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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慫慫[快穿]》第141章
139、外篇 修仙(二)

在杜云停眼裡, 這的確算是次了不起的出走了。

他六歲時上的山,轉眼已是百年。這百年間, 他從不曾下山一步——整日里朝夕相處的,也只有道黎老祖這麼一人。

除卻這個人,便只剩下山上養著的仙鶴,已然開了靈竅, 偶爾還能與他取取樂。

杜云停上山時不過是稚子,雖說是鼓足勇氣表明了要離開杜家的心, 到底年歲小。再加上道黎老祖對著旁人都是一張冷面, 不苟言笑,讓他心中還隱隱有些發怵。

好在老祖對他極寬和, 帶他回來後,便率先讓他拜了師。

拜師典禮也簡單, 並未讓靈霄派掌門前來見證。不過是於那玉牌前拜了三拜,老祖便頷首, 將腰間一塊玉佩解與他,“隨身帶著。”

杜云停小心地捧過來, 畢恭畢敬掛身上了。

道黎老祖又問:“可有名姓?”

杜云停並不想再用之前的名。他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求道:“求師父為我另賜他名。”

老祖仰面望著天。正是好時節, 雲淡風輕, 他定定看這天色, 忽的道:“那便用雲停二字吧。——從此往後,你便跟著我。”

他微微抬手,示意這新弟子過來。孩童便朝他走近, 順著他手臂,乖巧地跪坐在了他膝蓋前,這時身量尚且不足,微微一靠,便將腦袋放置在了他的腿上。

道黎老祖順著禿嚕了兩把頭毛,心情舒暢。

軟,好摸。

他這山上第一次住了一個凡人,竟是還有些不習慣。杜云停之前未入過仙門,自然不懂得辟穀,第一天晚上抿著嘴忍了大半晚,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問:“師父,這山上……不用晚飯的嗎?”

道黎老祖一懵。

他修煉已不知過了多少年,早忘了凡人到底該是怎麼個活法,被這樣一問,竟也心生躊躇,睜開眼。

“還要用飯?”

這一聲反問聽的小孩心裡惴惴,生怕他嫌麻煩便不要自己了,連忙搖頭。

“不用的,不用的……”他小聲說,兩隻手擰了擰,“我不吃飯的,我挺好養活。”

道黎老祖的眉峰蹙了起來,望著他。小徒弟臉生的白,嫩生生,只是臉頰有些凹陷,整個人看著,就像是只怯生生的白毛紅眼的兔子,透著股可憐巴巴的意味。

他沉默半晌,道:“等著。”

杜云停乖乖在殿裡頭坐著等,聽著外頭道黎老祖和什麼人囑咐了幾句,緊接著便有翅膀扇動的聲音——不過片刻,道黎老祖手中提了滿滿的人間食物進來,與他擺在石桌上。

小孩極少見這種仙法,眼睛都微微亮起來,瞧著他的目光又是尊崇又是濡慕。道黎老祖被他這麼看著,面上倒也冷靜,只是又禿嚕了下他的頭毛,“先吃。”

杜云停小口小口地吃,一面吃一面還惦記著這到底是什麼仙法。

竟然能無中生有,好生厲害!

他愈發堅定了要好好修行的心。

直到第二次到飯點時,他親眼看著門口的仙鶴張開翅膀,鎮定自若地在嘴裡叼了一沓錢,向山下飛去……

杜云停:“……”

他站在殿門口遠遠望著,隱約覺著自己受到了欺騙。

這哪裡是什麼精妙的仙法?

道黎老祖是個嚴師。

孩童的身子骨稚嫩,尚且未成形,不能洗精伐髓。但老祖也未因此便對杜云停放任自流,仍然要求他每日背誦口訣、鍛煉身骨。

好在杜云停天生便記憶絕佳,那些拗口的口訣於他這裡,都不過是看一看的事。老祖愈發滿意,無事便讓他打坐修行。

這對於杜云停來說有些難。他興許是那種閒不住的孩子,沒事便總要尋出點事來,要讓他太太平平一修煉就是十幾日,全然做不到。

他不過忍了一會兒,便禁不住偷偷把眼睛睜開一道小縫,瞇著從縫兒裡頭看眼前人。

同樣是修煉,道黎老祖看起來得心應手的很,薄唇微抿,在那玉床上一坐,整個人甚至比那玉床還要像用玉石一點點雕琢出來的寶物。

杜云停一眼接一眼看他,從眉上痣看到眼睛、鼻子,越是看越覺得師父生的好。也說不出是哪兒俊,但比他所見過的其他人都要好看。

甚至比女修還要好看。

他心中正想著,就听道黎老祖頭也不抬地淡淡道:“修煉時,不可分神。”

