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鐘策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般毀天滅地的痛苦， 真的，他沒有撒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程愫愫的身體太過嬌弱不抗疼的原因，小腿肚一抽一抽的痙攣所帶來的痛苦更是直接蔓延到了神經末梢，刷地一下，就猶如被鉤子勾住了嘴巴的魚， 疼的同時，還毫無反抗地被拽出了水面，隨後， 他就醒了。

　　在只有零星的月光穿過窗簾灑進來並以其微薄的光亮驅散黑暗的臥室內，鐘策緊咬著牙，白皙的額頭上瞬間佈滿了虛汗，他其實是想自己解決的，可是等他費力地撐著床面坐起來的時候，鐘策這才發現，是他想當然了，手不夠長， 稍稍彎腰去夠的話，很明顯，還會壓到自己的大肚子，沒有辦法， 他只好選擇用那隻沒抽筋的腳去摁壓那隻淪為痛苦的根源的小腿肚，鉚足了勁兒地自力更生「消災解難」。

　　絕望的是，不僅沒有做到「消災解難」， 反而遵循了「人倒黴時喝口水都塞牙縫」的規律開始「多災多難」，猝不及防地給了鐘策一個當頭棒喝，兩隻腿不分你我相依為命有難同當，嘛的嘛的嘛的，這會兒居然都抽了筋。

　　「……」

　　鐘策：「嘶。」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狗老天這是看他不順眼要直接弄死他吧！

　　他也太不容易了吧！

　　一定是程愫愫之前營養沒有跟上沒有好好鍛煉身體。

　　等他把崽卸了，他絕對要把程愫愫的身體素質練上來。

　　被疼痛支配下的鐘策逐漸變得面無表情沒得感情，最慘的是，它這一時半會兒地還抽不好，就好像淩遲處死般難熬，有無數個瞬間，鐘策都冒出了把兩條小腿切了的念頭。

　　他這樣一弄，弄出的動靜還不算小，程愫愫很快就被他給吵醒了，在朦朧的光線下，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鐘策，看到鐘策靠在床頭痛苦到齜牙咧嘴，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本來還有些恍惚的，這下心裡咯噔地發了慌，程愫愫瞬間就清醒了，她幾乎是沒帶半點猶豫地就從床上彈跳起來了，視線轉在鐘策伸手，右手急急忙忙地往後摸，摸到開關，打開大燈，「啪」地一聲，屋內頃刻間就亮了起來。

　　「你，你怎麼了？」

　　程愫愫慌得不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鐘策，不是那種婊婊的故意的做戲，就一眼能看到他這會兒的真情實感，就發自內心的淚眼婆娑，他瞧著，都快要哭了。

　　那一刹那，和鐘策對視後，真的感覺天都要塌了。

　　估計也是關心則亂導致的，程愫愫此時此刻直接方寸大亂，還以為是孩子出什麼事兒了，她垂眸看了看他的肚子，畏手畏腳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哪裡不舒服？你跟我說。」

　　他要是再不說話，就把她給急死了。

　　也不是誇張，慣性思維作祟，程愫愫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清楚自己沒什麼毛病，所以能讓鐘策現在這麼痛苦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肚子裡的崽鬧事兒了。

　　鐘策轉過臉瞅著程愫愫。

　　生理反應刺激著他，淚花控制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

　　莫名委屈，莫名可憐，瞅得程愫愫是心頭一緊。

　　鐘策明明想強裝鎮定卻還要遏止不了哭腔，好半晌，也破罐子破摔，不再顧及這點面子，「……我的腿，抽筋了。」

　　說完，羞憤難當地抬起手捂住臉。

　　先前的注意力都在鐘策的大肚子上，這會兒經由這麼一提醒，程愫愫立刻瞥下眼，轉到了鐘策的小腿上，肉眼可見的似乎真的可以感受到那塊地方的肉一縮一縮的，再往下看，果然，繃到不行，連帶著腳趾頭都蜷縮起來了。

