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從知道李東放走過川藏線, 寧謐對這個本來是不知人間疾苦、霸道總裁人設的叔叔好感驟增, 再加上他承諾找時間帶她去一趟,不由得她不感動。
這幾日漸漸對他生出依賴之感, 下樓見不到總要問孫阿姨一句:“叔叔呢?”
她後知後覺的,問完有些後悔,但不問清楚心裡又有些失落。
孫秀玉拿出以前安慰她的話安慰她:“李總以後是要成家的, 而且公司也很忙, 不可能天天在家陪你。”
寧謐上次聽了還不屑一顧,這次難免有些心虛,口是心非說:“家裡太無聊了, 我就是隨口問問。”
孫秀玉不知道她彆扭什麼,眼神溫柔的看著她。
李寧謐從小學習國畫,所以她也學習了一些,回到樓上捏著毛筆劃了幾筆, 不知道是技藝生疏了還是耐不下心,畫出來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
聽到李玥喚她出門,寧謐問:“出門幹什麼?”
“選一件禮服, 明晚有酒會。”
寧謐吃飯的時候聽了兩耳朵,好像是為了慶祝公司年慶舉辦的。
張明昆放下報紙, “你不用帶她去了,我另外安排了人。”
李玥回身看他, “安排了什麼人?”
“朋友。”他摘了眼鏡,“你不認識。”
李玥現在已經管不住張明昆,不知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有主意的人, 以前守著李家的人起碼知道收斂,現在連做樣子都懶得做了。
她放下包,對寧謐說:“那就聽你姑父的安排吧,我正好有點累。”
寧謐心裡有些不安,看看張明昆又看看她,垂下眼沒作聲。
周俊的車子很快便到,打電話讓寧謐出去,李玥已經回了房,張明昆依舊在看報。
這次不是以前常開的那輛,換了一輛低調的銀白色BYD唐,一陣反暗示力的風潮刮起來,鬧得周俊這邊人心惶惶。
好久沒見面,寧謐更加彆扭,僵硬著對他笑:“怎麼是你?”
周俊說:“你想是誰?”
寧謐低下頭說:“不是去買禮服嘛,我以為來接我的肯定是張總某個情人。”
周俊:“你知道的還不少,當心知道太多張明昆要算計你。”
她看著他:“我不知道,我就是猜的。”
然後扭過頭看車窗外的風景,“只是你的回答耐人尋味,證實了我的猜測。”
周俊彎嘴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張明昆有情人的事不光他知道,業界有幾個不知道的?李東放早年還為這個事收拾過他,現幾年已經懶得理了。可惜李玥和李老爺子不知情,至今蒙在鼓裡。
台東商廈。
導購推薦了幾款禮服,拿過來讓寧謐一一試過,她鮮少穿豔麗的顏色。周俊拿了一件薔薇紅遞給她。
寧謐愣住,他說:“試一試,你皮膚白,肯定好看。”
寧謐掃了一眼款式,“我不喜歡,根本不適合酒會那種場合,我是李家的孫女,穿這麼妖、嬈給誰看。”
“試一下不當緊。”
僵持了幾秒,寧謐拗不過他,拿著衣服去試衣間。
導購去選別的禮服,周俊翻看一本雜誌,她很快從試衣間出來,掀開簾布走到鏡子前。
周俊表情驚豔,慢慢放下雜誌走過來。
禮服當是做的時候一定很省布料,她穿上立馬露出後背一大片雪白肌、膚,鵝頸修長。
周俊走到她身後,看著鏡子裡的人感歎:“小堯長大了。”
甯謐聞言有些害怕,緊緊盯著他。周俊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含著笑溫柔看她,眼神裡有她看得懂卻只能裝作不懂的東西。
心下撲通撲通直跳,她往後退了一步,用力抽回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人都是會長大的,也會變老。”
“小堯,”他眉頭皺起來,“你現在很怕我嗎?”
“我一直都很怕你。”
“那你怕姓李的嗎?”
她想也沒想:“以前怕。”
他的模樣有幾分頹然,直勾勾的看著她,抬手撥開她嘴邊的髮絲,“田軍說我對你太縱容了,所以你都不知道感恩了,還說上次他把你送到我跟前,我就應該直接上手……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太慣著你了。希望你能清楚我在一直慣著你,你要是搞不清楚的話,我單方面付出的時間久了肯定也沒有耐心,到時候指不定做出來什麼粗魯的事……”
寧謐臉色漸漸慘白,聽到最後胸口跟著上下起伏。
他貼近,在她脖子處嗅了嗅,寧謐趕緊別開頭,透過鏡子緊張的盯著他,啞著嗓子說:“上次不是說好了的,讓我考慮考慮。”
“我要是不逼得緊一點,你是不是永遠也考慮不好?”