這一句又把小徒弟給嚇回去了,心驚膽戰趕忙把眼睛閉好。只是被驟得一嚇,氣息也有些亂了,那一縷好容易培育出來的道氣竟有些不穩,於丹田中四竄。小徒弟額頭滲出密密的汗,隱約覺著身上發燙,忽的察覺有一隻手於他背上一拍,輕而易舉便將他那鬱結的氣解開了。

杜云停一頭栽下去,鼻尖觸碰到一角白衣。

道黎老祖抱著他,問:“這麼怕?”

杜云停還有些膽寒,忙抬起頭來道:“師父,我乖乖的……”

他臉頰微微一鼓,也有些被自己的坐不住氣到了,吸著氣把眼眶的那股子酸意憋下去。

“我專心,不會亂看了……”

道黎老祖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的伸出手來,面無表情在他腮幫子上掐了把。

杜云停:“?”

他怔怔張了張嘴,欲要說話,老祖卻把另一個腮幫子也捏住了。就像揉麵團似的,那臉落在他手裡,被從上揉到下,皮肉都快被揉得更軟和了。

杜云停臉上都微微有些泛紅,又想說話又不敢說,只好委屈巴巴受著。揉著玩了好一會兒,道黎老祖終於把手鬆開了,道:“好好修煉。”

小徒弟訥訥。

道黎老祖又道:“再不乖,就揉臉。”

杜云停:“……”

杜云停:”!“

他是當真討厭揉臉,偏偏他打生出來就是那種容易惹人疼的,眼圓,臉又鼓,扎兩個小揪揪,看起來乖巧的很。就算是當時杜府裡頭負責伺候他的丫鬟,也趁著他小揉過好幾次他的臉。

她們都當杜云停不記得,殊不知杜云停記憶力好的很,一個二個記得清清楚楚的。

揉得多了,杜云停就打心眼裡頭不喜歡。他只好耐著性子修煉,但這性子堅持不了多久,沒一會兒,小孩的眼神又開始亂飄了。

道黎老祖果然是個嚴師,說到做到,雖然眼睛壓根兒不曾睜開,卻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小徒弟不老實的動作。

他伸過手來,就把小徒弟按住,把那臉頰上兩塊鼓鼓的肉都給揉紅了。揉的小徒弟成了小可憐,拽著他衣角哽咽著說肯定不再犯。

但老祖也只在修煉上不容他疏忽,其餘的地方卻是當真寵他。杜云停幼時只因睡了一覺,醒來母親便懸樑了,為此生出了些陰影,並不敢自己去睡。

偏偏他又不肯說,只踟躕著在殿門口打轉,瞧見師父只在那兒專心修煉,便咬一咬牙,強行鼓舞著自己,讓自己往旁邊的側殿去了。

他向床上一倒,給自己小聲催眠。

“不怕,快睡——半點都不怕!”

“……”

騙人的,他果然還是好怕。

杜慫慫又下床了。他小聲問殿前的仙鶴:“師父不休息?”

仙鶴是靈獸,早開了竅,能口吐人言。聽了這話,它偏偏頭,倒像是很不能理解,“老祖為何要休息?”

杜云停也不明白,只是茫然,“人難道不是都該休息?”

