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程愫愫在接到鐘策的電話的時候已經快趕到陳記了。

　　陳記的火鍋和麻辣燙在北京是出了名的好吃， 每天慕名前來解饞的顧客絡繹不絕， 鐘策也是偶然間在這兒吃過兩次， 不曾想，從此以後，他就惦記上了， 時不時地就要拉上程愫愫去那吃一頓，久而久之， 夫妻倆倒是和陳記的老闆熟了，程愫愫還特意留下了老闆的手機號， 就是為了鐘策嘴饞的不時之需準備著的， 想著有備無患。

　　結果沒想到，醫院離陳記太遠，沒有相應的外賣服務。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為此， 程愫愫只有親自出馬，她估算好路程和時間， 打算快到陳記的時候再給老闆打電話把麻辣燙給預約下去， 這樣， 她到了也就不用再浪費時間等了。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正在空曠的道路上勇敢踩油門呢， 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是老婆。

　　照道理說鐘策是不會在她開車的時候給她打電話的， 要嘛就是有緊急情況，程愫愫眉心攏起，表情十分困惑， 出於某種自我安慰的心理，她當然不會把事情往自己猜想的那部分推，她抬手摁了下耳麥，接通電話，微微沉下聲，「你別說你現在又不想吃了。」

　　沒人說話，那頭保持沉默大約有三四十秒。

　　等到程愫愫的耐性逐漸被消磨殆盡了，鐘策抿唇，「那還是要吃的。」

　　「最好用保溫飯盒帶回來。」他很精緻，還要提要求。

　　站在病床旁邊的護士小姐姐聽到鐘策這話後都驚呆了，想著吃雖然也情有可原，但這種時候，讓老公趕緊回來陪自己不是要更重要些嗎？

　　鐘策這會兒面色紅潤很是輕鬆，就剛剛突然的陣痛過後就又恢復正常了，他覺得自己很穩很棒，也沒什麼好慌的，哪怕護士告訴他可能等會兒陣痛會逐漸變得頻繁，且痛感會逐級遞增，鐘策依舊很淡定。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還會怕這點痛？呵，笑話。

　　基於這種迷之不怕痛或者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可敬可畏的精神，他向醫生爭取了一點時間，死活要給程愫愫打電話。

　　沒有解饞前，他還惦記著他的麻辣燙。

　　「你要求還挺多？」程愫愫挑眉，鑒於鐘策語氣輕鬆，她也稍稍放下了盤旋在心中的隱隱的預感。

　　只是，還不等她把提著的心徹底落到實處，就又聽到鐘策打著哈欠幽幽地陳述道：「咳，我要生了。」

　　程愫愫：「……」

　　滋——

　　方向盤猛地打轉，放下油門，緊踩刹車。

　　車子神龍擺尾似的停到了往回走的另一向道路旁。

　　幸虧程愫愫走的是沒有多少車流量的近道。

　　這一下，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車技給驚到了，還是被鐘策的話給嚇到了，程愫愫哪裡還能想到接下來要去幹什麼，她的手有些哆嗦，安全起見，她準備先搞清楚狀況穩定好情緒再「重整出發」。

　　程愫愫皺眉，修長的手指帶著節奏擊打著方向盤，沉吟了片刻後，她才認真反問：「所以，你支開我就是為了給你自己騰出空間生娃。」

　　鐘策：「……」

　　鐘策瞬間炸毛，對程愫愫的冷幽默表示抗議。

　　他努努嘴，不情不願，「我也不想的。」

　　頓了頓，又安撫程愫愫，「我現在感覺還好誒。」

　　「應該不會太難。」他很天真。

　　「我馬上回來。」程愫愫哪裡有心思聽他扯這些，想了兩秒，她單刀直入，「醫生或者護士在你身邊嗎？讓他接電話。」

　　鐘策「哦哦」了兩聲，又叮囑程愫愫一定要把麻辣燙帶回來，叮囑完，這才扁著嘴把手機遞給護士。

　　哎喲，他又開始痛了，他捧著肚子皺眉。

　　護士小姐姐有點懵，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要挨駡，其實也是習慣下的條件反射，護士這行業，總會受氣。

　　「你們現在是不是還在房間裡？」程愫愫問。

　　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不等護士小姐姐回答，程愫愫就自顧自地繼續吩咐下去，「他有點小公主脾氣，但沒有關係，別因為現在還沒有啥事兒就什麼都依著他，你們該把她托哪兒去就托哪兒去。」

　　能托哪兒去，無非是時間差不多了，該推去產房了。

　　護士小姐姐垂下眼望瞭望小公主鐘策：「……好的，鐘先生。」

　　掛了電話後。

　　鑒於鐘母最近幾日在她耳邊的嘮叨，程愫愫想了想，還是給她發了條短信，這事兒吧，肯定是要告訴家裡人的。至於程家，先不說沒什麼感情，就是斷了聯繫那麼久，再去聯繫，真的是怎麼想怎麼奇怪怎麼彆扭，私心裡斷然是不想和程家再有其他接觸的，可人情往來就是那麼回事兒，明面上該做的都該做的，以免以後被人當作把柄落人口舌。

　　所以，她順道著也給程母發了「愫愫要生了」的消息。

　　程家那邊不出所料，沒有任何回應。

　　也是，前段時間程家來找他們幫忙他們拒絕後，這臉皮就撕破了，最近聽說程家已經開始為祝霖芸物色人家了，也不知道祝霖芸名聲壞了後還能不能如願借著程家這塊岌岌可危的跳板嫁入豪門。

