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快離開深秋懷抱的夜，已經悄悄夾帶了隆冬的冷意。

　　瑟瑟秋風吹落了掛在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 這會兒北。京城出現的燈火闌珊像是僅存的「暖氣」。

　　程愫愫考慮了好幾天， 最終還是決定將工作室命名為「中意」。

　　她覺得挺好的，甚至還覺得挺有意義的。

　　女孩子的這點小心思在鐘策眼裡卻是另外一番事兒了，程愫愫抱著平板來找鐘策商量的時候， 鐘策推了推他的金絲框眼鏡， 抿著唇沉默了半晌， 然後， 輕笑著說：「難道不是奶茶店的店名？」

　　程愫愫：「……」

　　確實是有點，但聰明人就該看破不說破的啊！

　　程愫愫被他氣地說不出話來， 深呼吸了幾下，就狠狠地剜了他兩眼。

　　小傢伙今天早早地就睡了， 臥室內也隻開了盞壁燈，混著銀白的月色柔和了時光。

　　安靜了片刻。

　　鐘策靠近了程愫愫， 伸手掰過她看向別處的臉，視線相撞， 他湊上來，親了親程愫愫的嘴角。

　　知錯就改的，「挺好的， 以後可以直接傳給兒子。」

　　程愫愫摸著臉感覺有點油， 抽了張濕紙巾白著眼在仔細地吸油， 順道著嗔了他句：「不正經。」

　　見他也還有自己的工作，程愫愫索性就不再打擾他了。

　　她抱著平板，躺到隔壁的搖椅裡， 晃呀晃，晃呀晃。

　　邊晃邊找「志同道合」的小夥伴尋找認同感。

　　工作群裡只有她和餘悅、薛菲三個人。

　　她的問題拋出去後，先是一片沉寂，大約過了兩分鐘，薛菲出來挽尊：【可以的吧。】「……」什麼叫可以的吧？

　　真的不好嗎？程愫愫哭笑不得地捂住臉。

　　怎麼說呢，中規中矩，沒有特別驚豔，同時也感覺沒有特別符合他們設計室的風格。

　　薛菲是覺得，她不是合夥人，她只是員工，雖然有參與討論的權利，但最終的決定權也不在自己手上，而且要她想，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比這好的名字，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說可以的。

　　餘悅姍姍來遲：【老闆，你確定你不是在秀恩愛？】自從上次聚餐後，她就留下了此等「陰影」。

　　程愫愫：【……】

　　程愫愫：【不，這是我兒子的名字。】這回這個餘悅的反應倒是很迅速：【寶寶好慘，連名字都是爸爸媽媽用來秀恩愛的。】餘悅特別懂那些網路梗，什麼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的。

　　程愫愫：【？？？？？】

　　不不不，他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

　　薛菲：【……】

　　薛菲再次出來挽尊，避免話題偏向不可控制的地步。

　　她：【我覺得，潮牌店的名字是中意就還不錯。】程愫愫挑了顆糖含在嘴裡，側著頭認真想了想，覺得確實可行。

　　期間。

　　薛菲私戳她，問了她一件事兒。

　　【愫愫，你開工作室是自己突發奇想的嗎？】程愫愫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

　　其實，是，也不是。

　　只是她在成為「鐘策」時，替「鐘策」工作時，漸漸體會到的。

　　被圈養著的生物注定會迷失，以及漸漸地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到最後，可能連自己僅有的特長或者才華都丟了。

　　只能當個所謂的花瓶，當有隻手推向你時，只會「砰」地一聲，粉身碎骨。

　　拋開成為事業有成的男人的爽到飛起的體驗，要是沒這段奇遇，她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出來工作，只是那時候不會想著說自己單幹這種。

　　不是有句話說，你以為有錢人快樂嗎？不，有錢人的快樂是你想像不到的。

　　同理，當老闆的快樂也是無法想像的。

　　薛菲：【你提出要開工作室時，鐘總是怎麼看的？】程愫愫微愣，盯著屏幕看了這句話好半晌。

　　她回：【她很支持我。】

　　其實，這回答從當時的聚餐裡就能看出來的。

　　薛菲怔了怔，又想起了她的前夫。

　　想起她當初提出她也出來工作時，她前夫給她的「我養你」的承諾。

　　狗屁，都是狗屁。

　　男人說「養你」，特麼的就是為了毀了你。

　　程愫愫結束了和薛菲的微信聊天後，閉上眼想了許久，須臾，她側過身，摟住鐘策的腰：「問你個問題。」

　　鐘策慢悠悠地遞給她一個眼神，手指敲擊鍵盤的動作沒停，「你說。」

　　「我現在出去工作，還是自己開工作室，這段時間忙，過段時間等事業起步了可能會更忙，我的生活重心側重在工作而不是你和孩子上，你怎麼看？」程愫愫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表述，以至於有點語無倫次。

　　鐘策停下敲鍵盤的動作，挑眉：「你不關注鐘意了嗎？」

　　「那怎麼可能！那是我兒子。」

　　男人的眉眼在燈光下顯得幾分俊朗，「既然知道是你兒子，這個問題就沒必要了啊。」

　　「……」果然，是她講的太亂，他沒聽明白嗎？

　　程愫愫往鐘策的方向挨了挨，順道著故意把話往比較極端的方向說，「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很多女人嫁了人後吧，就在家相夫教子，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老公孩子上。」