仙鶴叫了兩聲,像是在笑,笑的頭也彎下去。半天它才道:“老祖已是化神期。”

莫說是人了,道黎老祖目前倒更近似於神。

……

這意思就是不需要睡咯。

杜云停垂頭喪氣,獨自又悶悶回床上去。這山上只有他與師父兩人,再加上一鳥,他光是想著,心裡頭就寒顫的很,為此睡也睡不踏實。睡著睡著,總要猛地睜開眼來,看看這四周無異樣才好。

他休息的不安穩,最後一次於夢裡醒來,卻瞧見了師父。

師父一身白衣坐在他身側,手捋起他的額發。

小孩還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夢與現實,喃喃便喊了一句師父。

他把師父衣角抓牢了,下意識不想讓人走,只是也不敢撒嬌,抿著嘴蹙著眉。道黎老祖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的一揚袖,竟將被角掀開一角來,坐進來了。

他衣服上的氣味極淡,清雅的很。小孩嗅著這香氣,不自覺往他身上靠,“師父……”

沉默半晌後,道黎老祖應了聲。

他一手掐了個風訣,將蠟燭滅了,獨自於黑暗中守著小徒弟。小徒弟把他的衣角拽的死緊,臉也貼上去,頭上的倆髮髻散開了,道黎老祖研究了許久才又給他搓回去。

等第二日杜云停醒來,瞧見師父就坐在他枕側,不由得嚇了一跳。

但道黎老祖並沒什麼別的神色,只淡淡道:“起來。該修煉了。”

這日晚間,老祖又守在了他身側。自那之後百年,夜夜如此。

依照道黎的修為,自然是無需休息的,也早已辟穀。可他身邊有小徒弟,為防小徒弟獨自一人用餐休息,孤零零冷清的很,道黎通常也會隨著一同用些食物。

他著實沒什麼養孩子的經驗,除了對修行要求嚴些外,更近似於一個慈父——不管小徒弟犯了什麼錯,都是縱著他、由著他的。

並且,道黎老祖還有一個深受掌門詬病的毛病:他堅持覺得,他家小徒弟什麼都應該用最好的。

就因著這毛病,杜云停從小修煉用的都是旁人極為心疼的上等靈石,把靈石當普通的柴火一樣用。吃的,那更不必說,白鶴在他辟穀前為他帶來的吃食,那都是底下人祭獻上來的珍饈;身上衣服,不是鮫人織出的布便是無縫的□□;各種各樣的寶貝,都被他拿著當玩具玩。杜云停原本還是因著家世小心謹慎的性子,後頭被他這樣閉著眼寵,慢慢地就給嬌慣出了股子少爺脾氣,本來不敢撒嬌的人,現在給道黎老祖撒嬌撒的特別理直氣壯,整個山上到處都能聽見他師父長師父短的聲音,嘰嘰喳喳的沒個安靜。

他看道黎老祖,那當真是又做師又做父,滿含濡慕。

道黎老祖看他,起初也只當個徒弟疼,只是因著他生的好,又乖巧,難免多疼點——等到後頭他越生越形容昳麗,身子骨也拔開了,像柔韌的竹子一樣慢慢顯露出身形來,事情便慢慢變得有些不對味了。

杜云停開竅不怎麼早,只是納悶,師父怎麼不像先前那樣常常親近自己了。

道黎老祖原本的小動作可不少,又是揉臉又是搓丸子頭的,面上嚴肅的很,其實是個連徒弟裡衣都要選足幾種顏色的老父親。

如今他長大了,兩人反倒生疏起來,道黎老祖不再常常叫他去趴在膝頭,只將殿門掩了,獨自待在裡頭。

這讓杜云停喪氣了好一段。他早早沒了父母,被帶上山,這百年來,老祖於他心中,便也與親人差不得什麼了——何況還是唯一的那個。

他難過的緊,就等著人晚上來陪自己休息和他撒撒嬌,誰知晚上道黎沒來,倒是仙鶴銜了顆夜明珠來了,向他身邊一放。

“老祖閉關了,你休息吧。”

杜云停瞇起眼,說:“閉關了?”