她垂死掙扎說:“……你知道我的性格,你這麼做的話,我、我……”
我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好像她並沒有什麼籌碼。寧謐有些絕望,埋著頭不再說話。
他繼續說:“想想九水鎮,想想你妹妹。”
她瞬間眼眶濕潤,縮著脖子緊緊閉上眼。
周俊眼色越來越暗,“回去告訴李東放,就說你有男朋友了。二十歲有個男朋友怎麼了。”
寧謐忽地睜開眼,緊抿著嘴倔強的看他。
他其實並不想用這種方式跟她相處,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沒有耐心了。
回來的路上氣氛詭異,寧謐眼神有些發直,盯著車窗外面一語不發。
周俊心裡還是疼惜她的,忍不住探手與她十指交握,“別這麼不開心,等這邊的事情結束我就帶你跟你妹妹離開這裡,我們去國外定居……喜歡嗎?”
她反問:“你還會在意我喜歡不喜歡嗎?你老是說田軍流氓習氣重,你們關係為什麼還這麼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周俊沒有責怪她,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伶牙俐齒。”
寧謐手上用力,試圖掙脫他,對方“噓”了一聲,安撫說:“就握一會兒。”
甯謐眼角餘光掃了一下他,沒再有其他的動作。
黃昏時分,李東放開車回李宅,剛下主幹道,後面有一輛車墜著,回頭看幾眼,車牌號很眼生。
上了坡前頭住戶不多,再走幾百米就到李宅。李東放拐了幾個彎,見其依舊尾隨。
林佑隔三差五提醒他最近少外出,畢竟是多事之秋,小心駛得萬年船。李東放以前沒怎麼在意過這種事,最近跟他呆的久了,漸漸變得多疑。
他故意靠邊緩慢行駛,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尾隨他。
剛讓出道後車就刷一下過去,他不禁覺得好笑,最近還真有點疑神疑鬼。
誰知還沒等他點油門追上,那車子停到自家門口。
車子還沒挺穩,一抹熟悉的倩影出現在視野中央,打扮的與往常一樣樸素乾淨,頭發散下來垂到腰肢,肩上背著黑色的單肩包。
腳步匆忙的走了幾步,駕駛座那邊的門打開,下來一男人,迅速追上她。
兩人站在車邊交談,男人手上漸漸不規矩,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從李東放這個角度,實在有些看不過眼。
他點了點油門,迅速行駛過去。
尖銳的車喇叭聲喚起甯謐和周俊的主意。
他這才往後退了兩步,與甯謐保持安全距離。
李東放“啪”一聲關上車門,眼神犀利的看向寧謐。
周俊不願意與他有交集,轉身上車。
李東放闊步追上,彎腰敲了敲周俊的車玻璃,裡邊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落下車窗。
李東放假裝這才看清人,“喲”了聲,客氣說:“周總。”
生意人不管大小都喊“總”,就像以前喊人都喊“先生”一樣禮貌。他此時還顧忌著禮貌。
周俊笑著遞過去手,“李總,真巧,今天碰見了。”
李東放沒有握手敷衍,手臂搭在車頂上繼續彎著腰看他,“寧謐怎麼從你車上下來?你們什麼關係?”
周俊笑說:“你覺得像什麼關係?”
李東放深吸了口氣,“我還沒死呢,這麼明目張膽是當我死了嗎?”
對方不動聲色的看他,“大晚上的,提什麼死不死。”
李東放說:“來都來了,進屋喝杯茶,敘敘舊。”
“我跟李總不過是點頭之交,有什麼舊好敘。”
“跟我是沒有,家裡還有別人,不進屋見見?”