　　頓了頓，又說：「你覺得這種怎麼樣？」

　　鐘意哼唧了聲，程愫愫趕緊起身去看了眼，結果他只是哼唧，哼唧完又呼呼大睡。

　　鐘策側眸看著程愫愫的反應，見她輕手輕腳的，不由地輕笑。

　　他還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要是擱他離鐘意的嬰兒床近些，他可能比程愫愫還小心翼翼。

　　「不覺得怎麼樣。」他懶洋洋地開口道。

　　程愫愫正好奇他會怎麼說呢，巴巴地望著他。

　　結果，他笑眯眯地給她來了句：「要不是因為當時懷孕，說不定我現在都能給你經營個分公司管管了。」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在他成為她程愫愫時，也有想過出去拼事業的，只是當時身體不允許。

　　話可鬥被他說了，沒做過的事兒，被他吹出個宇宙出來也是很有可能的。

　　還分公司呢，程愫愫揪揪他的耳朵，真想笑駡他大言不慚。

　　鐘策被揪耳朵了也不惱，依舊老神在在。

　　沉默半晌，他說：「誰叫你的信/用/卡一刷就爆呢。」

　　程愫愫：「……」

　　程愫愫：「？？？？？」

　　「我當時看到卡不能刷的時候就在想，得自己有工作。」

　　鐘策現在還上勁兒了，程愫愫不想聽他的魔鬼發言了吧他還偏要說給你聽。

　　怎麼著，換回來了就不聽他當時的心路歷程了是吧。

　　程愫愫哪兒敢啊，舉起雙手擺出「你繼續，你繼續」的動作。

　　鐘策這才滿意，他合上筆記本，雙手環胸：「我當時還在想，萬一倒了血黴換不回來了，你呢，又喜新厭舊厭倦了我，不管不顧地就要拋棄了我，我應該怎麼辦？」

　　程愫愫無語了，她翻了翻白眼。

　　有點想把這丟人的玩意兒就地活埋。

　　想的也太多了！

　　「什麼叫想太多。」鐘策忽然又開口，把程愫愫嚇了一跳，真的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她想什麼還真被他給說出來了，程愫愫瞪他一眼，他置若罔聞，只道：「這叫正常猜測，居安思危。」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程愫愫跪地求饒，甘拜下風。

　　睡覺睡覺。

　　搞什麼深夜陪聊。

　　差點把自己陪成個「渣男」。

　　程愫愫上了床，卷起被子，背對著鐘策。

　　鐘策吧筆記本擱到地上，麻溜地黏上來。

　　「你要不要……」

　　程愫愫想也沒想，直接打斷：「不要。」

　　鐘策：「……」

　　鐘策趕緊把他摸上程愫愫肚皮的手撤出來，肅著臉，一本正經，「你想多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機。」

　　程愫愫扭頭：「？」

　　「點進瀏覽器，搜搜關鍵詞渣男。」鐘策不怕死地說。

　　手機裡的瀏覽器對程愫愫而言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她從來都不會點開它，但因為是手機系統自帶的，她自然也不會費那個心去把它卸載了。

　　現在鐘策讓她點進去看看，她怎麼感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程愫愫狐疑地看著他。鐘策勾了勾唇，也不說話，但眼神示意她一定要看。

　　到底還是拗不過他，又或者是程愫愫自己實在是好奇。

　　她撈過床頭的手機，點開瀏覽器。

　　像這些瀏覽器都是有記憶的，程愫愫才輸入一個「渣」字，後面就跳出來了一大串。

　　什麼——

　　渣男的表現。

　　渣男語錄。

　　渣男如果要讓我淨身出戶我該提前採取什麼措施？

　　等等等等。

　　程愫愫：「……」

　　程愫愫忍不住又瞥了眼鐘策，鐘策這廝還挺淡定的。

　　「我哪裡渣了？」她轉過身來，直接騎到鐘策的身上，掐住他的脖子。

　　鐘策撇撇嘴，酸溜溜道：「也不知道是誰，追星追到差點哐哐撞大牆。」

　　「……」好吧，確有其事。

　　哪怕後來沒怎麼注意偶像的消息了，那也改變不了她哐哐撞大牆過的事實，程愫愫突然語塞，噎地不上不下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知道錯了嗎？」善於攻其不備的鐘策自認為抓住了程愫愫愣神的瞬間，把握時機，乘勝追擊，得把他之前留給程愫愫的「綠茶婊」印象徹底抹滅。

　　他要告訴程愫愫，這樣霸氣側漏的形象才是他的本質。

　　然而，空氣突然安靜。

　　程愫愫低下頭凝望了他半天，臉上的表情有那麼幾分的糾結。

　　就在鐘策以為她要乖乖認錯的時候。

　　她漆黑漂亮的明眸裡閃過幾分興味。

　　程愫愫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抬起鐘策的下巴，修長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一下接一下地摩挲著他的喉結，她緩緩地勾起唇，衝著他笑。

　　隨後，慢慢俯身，壓到他的耳邊。

　　這一切太突然，以至於鐘策都還沒有回過神，他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程愫愫氣若遊絲，輕輕地，帶著點蠱惑的意思在，「哦？」

　　尾音慢慢往上勾，撩人心弦。

　　「那我補償你好了。」

　　鐘策：「……」

　　等等！不該是這樣的！

　　你特麼的都用我的身體學了什麼東西！