更加的好。

　李家人丁本來就不興旺，父子三人再鬧出點什麼新聞， 那就更熱鬧了。不管怎麼說，李東放都覺得妥協的應該是他。

　他很糾結， 甚至有點頹廢，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盼著老爺子早點死，也好趕緊把堯臻接回來，還是盼著老爺子多活幾年他安分守己。

　親情愛情面前，真是人生兩難的選擇。

　在外人眼裡，別人是起點太低了，需要跳著腳摘蘋果，他則可以站著雲梯摘蘋果。其實站的太高也不好，一是摔的時候更痛，二是如果他看上了跟別人同一棵樹上的蘋果，還需要從雲提上拴繩子往下爬。

　李東放雖然有自己的桀驁，但從來不敢否認父親對他人生的影響，這個人，是他從小到大的一棵樹，不僅給了他陰涼與庇護，還給了他敬仰與膜拜。

　這種父子之情中還夾雜著尊敬的關係，不允許他有什麼不孝之舉，就算沒有尊敬，單單一個父子之情，他也做不出違逆不孝的事。

　他從小的教養與人格塑造，從來不允許他這麼做。

　沒幾天媒體關於李家大小姐離婚的消息便傳開了，簽離婚協議的時候李東放根本沒長姐提一句，她自己雷厲風行就找秘書起草了協議。

　公司正趕上多事之秋，他每天早出晚歸披星戴月，有天林佑到公司看他，兩人對視了一眼，林佑問他是不是想留鬍子，他這才曉得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打理過自己了，抬手摸了摸下巴，很粗糙，問秘書要鏡子一照。

　眼前的人還是他？

　後來幾天他乾脆就拿了個剃鬚刀放車裡，每天早上開車上班，等紅綠燈的時候順便刮一下鬍子。

　講究了有講究的活法，不講究也有不講究的活法，人有時候的適應能力還真強，禁操抗打。

　李東放覺得張明昆以前頂多人品有問題，但是節操還在，現在估計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以一點包袱也沒有了。

　他這天沒有回老宅，剛出差回來順道回中暻公館住，開車進來的時候就感覺有車尾隨，不得不小心，畢竟著過道。

　沒想到被張明昆攔住車，他從車裡下來，就像幾年前李東放去賓館捉女幹他時的那份義憤填膺，不過人走到眼前還算淡定，不遠一個監控探頭，李東放也不怕他敢做什麼，就算破產，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日子還能過，沒有跟他魚死網破的勇氣。

　一般偷奸耍滑急功近利的人都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比一般人怕死，比一般人惜命。

　張明昆敲了敲車窗，他打開車門下來，領子被抓住，甩了一下，李東放稍微退了一步讓他。

　心情還不錯，便不跟他計較，慵懶的說：“怎麼，沒有硝煙的戰場失利了，這就要真刀真槍上陣？”

　他被戳中心裡忌諱的事，冷靜了幾分，好奇問：“你怎麼說服老爺子陪你詐死演戲的？”

　李東放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老爺子不聽我的，還能聽你的？”

　他靜靜的看著李東放不說話。

　李東放低頭點煙，咬著煙頭說：“咱們沒什麼好說的，你我什麼人你我都清楚，但是有件事我還是那句話，你回去問問那個女人，她當年流產，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說到這笑了一下，“你別恨錯了人。”

　張明昆根本不信，瞪著眼看他，“你他媽少狡辯，我親眼看見你從屋裡出來，她就流產了，她說你打了她！”

　李東放無奈的歎了口氣，“你是親眼看見我出來，但你有親眼看見我打她？我還親眼看見你的病例報告，白紙黑字的寫著你不育。你精明的時候真是精明，蠢的時候怎麼又那麼蠢……算了算了，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說著狠狠抽了一口，煙頭扔一邊，換了一副口氣：“我打她又如何，你們這對……”

　他抿嘴沒說下面的話，抬手打開車門，直接發動車子。

　還沒走，張明昆開始拍車門，似乎還有什麼要說，李東放懶得理他，不願意過多時間糾纏，直接驅車離開。

　張明昆原本想不讓道，再一次逼停他。

　李東放卻有些不耐煩，見他在車前也不踩刹車，張明昆果然如自己預想的這般惜命，趕緊讓道，一腳踩到後面的養護欄，趔趄了幾步才穩住。

　他從後視鏡裡看張明昆，頭髮被冷風吹得很淩亂，原本就有些地中海的腦門，髮際線更靠後。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也不曉得哪來的鬥志，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希望自己到他這個年紀，千萬別這麼愛較真這麼想不開。該讓位置的時候讓位置，該給年輕人機會的時候也別吝嗇。

　掌控欲太強了適得其反，要與時俱進。

　……

　李東放雖然三十歲，感情史卻一般，算不上複雜也算不上簡單，不過他很少想跟堯臻一樣跟一個女人相處，在堯臻之前也沒體會過知冷暖的女人在身邊同居，所以，雖然跟堯臻在一起的時間短暫，但是感覺卻很好。

　最近她離開，讓自己無所適從。

　心裡有些冷，胃裡也跟著冷。

　常常忙起來忘記吃飯，什麼時候胃裡開始痛了，才想起來，哦，下班回來還沒吃晚飯。

　以前到李宅吃飯，或者去應酬，孫姨總會記著關照他，後來有了堯臻，就不讓孫姨跑了，導致自己今晚到中暻公館沒飯吃。

　冰箱裡有一個前段時間不曉得什麼時候的落下的饅頭，梆硬，還涼，他捏了捏，不是人吃的東西。

　打電話給附近的酒店訂了幾個熱菜，送到的時候已經饑腸轆轆，胃裡隱隱難受，他先吃了一粒胃藥，送來的飯也沒敢多吃多少。

　抬手喝水，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一個東西，眼疾手快去扶，還是慢了一步，啪嗒掉在地上。

　是堯臻送的手工杯，材料很脆，落地即碎。

　他看著地上的碎片，怎麼都覺得不吉利，忽然很害怕，胃裡絞痛起來，他不清楚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