周俊抿住嘴,李東放則要笑不笑的看他。
他主動說:“情難自、禁,還希望李總成全。”
李東放臉色一冷,抬頭看了寧謐一眼,“我不答應,你看她敢不敢。”
周俊原本不想跟他撕破臉皮,畢竟是張明昆跟他有過節,他跟李東放並沒有直接牽扯,聽他這麼不自量力立馬笑了,點頭說:“那得看她聽誰的。”
他還不知道寧謐已經跟李東放攤牌,說到這怕透露什麼,解釋了句:“改天準備拜訪一下李老爺子,把我跟寧謐的事說清楚。希望能等到李老爺子的祝福。”
李東放被氣笑,“既然是李家的千金,那就得我李東放點頭。你要真跟寧謐好上,起碼得叫我一聲叔叔,從你說話的口氣我可沒看出來你把我當長輩了,回去先把二十四孝看明白再來吧。我們家家教嚴格,禮數也多。”
說罷徑直往寧謐那走。
甯謐怯生生看了李東放一眼,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他抬手就拉住她,手勁很大,帶著她往裡走,車子扔在門口不管不顧。
寧謐腳下淩亂,好幾次差點踩空。
周俊目送兩人消失在門口,攥起拳頭狠狠砸向方向盤,還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李東放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孫秀玉在廚房準備晚飯,李玥在一旁打下手,正商量給老爺子煮營養餐,就聽見客廳有動靜。
李玥擦乾淨手出來,看見李東放眼神冷若冰霜,手牽著甯謐上樓。
小姑娘眼神有點呆滯,還有點迷惘不解。
她心中疑問,忍不住問:“寧謐不是出去買禮服了,怎麼你倆一起回來了?”
李東放直接一句:“闖禍了。”
李玥滿臉不解,追問寧謐:“闖什麼禍了,把你叔叔氣成這樣?”
甯謐抬眼看向李東放,緊抿住嘴,實在不知道他何必跟周俊過招,把自己氣成這個德行。
他看清楚寧謐的眼神,勃然大怒:“還不回房!”
寧謐被實實在在嚇了一跳,趕緊扭身回房。
聽到他在身後說:“學習上的事,姐你去忙吧,我有話要問她。”
李玥沒有多想,還交代他:“小姑娘本來就比男孩子聽話,別動不動就嚷嚷,好好說話。”
寧謐剛要帶上房門,就被李東放攔住,他閃身進來,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扔到沙發上。往後一靠,抱著胳膊不遠不近審視她。
寧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
還沒從周俊的威脅驚嚇中回神,剛才看見他從車裡出來既驚訝又慶倖,驚訝的是被他遇到自己與周俊拉拉扯扯,慶倖的是他的出現給自己解了圍,還趕走了周俊。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才看他跟周俊僵持,自己有一瞬間的脆弱。
寧謐歎了口氣,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我……”
李東放突然貼近,低下頭吻、住她。
寧謐愣住,眼神裡的震驚藏都藏不住,睫毛輕輕合上,像小扇子一樣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心慌意亂,手腳無措,但身體總比腦子想的明白,並沒有推開他。
他挪開嘴唇,抵著她的額頭看她。
寧謐輕聲喚:“……李東放。”
“嗯?”
“我不明白、我……”
“你不用明白。”
“嗯?”
“我明白就行了。”
寧謐愣了很長時間,臉頰發紅,耳根子燒起來,很熱並且腳下發軟。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輕輕敲打著她的耳膜。
他的衣領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敞開,露出性感的鎖骨,她輕輕掃了一眼,雖然嘴上總說他老了,但扔抵不過現實,他是位年輕而又魅力的小叔。
他俯身又吻、下來,這次力道有些重。害得她喘不過氣。
腰上一緊,身體失控倒進沙發,李東放跟過來,大掌扣住她的手腕按到身側。舌、尖勾纏她的舌。
寧謐喘不過氣,腦袋亂哄哄一片,眼前忽然閃現出似曾相識的一幕,上次喝醉酒意識昏迷,主動掛在他脖子上熱、吻,當時天旋地轉,隱約覺得胸前束、縛被、解、開,在酒精刺激下被作惡的手弄得情難自、禁。那人還貼著她的耳、根子呵氣,問她想不想要。
寧謐從回憶中回過神,試圖推開他,拳頭瞬間被握住,他隔著衣服輕輕咬她。
她小聲叫了一下,像蝦米一樣弓起身體,埋起頭悶悶的說:“我都想起來了。”
李東放悶聲笑,明知故問:“想起什麼了?”
“你上次趁我喝醉酒,你……”她咬住嘴唇,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他沒有否認,心情似乎很好,偏頭親她的耳垂,聲音低低的說:“我以為你沒醉,最起碼不會斷片。”
寧謐顫了顫身子,特別不解風情的說:“我為什麼要記得……你、你先起來。”
李東放坐起來,沒有來硬的。
頭髮被弄得淩亂顧不及打理,她慌手慌腳的整理上衣,蜷著腿躲到一邊。
李東放看著她彆扭的姿勢,低笑:“你柔韌性似乎不錯。”
寧謐臉又不爭氣的一紅,可能她個人的確懂得比較多,每次李東放隱晦的調、戲她的時候,都能立馬領悟。
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她尷尬不已,“上次、上次都喝醉了,喝醉酒不算數啊。”
李東放“嗯”了聲,突然變得好講話,頓了頓只提醒說:“那這次算數嗎?”