　　程愫愫：「……」

　　程愫愫歎了氣，移到床尾，雙手摁住鐘策的小腿肚，有模有樣循序漸進地摁壓著，可她越摁，他好像就繃地越緊，跟她作對似的，沒辦法，程愫愫直接拍她小腿，「放鬆點。」

　　鐘策沒說話。

　　不過他倒是聽話地慢慢地盡自己所能地放鬆下來了。

　　「明天給你燉骨頭湯。」

　　「……」鐘策思想放空目光呆滯，興致缺缺。

　　但很顯然，程愫愫不會就此放過他，怎麼說呢，真的是新奇，太新奇了，盤古開天地似的頭一次看見這樣的鐘策，她這心裡吧，總有個聲音讓她去逗逗鐘策，讓她去踩鐘策的小尾巴，還真別說，這種心理程愫愫自己都不能理解。

　　她哪裡會理解呢！糟「男人」壞得很！

　　她哪裡會有那根神經去意識到「男孩子總想著去挑釁一個女孩子」的心理，這對於那個男生而言，到底是意味著什麼。

　　瞧瞧，瞧瞧，鐘策現在眼角還掛著淚呢！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

　　……但事實勝於雄辯。

　　鐘策他特麼的哭起來比她好看多了（：з」∠）＿。

　　程愫愫：「……：（ 」

　　放鬆下來過後，程愫愫的按摩推壓就猶如神助，確實是非常快地就幫鐘策脫離苦海了，不管怎樣，好歹沒有最開始那樣的痛苦了，也沒有剁腳這種兇殘的想法了，可這稍微好了一點吧，鐘策他又按捺不住了，這就跟飽暖思/淫/欲是差不多的道理，他昂著頭垂著眼，目光逗留在自己的小腿上，刺痛的感觀消失後，就迎來了酥麻，是了，他差點忘記，程愫愫的身體是怕癢的，特別怕癢，嗯，他現在癢到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想猛起一腳把程愫愫給踢開。

　　實在是太癢了。

　　他怕是忍不住要笑。

　　憋住，鐘策咬唇死扛。

　　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可這轉著轉著，就稍微偏離了軌道，隱約有些不對勁了，說真的啊，這要是沒換身體，現在為她摁腿為她服務的是他，保不齊這會兒見她好的差不多了，他就暗戳戳地開始給自己謀福利了，所以說啊，比起他，程愫愫她，還真的是當之無愧的正人君子。

　　「現在好點沒有？」

　　鐘策回過神，老臉一紅，匆忙點頭。

　　程愫愫皺了下眉，狐疑地凝視了鐘策片刻，除了看到他紅了臉，倒也沒有察覺到他有什麼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她手上的力道放輕了許多，瞥見他那乾涸的淚痕後，又忍不住意味深長地多看了他一眼，直把鐘策看得毛骨悚然。

　　直覺告訴鐘策，程愫愫接下來不會說什麼好話了。

　　而確實，鐘策也越來越肯定……

　　……「女人」的直覺真的準確到讓人恐怖。

　　程愫愫她歎氣：「你這麼怕痛，生寶寶的時候要怎麼辦喲。」

　　鐘策：「……」

　　鐘策：「……」

　　鐘策他沉默了。

　　他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對，準確來說，在他倆還完全摸不准換回來的契機時，他是有考慮需要自己生娃的的問題的，但是生娃的過程他沒有想過。

　　想不了，也不想去想。

　　現在程愫愫居然直接戳破了讓他逃避的氣泡。

　　這就很慘了，深夜時分，他被搞地睡意全無。

　　滿腦子裡都是坊間對生娃過程的闡述：「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去鬼門關裡走一遭。」

　　鐘策：「……」

　　被嚇得臉色發白的鐘策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程愫愫，生無可戀道：「鐘策，好慘一男的。」