“對,”仙鶴答,“不可打擾。”

這要是剛上山的杜云停,指不定就乖乖聽話了。只可惜是現在的杜云停。

乖乖聽話?不存在的。他愣是把仙鶴攆出去老遠,鬧得一片雞飛狗跳,又氣勢洶洶去敲殿門。被寵壞了的孩子都無所畏懼的很,知道老祖定然不會與他生氣,砸門砸的格外大聲。

仙鶴扑棱著翅膀在一邊亂飛,勸他:“別敲了,老祖肯定不出來——”

話音未落,殿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仙鶴:……臉好疼。

它往上飛了點,若無其事停在屋簷上。

杜云停闖進去,一張嘴,才發覺自己眼睛居然也是酸的。

“師父這算什麼,”他低聲道,聲音悶悶的,帶了點哭腔,“師父不要我了麼?——因為我沒靈根,注定成不了大器麼?”

老祖難得眉頭微蹙,道:“怎麼說這話!”

哪怕只是氣話,他也聽不得小徒弟自輕自賤。

杜云停趴過來,像小時一樣趴在他腿上,臉頰蹭著他的衣角。

他說:“師父……”

這一聲喊完後,老祖握著他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杜云停茫然地睜眼望他,老祖卻只順著他額發,嘆道:“你還不懂。”

杜云停似懂非懂,“那師父教我。”

道黎老祖目光一頓,近而若有所思。

“要學?”

杜云停還當是什麼秘法,“要學!”

老祖目光漸漸變得奇異,隨後唇角竟然浮現出了些笑。即使是杜云停也極少見他笑,這一看,整個人頭都有些發懵,暈暈乎乎被他抱著,一路抱去了玉床上。

玉床冰的很,他卻快在上頭融化了。

他化的是一灘滾燙的水,連骨頭也跟著軟了。

後頭再想起來這一段,杜慫慫就很後悔,非常後悔。

他怎麼——怎麼就中了計了呢!

然而這樣的想法顯然有些來不及,因為道黎老祖也是初次嘗試,剛剛知道到嘴滋味,竟然有些成癮。雖然杜云停在之後努力老實了幾日,生怕尋著個藉口再被人抱過去,但幾天后,他還是在修煉中犯了個小錯。

那時,道黎老祖倒像是高興的很,二話不說就把他抱回自己寢殿了。

然後,杜云停就再也沒能搬出來。

他雖說是不諳世事,但對於這件事也是知曉的,又是羞赧又是難為情,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愉悅——

但是,男人實在是做的太過了!

杜云停要是剛開始心裡頭還抱著點幻想,在三番五次地被澆花後,這幻想就全沒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對自己肉身崩裂的擔憂。他是當真覺得自己快被澆的魂魄不穩,幾回都跟道黎老祖*屏蔽的關鍵字*,當然沒有任何效果。

杜慫慫很傷心,原本,老祖只在修煉一件事上不聽他的。

如今變成在兩件事上不聽他的了,而且這兩件事還掛了勾,修煉錯一點澆花就多一次……

杜云停偏偏又是個沒耐性的,簡直是戳了馬蜂窩。

這誰禁得起?——反正杜云停覺得不行。

他左思右想,覺得這實在不能算自己的原因。根據白鶴給他買上來的書,鋤地這種事,鋤頭也是很重要的。超大號的鋤頭,怨不得他使不動。

於是他想了許久,最終拍大腿決定了:離家出走!

就趁老祖閉關的時候!

如今陪在他身邊的白鶴,是昔日那隻白鶴的兒子。因著早年那隻白鶴早亡,剩下個鳥蛋,都是杜云停靠術法一點點維持著溫度孵出來的,甚至自己還坐了幾天窩——因此現在這只,基本上也與杜云停的兒子沒什麼差別了。

老父親便攛掇著兒子,趁那人閉關時跑路。

白鶴聽完之後,倒好奇的很,“跑去哪兒?”

別的鳥不知道,他卻清楚的很,杜慫慫這麼多年都沒下過山呢。能對哪兒熟。

它反正不看好,離家出走,怎麼也得去個遠點兒的地方吧?

杜云停倒是認真想了想,回答:“靈霄派吧。”

白鶴:“……”

白鶴揚起了脖子,非常想往他臉上噗地吐條魚。

哪兒???

我的爹哎,你說要離家出走,結果就是去家裡的院子溜溜圈兒???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八:我爸傻。還好我沒有繼承他的基因。

慫慫:……

清醒點,你雖然是我孵的,但不是我生的好嗎???

上哪兒繼承我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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