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這間餐廳的出品就跟度假山莊一樣， 獨樹一幟，別具風格，菜色相容了中國菜與東南亞菜的精品，又加以改良， 眾人都用得津津有味。

　倒是薄禾，對他們特調的酒情有獨鍾。

　淡藍色的上層， 蔚藍中層， 深藍底層，一杯酒分了三種顏色和層次， 杯子被簇擁在冰塊之中， 嫋嫋白煙之中， 像一塊微縮海洋， 在燈光下微微晃蕩。

　薄禾喜歡它微酸的薄荷口感， 喝了一杯之後忍不住又叫了一杯。

　耳邊傳來其他人的談笑聲， 在餐廳裡鋼琴曲的陪襯下， 給人歲月格外靜好的感覺。

　薄禾安靜傾聽， 沒有非得搶著做主角的野心。

　她很喜歡現在這樣的氛圍，沒有煩惱， 與工作無關，仿佛遠離一切塵世喧囂， 凡俗**，眾人萍水相逢，卻可以盡情聊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小哥興致勃勃說起自己未來的目標。

　他現在是研究生在讀，很快就畢業了， 說自己原來想當博物館講解，現在則希望從事遊戲行業，不過家裡人肯定會反對，還在發愁要怎麼說服他們。

　兩個小姑娘對未來還沒有太長遠的規劃，畢竟她們今年剛上大二，畢業工作的煩惱還很遙遠，只是覺得小哥的想法很酷炫，紛紛鼓掌叫好，激勵他照著自己的想法去走。

　“你怎麼不說話？”

　趁著兩個小姑娘跟秦川聊天，小哥終於找到跟薄禾單獨說話的機會。

　薄禾搖搖頭，只是笑，沒說話。

　她不是小哥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卻是百看不厭，如沐春風的舒服，就像一灣溪水，也許不是第一眼看到的驚豔，也許很多人會被邊上的繁花碩果吸引視線，但他們最終會發現，只有溪水存在的地方，這些景致才會更美。

　小哥注意她很久了。

　從一開始對薄禾指揮能力的懷疑，到後來親眼看見她比賽表現的信服，他發現薄禾其實是個很耀眼的人，即使她本意低調，並不想被萬眾矚目，但言行舉止，卻很難不被人注意。

　也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小哥現在看薄禾，覺得哪裡都好，處處完美，簡直女神一般。

　可越是在意，就越是患得患失，不敢開口。

　直到此刻，他鼓起勇氣，主動詢問：“現在外邊不熱，要不然我們去外面走走？”

　薄禾眨眨眼：“夏天蚊子多。”

　小哥一噎：“那我們去遊戲廳？下午我去看過了，這裡的設施都不錯，電腦配置不比外面的網咖差，我還有一些遊戲技術問題，想向你請教。”

　薄禾給對方倒了一杯酒，笑嘻嘻推過去。

　“咱們難得聚一聚，跑去打遊戲不是太可惜了，改天再說吧！”

　小哥悵然若失，心說這年頭追個女孩子咋就這麼難。

　另外一邊，兩個小姑娘跟秦川聊至理想。

　只聽秦川道：“我讀書時候的志向不在現在的行業，比起做房地產，我更願意在雲南經營一家客棧，每天坐看雲起雲落，無須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勾心鬥角。”

　薄禾撇撇嘴，心說老闆一個個都這麼講，如果給她一個億，她也能飽含深情地說，其實自己的願望是在喜馬拉雅山上隱居。

　秦川似乎聽見她無聲的吐槽，看過來一眼，似笑非笑。

　薄禾若有所覺，抬起頭。

　二人視線正好對個正著。

　薄禾面無表情，眼泛無辜。

　秦川很快轉開目光，專注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上。

　那兩個小姑娘，一個姓方，一個姓於，後者的名字很有趣，單名更。

　更字讀一聲，乍聽像是魚羹。

　秦川就問她父母是不是很愛吃魚，小於說還真是，不過不是她爸媽，而是爺爺。她從小在長江邊長大，她爺爺每週都會帶她去江邊游泳釣魚，老爺子愛吃魚，差點給於更直接起名於魚，遭到全家的反對才作罷。

　這些平常瑣事，平日薄禾肯定會聽得興味盎然，但下午歐陽的電話打破了一切平靜，她不得不開始考慮最壞的後果，固然她不是娛樂圈中人，但既然有個知名度很高的母親，一些八卦媒體尋根問底，肯定會選擇更好下手的薄禾。

　但此刻，在一切還未發生之際，所有的揣測也不過是她的想像，她也不可能因此去聯繫自己的生母，因為如果那位周導並非抱有惡意，說不定安寶華還會以為薄禾在沒事找事。

　為什麼那麼好的養父母，卻不是她的生身父母？

　這是薄禾曾經詢問過自己千百遍的問題。

　卻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答案。

　她醉了。

　秦川知道。

　雖然薄禾的坐姿很正常，更沒有趴倒在桌上。

　她的眼神雖談不上清明，也沒有朦朧醉意，僅僅是坐在那裡發呆，一動不動。

　但反應已經明顯遲鈍下來。

　旁邊小哥幾次與她搭話，薄禾都是過了很久才回答，不似平常，機靈敏銳，舉一反三。

　秦川原想視而不見。

　他覺得自己在這段二人關係裡過於積極主動了，這既不像他的作風，又容易陷得太深。

　先踏出一步的人，註定會先輸。

　秦川不想當失敗者，即使是面對感情。

　所以他刻意跟對方保持疏離，刻意不去過問關心對方的一切，想讓時間將熱情澆滅，回歸理性，也許他可以更加理智去看待這段關係，甚至抽身出來。

　但很快，秦川發現自己做不到。

　關注已經成了習慣之後，自我強迫戒除習慣不比戒除煙癮容易多少。

　“你醉了。”

　小哥看著薄禾面前的空酒杯，皺皺眉頭，將杯子拿遠。

　“這種甜酒是挺好喝，但後勁大，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薄禾看他一眼，歪著頭用三秒左右的時間思考，然後點點頭。

　小哥一喜，似乎看見自己前方的希望，雖然他自忖正人君子，但能跟心儀的女孩子多相處片刻，無疑是一大進步。

　他給同伴們打聲招呼，說薄禾有點醉了，要送她回去，但自己是男的不大方便，想找個女孩子陪自己一起先送薄禾回去。

　懂事的於更當即站起來自告奮勇。

　誰知在小哥去扶薄禾時，一隻手卻比他更快，把對方給扶起來。

　“還能走嗎？”秦川問道。

　薄禾失笑：“你們以為我醉了？我一個人回去就成，你們繼續玩吧。”

　秦川挑眉：“你怎麼證明你沒醉？”

　薄禾奇怪反問：“我現在就很清醒。”

　小哥靈光一閃：“這樣吧，我考你一道腦筋急轉彎，你能答出來的話，說明你真沒醉。鼓浪嶼的中間是什麼？”

　薄禾搖搖頭：“不用這麼麻煩，我還有一個辦法，你想不想知道？”

　秦川悄悄後退一步。

　小哥不明所以：“哈？”

　薄禾忽然拽過他的胳膊，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直接用肩膀一撞一壓，把人給撞到在地，用手壓住。

　小哥天旋地轉，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薄禾：“現在你們信了吧？”

　兩個小姑娘看熱鬧不嫌事大，還跟著起哄鼓掌：“小禾姐姐真厲害！”

　小哥：……

　秦川望天。

　幸好他反應敏捷，不然現在丟臉的就變成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