　　鐘策說這話時，神情茫然，看起來絕望又無助。

　　以至於讓他的自我評價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超高的信服力。

　　程愫愫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附議：「確實，太慘了。」

　　沒得到安慰的鐘策：「……」

　　你特麼的才是鋼鐵直男吧？

　　……

　　顧洲排名下滑在微博上接連掀起了幾波浪潮。

　　怎麼說呢，畢竟是有顏有才華的選手，初登舞臺就讓人眼前一亮過，後續的表現也可圈可點，高鵬那邊經營的應援博也聚集了超過兩百萬的粉絲，可以說，這在沒有公司的前提下，他的人氣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路人粉比比皆是，奈何事實就是排名下降，網友們在懷疑《青春年華》節目組暗箱操作，也懷疑其直播投票數據的真實性。

　　可是再怎麼懷疑再怎麼吵鬧，節目組那邊都沒有出來回應。

　　回應什麼呢？

　　就像鐘策說的，這就是資本的世界。

　　哪怕程愫愫之前跟嚴封提過，組團時要把他們的人品放在前幾，可這也阻止不了各方資本的滲透，明確有大黑料可以淘汰，但是只是些無傷大雅的所謂的黑料就不能一杆子打死了。

　　再說了，總決賽還沒有到呢。

　　一切都還只是未知數。

　　反倒是現在，微博上大夥兒為顧洲叫屈。

　　反倒是讓顧洲的對家有了可乘之機。

　　用「賣慘」、「粉絲敗好感」等言論帶風向。

　　這種風向至少會讓路人覺得言之有理，並站到對方陣營裡。

　　當然，這也是娛樂圈見怪不怪最正常的手段。

　　程愫愫這邊最近在籌備《盼君歸》的開拍，這事兒雖然是交給鐘策的，但最開始的階段，還是需要她來把關，畢竟，當時她和豔鬼聊的最多，她悉心過目《盼君歸》的劇本，把精力都壓在了這上面，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最近的八卦。

　　她甚至連手機都不經常碰了。

　　手機被鐘策拿走了。

　　他懷著孕也不能做其他什麼事兒，每日就致力於漲粉任務，也就這麼點出息了，就想著用夫妻伉儷情深來順便漲橙娛的股價，他用兩個手機的，一個程愫愫的，一個則是他自己的，也不是經常，就是偶然間用「眾籌給崽取名的愫愫」發個照片發些孕期感悟，然後再用自己鐘二少的那個號點贊。

　　自娛自樂，弄得不亦說乎。

　　鐘策最近時常混跡在微博，當然也就知道顧洲的事兒了，他瞧著程愫愫無動於衷，倒是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嗯，程愫愫這樣讓他很滿意。

　　於是，鐘策決定幫她一回。

　　他告訴高鵬，讓高鵬注意輿論風向，並讓高鵬轉告顧洲的粉絲，少叫不公，先投票，別把路人粉送遠了。

　　高鵬這才反應過來，是了，他老闆娘才是顧洲的原始粉。

　　他特麼的都快忘了。

　　鐘策很滿意程愫愫，程愫愫卻不見得有多滿意鐘策。

　　怎麼說呢，就是太閒了，鐘策最近這闊太太的生活，都陷進了電子產品裡，手機啊平板啊，天天不離手，不是說不讓玩，這不是有輻射不太好麼！所以總該知道適可而止吧！

　　程愫愫覺得自己得稍微糾正一下鐘策的壞習慣。

　　午休時間，她拿回自己的手機，登入網購App。

　　「你有想看的書嗎？」程愫愫問。

　　鐘策自然搖頭，想他學富五車，什麼書沒看過。

　　育兒經他都翻來翻去地翻爛了，還真沒什麼想看的。

　　他皺了皺眉，不清楚程愫愫這葫蘆裡是賣了什麼藥。

　　「怎麼了嗎？」他主動開口破解迷題。

　　程愫愫抬眼瞥了瞥他，「沒什麼，就是想給你找點其他事兒做。」

　　別一天天的不是手機就是電腦。

　　話音剛落，鐘策就心神不寧地走過來，疑惑地伸出頭看程愫愫手裡的手機，他視力其實是極好的，那麼細小的字，隻匆匆一眼，就看見了她在網購App上的搜索框內輸入的內容：【江南十字繡】

　　鐘策瞬間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