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看看時間，超市還沒關門，男人開車到超市，推上一輛購物車，很熟練地挑選東西，隨手丟進購物車。

　　男人姓伍，有一個還沒滿月就夭折的哥哥，按伯仲叔季排老二，所以當年家裡老人給取的名字是伍仲恭，還有一個弟弟，弟弟出生時，家人幾乎已經忘了當年夭折的哥哥，所以弟弟也排老二，伍仲壽。現在就仲恭仲壽兩兄弟一起生活。

　　那年仲恭初中畢業，考上了當地最好的重點高中，仲壽還在上小學四年級，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於是只有爸爸媽媽駕車帶著仲恭三個人出去玩。回程途中發生車禍，父母當場身亡，而仲恭只是腰上一點擦傷。十六歲的仲壽發育不錯，當時已經一米八，媽媽只有一米六，身材嬌小，卻硬是用身體把仲恭護住了。

　　幾乎是有些茫然地操辦了雙親的後事，仲恭整個人暈乎乎的，就像做夢一樣。

　　仲壽那個年齡已經知道什麽是死亡，可卻還不能真正理解這到底意味著什麽，從夏令營回來也沒人顧得上他，他就翻著兩條小短腿屁顛屁顛地緊緊跟在哥哥身後。

　　送走了遠房親友，兩兄弟就呆呆地坐在父母留下的房子裡。仲恭盯著牆角雙眼放空，怎麽爸媽都不在了呢？怎麽我就沒事呢？如果不是護著我媽媽也許就不會死。如果不是我鬧著升高中了要出去旅遊爸爸媽媽都不會有事。為什麽現在就我沒有事呢？仲恭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沈浸在深深的自責中。

　　仲壽坐在一邊，望著哥哥發呆。剛才夏令營回來就被告知爸爸媽媽不在了，死了。他腦子一下就炸了，這完全就是個笑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也沒有人來關心他，不像平時，他癟一下嘴馬上就有一圈人圍著他轉。他只能跟著那個高大的身影，盼望哥哥像平常一樣，摸摸他的頭，捏捏他的臉，再把他抱進懷裡親一親額頭：「小帥哥，誰惹你生氣了？告訴哥，哥幫你揍他！」可是從頭到尾哥哥連一個視線都沒給他。仲壽覺得委屈，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的委屈。哥哥盯著牆角發呆，他就盯著哥哥發呆。心裡難受，肚子餓得咕咕叫，可卻再沒有人關心他。

　　「哥……肚子餓了……」仲壽輕喚了一聲，仲恭根本沒有聽到，自然不會給他任何回應。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仲壽委屈到極點，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也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哭，嚎啕大哭。

　　仲恭這才回過神，意識到這世上不是只剩自己有一個，還有一個人。看著眼前大哭的弟弟仲恭更加自責。想以前自家弟弟多帥啊，長得白白嫩嫩的，西裝背帶褲，乾淨的白襯衫，脖子上套個小領結，跟個貴公子似的，完全不像外面那些髒兮兮的破小孩。

　　那麽乾淨漂亮的小孩現在穿著一條鬆垮垮的睡褲，腳踩在絨拖鞋裡，一隻腳沒穿襪子，另一隻腳上的也襪子滑掉了一半縮成一團，脖子上的小領結歪了，白襯衫皺成一團，袖口灰撲撲髒兮兮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眼淚還在不停地往外冒。仲壽心揪成一團，一把把弟弟抱進懷裡：「小帥哥，別哭了，再哭就不帥了，都是哥的錯，哥幫你出氣。」說著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異常響亮。

　　仲壽愣了一下，盯著哥哥一下子就紅腫起來的臉又放聲大哭起來，伸手抓住仲恭的手生怕他再抽自己，嘴裡不停地嚎著「哥！哥……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只是這樣叫著心裡就踏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