　　程家那邊別說回應了，估計連看都不會來看一眼。

　　相比較而言，鐘母倒是積極，她收到程愫愫短信的時候都已經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了，也是湊巧，家裡的保姆燉了魚湯，她本來就想著拿過來給兒媳喝，她也不指望自家兒子，反正兒媳發動的消息她是從醫生那裡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不，就順帶著馬不停蹄地過來了麼。

　　她還趕上和她兒媳見了一面呢。

　　都是女人，再說她還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自是知道從鬼門關裡走一趟是什麼感覺得，為此，倒是對兒媳惺惺相惜起來，眉目慈愛，言語鼓勵，為兒媳加油打氣，「別怕。」

　　鐘策笑眯眯的，頗有大將之風，握住他媽的手，「我不怕。」

　　「好孩子好孩子。」鐘母很是欣慰。

　　醫院樓下倒是蹲著不少娛樂記者。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好像突然出現，就想搶著寫獨家。

　　推著「程愫愫」產子產女的內容上頭條。

　　說起來也是挺無聊的，別人家的家事而已，這種毫無營養價值的新聞還真沒有那必要霸佔信息資源的。

　　真要霸佔了，說不定還會討人嫌。

　　程愫愫回來後正好瞧見了這情況，她隱約覺得不對勁，但具體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為此，只能以防萬一，程愫愫給高鵬打了電話。

　　把剛窩進被窩裡的高鵬拽出來加班。

　　希望能封鎖住醫院裡面的消息，就算擋不住這些狗仔的挖消息的力量，至少，也要壓住信息，讓它不擴張。

　　程愫愫火急火燎地跑到樓上的時候，鐘父鐘母已經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焦急等待了，瞧見她後，鐘母更是直接站了起來。

　　程愫愫依舊有些不習慣，她摸了摸鼻子，「媽。」

　　頓了頓，又垂眸望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鐘父，「爸。」

　　鐘父點點頭，「嗯」了聲。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鐘父也會跟著來，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到底是他們老倆口盼來的第一個孫輩，多關注點，也無可厚非。

　　「裡面怎麼樣了？」程愫愫急得滿頭是汗。

　　鐘母笑她，「剛進去沒多久，我看愫愫他挺穩的，你也別擔心。」

　　程愫愫：「……」

　　怎麼可能會不擔心！

　　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她都覺得鐘策他太慘了。

　　「我進去陪他。」或許，還可以安撫安撫他。

　　……

　　鐘母說鐘策很穩很淡定。

　　其實並不是。

　　至少到現在他已經不能再笑吟吟的了。

　　怎麼說呢，果然還是笑得太早。

　　他生產的過程還是很快的，長痛不如短痛，短痛席捲而來。

　　程愫愫消毒完穿上防護服便由護士帶著進入產房了，踏進門的刹那，就聽見鐘策在那兒咬著牙壓著聲兒低吼著。

　　為了保持體力，他也沒有大喊大叫，但依舊可以體會到他的撕心裂肺。

　　「王八蛋，男人都是只顧著自己爽的王八蛋。」他這樣罵。

　　程愫愫：「……」

　　自己罵自己可還行？程愫愫撇撇嘴。

　　在接收到引自己進來的護士的錯愕的視線後，程愫愫更是直接憋了口氣在胸口，太特麼冤枉了，她想跳腳。

　　她可不想背這口黑鍋。

　　明明是他鐘策自作自受！

　　但瞧著鐘策蒼白著臉忍受著疼痛聽著醫生的指揮吸氣呼氣再用力的觸目驚心的模樣後，程愫愫說不出話來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鐘策身邊，蹲下，雙手握住他的右手，他的右手在脫離拽著被單使勁的瞬間，立馬就把幾乎全身的力量用到她手上了，程愫愫的手差點被他弄斷，她跟著白了臉，跟著虛汗直冒，順著他的話安撫他，「是是是，是王八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聞言，鐘策不吭聲了：「……」

　　他怕是有原地跳起來咬死她的衝動。

　　虛弱地橫了她一眼。

　　程愫愫瞬間就明白了，趕緊抽了自己一耳刮子，「我是王八蛋。」

　　「誒呦，怎麼辦啊，醫生，他很痛啊。」

　　這這這以前只是聽說過生孩子不容易，沒想到還能親眼看到自己這麼不容易，這真的是讓她下意識到就心生恐懼了。

　　醫生回了她一個白眼，好像在說——廢話。

　　「所以以後要對自己的老婆更好。」她趁機說教。

　　程愫愫這會兒都快喪失理智了，自然是醫生說什麼她就應什麼的。

　　是的是的，沒錯沒錯，就他給她生孩子這一項，她就得好好對他。

　　歷時一個多小時快兩個小時，鐘策還在碎碎念著「王八蛋」。

　　好像除了罵自己就找不到其他分散注意力發洩痛苦的方式了。

　　醫生瞧著他的狀態，讓他再咬咬牙，一鼓作氣。

　　鐘策照做了，他緩了一會兒，吸了一口氣，握拳，用盡全力的同時，不忘逞口舌之快，「你個小王八蛋，等你出來勞資弄死你。」

　　然後，終於，光榮卸貨。

　　程愫愫：「……」

　　醫生：「……」

　　護士們：「……」

　　鐘策氣若遊絲，虛弱極了，「小王八蛋。」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緊接著，這光溜溜的小王八蛋好像根本不用醫生打屁股了，就已經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皺巴巴的小臉似乎也變得更皺了，小嘴一扁，下一秒，就直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