“……”
寧謐語塞。
他抬手理了理眼前女人的頭髮,問:“今天怎麼又見周俊了?”
寧謐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乖乖的坦白: “張明昆安排的。”
“姐夫也知道周俊對你有意思的事,所以把你送上去討好?”
這種事顯而易見,她被兩邊利用,心裡明鏡兒似的,嘴上卻無可奈何。
“我不喜歡你跟周俊走太近。”
她愣愣的:“……為什麼?”
他眼神平淡: “因為我不喜歡。”
“我沒有辦法不跟周俊走近,”寧謐艱澀開口,“他是我老闆。而且很多事也不是不喜歡就可以不做。”
李東放臉色有些冷,盯著她看了幾秒:“我替你安排安排。”
她有些不解,不知道他所說的安排是怎麼安排。
房門這時候忽然被敲了敲,寧謐瞳孔一縮,眼神慌亂。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李玥的詢問:“我能進來嗎?”
寧謐倉皇站起,膝蓋一下子碰到沙發上,整條腿都失去力氣,疼得她“嘶嘶”吸冷氣。李東放抬手把人拉起來,扶她坐下。
房門這時候被推開,李玥探身進來,打量了一眼,寧謐眼神閃躲,像受驚的小鹿,李玥說:“這麼半天還沒教訓完嗎?看看小姑娘都被嚇成什麼樣了。”
寧謐生怕被瞧出來,抱住膝蓋問:“姑姑怎麼來了?”
“沒為難你吧?”
她臉微微熱,嗡聲翁氣說:“……沒有。”
李東放嘴角抿了抿,站起來說:“我先回書房。”
李玥提醒:“要吃飯了。”
“打個電話就回來。”
她點點頭,回身瞧見沙發有些淩亂,帶著淡淡的腳印,蹙眉說:“怎麼還穿著鞋踩沙發上了,進門連鞋都沒換?”
寧謐垂眸不語。
李東放直接進了書房,摸出手機給林佑打電話,剛一接聽就說:“我是李東放。”
林佑說:“廢話,我當然知道是你。”
“你們局裡辦事效率真慢。”
林佑頓覺無辜,問:“你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指示?”
李東放想了想,咬著煙嘴說:“你們上頭一直說要掃hei,這都多久了不見動靜,到底有沒有誠意啊,市里的橫幅是掛上當裝飾的嗎?”
林佑被說得有些下不了臺,“有話就直說,別搞映射。”
“周俊最近太閑了,能不能給他找點事做?”李東放含蓄說。
“找點事做?”林佑品味了一下這句話。
李東放笑:“讓他忙起來,該做什麼做什麼,別出現在我視線裡,礙眼。”
林佑衡量了一下,“暫時動不得。”
“沒讓你動他。”
“明白了,”林佑掛斷前再次老生常談,“最近主意安全,別遭了黑、手。”
李東放收了手機,心情好了許多。
……
甯謐下樓吃飯的時候心口還在砰砰跳,抬眼瞧見李東放,他已經打完電話出來,正低著頭看雜誌。
年長幾歲就是不一樣,閱歷和定力都勝過她。
周俊這時才到家,發消息關心她。
【李東放沒難為你吧?】
寧謐看了看手機,睜著眼說瞎話:【沒有,他能怎麼難為我。】
【今天我有些心急了,但是我說的話你也不要不放心裡。】
她有些心煩,握著手機發愣。
“寧謐。”
李東放忽然叫住,她放下手機,抬起眼:“啊?”
他眉宇皺著:“吃飯的時候能不能把手機放一邊?再這樣我就把你的手機砸了。”
孫秀玉給大家添飯,不忘附和:“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乖孩子,就是老爺子在這也得說你的。”
李玥淡淡的看了寧謐一眼,回來以後就一直挨訓,估計還沒得自己弟弟一點好臉色,當下心軟,也就沒插嘴。
寧謐眨了眨眼,無力反駁。
他伸出手:“手機拿過來。”
“……幹嘛?”
他往前又是一遞:“讓你拿過來就拿過來。”
寧謐遲疑了一下,只要依言遞過去。
李東放煞有介事教訓她:“幫你收著,先吃了飯再問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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