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性073

　　「……所以，差不多就是這樣。」

　　銀紈低斂著眉，面上一派風輕雲淡的平和，甚至隱隱流露出一種灑脫與不羈。

　　早在他决定來西林之前，他就發現自己的性格發生了變化。也許以前還有一些天真執著，然而那種卑微的希望，却也在一次次的打擊之下消磨殆盡。所謂的淫蛇血統，實際上就是這樣吧，愛情這種東西，是淫蛇所無法奢求的。與生俱來的天性使然，淫亂與放蕩，這是他所有祖先無法回避的夙命，他們逃不掉，他，更加逃不掉。一次次的打擊，實際上也是在强迫他的心智不斷成長，更加諷刺的是，每一次被拋弃之後，似乎他都會變得更强。

　　所以，他不會再去在意旁人怎麽看了，薩麥爾以前說的不錯，淫蛇這種生物，確確實實更加適合生活在黑暗當中。阿斯蒙蒂斯城是個美妙的地方，他很喜歡。

　　但是心裡面有隱約地有些失落。如果說，薩麥爾就是當年的小五的話，那麽知道了這一切之後的薩麥爾，恐怕也無法接受自己這樣的一個异類的吧。別說是床伴，就算是朋友恐怕都沒得做。

　　即使知道有著這具身體的自己，一輩子只能注定孤獨終老，可是却仍舊不由自主地難受起來。即使沒有愛情，他仍舊渴望著純粹的友情和溫暖，就像是黑暗中的蝙蝠也會下意識地渴求光明一樣。偏偏他又偏執地希望得到一份純粹的友情，寧可失去，也要告訴他全部讓薩麥爾選擇。

　　一隻手進入視野，輕輕抓住了自己的。

　　銀紈抬頭，看著眼前的薩麥爾。

　　他說：「嗯，看起來，我只能做你的情人之一了是嗎？雖然有些不爽，不過既然是你的天性如此我也沒什麽辦法。介不介意答應我一件事？」

　　「誒？」

　　薩麥爾微笑，他的笑容永遠像三月的春風滑過楊柳下的湖面，帶起了細細的漣漪，溫柔細膩：「我不介意自己和人一起乘船，只是答應我，讓我做那個從開頭乘到終點的那個人吧，中間就算有再多人搭乘，到河中央的時候把他們都一個一個推下去怎麽樣？」

　　銀紈驚訝地睜大眼睛，已經恢復成銀髮蒼瞳模樣的他掩不住的詫异：「你的意思是……」

　　薩麥爾點點頭：「讓我成爲，你的情人之一，同時，也是唯一的固定情人，好不好？我知道，現在的你恐怕也不會接受重新開始一段愛情，那麽就先從床伴開始吧。」

　　他的眼神很認真，是一種極爲通透的認真。不知爲何，這種認真把銀紈打動了。所以，他再一次地同意了。

　　薩麥爾露出一個明麗的笑，他伸手將銀紈拉入自己懷中，低頭輕吻他的銀髮，感受到懷裡的人從緊張的僵硬慢慢變得放鬆下來。他輕輕說：「這是我第一次嘗試著和一個人發展關係，我們慢慢來。」

　　「嗯。」

　　薩麥爾臉色變得柔和，他心想：「你的第一個情人因爲不在意而失去你，第二個因爲優柔寡斷而失去你，第三個因爲亂花迷眼而失去你。我不知道我們能走多遠，但是最起碼，這世界的黑暗我已經看得够多，也沒有什麽足够讓我願意放弃你，在此時此刻，我知道我喜歡你，即使我不能够一個人擁有你。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如果這是愛又能堅持多久，但是最起碼，我能說我喜歡你。」

　　沒有承諾，沒有契約，甚至於是沒有未來。

　　但是那又如何，人生在世，本就應及時行樂。

　　此刻，你我拋弃了整個世界，足矣。

　　不久之後，薩麥爾就開始頻繁地出入撒切爾教堂，甚至夜宿在這裡。而銀紈，仍舊是隔個兩三天就去一趟酒吧。他仍舊抵觸著和薩麥爾建立起那些說不清的關係，雖然兩個人在那天晚上就已經上了床。

　　那個時候薩麥爾對他說：「我不會給你承諾，不會給你保證，所以，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要有任何的負擔。」

　　很奇怪的是，偏偏就是這樣脆弱的關係讓銀紈逐漸地産生了一種安全感。

　　沒有負擔，最起碼，自己也不會再陷下去。

　　差不多就是這樣一種思維。

　　於是情况就逐漸往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最起碼已經脫離了銀紈的預計目標。

　　薩麥爾批閱完老師傳來的公務之後伸了個懶腰，黑眸當中閃現出一點陰冷。黑暗宴會上銀紈身體的秘密被那幾個男人發現之後，雖然薩麥爾用自己的身份壓了下去，言明gauze是他的情人，但是畢竟銀紈仍舊會時不時地出現，所以這段時間阿斯蒙蒂斯的那些貴族們熱衷於去找銀紈。雖說和gauze在一塊的時候表示了隨便他一條船上載幾個人，但是每次看到銀紈淩晨時候才回來却仍舊會覺得很不爽。

　　就好像是自己心愛的東西被肮髒的存在玷污了一樣。

　　可是，這却也是沒有辦法回避的。爲了讓gauze毫無芥蒂地接受自己的存在，他不得不無視掉這些，好讓他安心。

　　時鐘指向十二點，阿斯蒙蒂斯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就在十一點的時候，gauze離開了撒切爾教堂。

　　他熄滅了魔法燈，黑暗當中仿佛隱藏了一隻吞噬人內心的巨獸。

　　薩麥爾嘆了口氣，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gauze的。這麽想著，薩麥爾認命地起身，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